「無妨。我要溫書了,你下去吧。」孫懷蔚喝了小丫頭送來的銀耳,心窩裏那團無名火給澆滅了,眼底終於有了一絲暖意。


    幾日後便是七月七日,女兒祝織女,男兒拜魁星。學裏放了假,白日裏孫懷縝和孫懷蔚仍閉門讀書,夜裏明月皎皎,幾房晚輩來凝輝院請過安後,就在庭院中擺上「拜織女」,「拜魁星」兩張香案。


    拜了魁星後,孫懷蔚正想迴去,目光越過三三兩兩的婦人,一下子落在了不遠處的小丫頭身上。


    少女乞巧,府裏幾個姑娘都在,連孫步玥也來了。大的小的圍坐在大理石圓桌旁,雙手合十,閉著眼睛向織女訴說自己的心願。


    脂粉堆兒裏,小丫頭穿了身月白色繡綠牡丹的襦裙,她也閉了眼,嘴唇微張,在默念什麽。晚風輕輕起,額角的碎發拂過她的眼睛,似乎把她弄得不舒服了,她用手輕輕拂開,但眼睛依舊很虔誠地閉著。


    她許了什麽願?


    這些願望裏有他嗎?


    孫懷蔚靜靜看著他,直到孫懷縝來叫他。「二弟,不迴去嗎?」


    還有一月就要參加鄉試了,兄弟倆夜以繼日地苦讀,若不是今日七夕要拜魁星,怕是門也不會出的。


    但今天還沒和她說說話,孫懷蔚搖搖頭,道:「大哥先迴吧,我想再待一會兒。」


    孫懷縝說道:「也好,秋闈將近,你也不要太過緊張,走一走便迴去吧。」


    「好。」他點頭,目送孫懷縝離開,迴頭再看承鈺時,姑娘們已經祈禱完畢,笑嘻嘻地不知在說什麽。


    段越珊到國公府小半年,身子有圓潤了不少,隻是一雙杏眼仍舊水汪汪地明亮,她看孫步瑤還不睜眼,問道:「步瑤表姐還有什麽心願呀?姨母都為你找好夫婿了。」


    一句話逗得姑娘們都樂了,一直繃著張臉的孫步玥也揚了揚嘴角。對於待嫁的閨中女子來說,最臉紅的便是聽到旁人拿未婚夫家來調侃自己,孫步瑤跟著孫步玥學得張揚了些,但提到終身之事還是不可避免的臉紅。


    「再說撕爛你的嘴。」姊妹們還在取笑,孫步瑤有些惱羞成怒。


    「這話可別讓未來表姊夫聽了去,不然恐怕會被嚇得遠遠的。」段越珊又打趣道。


    看到姐姐的窘態,孫步琴笑得倒在承鈺的懷裏,孫步瑤氣得站起來,道:「你們怎的恁的壞,我不和你們說話了。」


    說完還真扔下姊妹們,跑到郭氏身邊坐著,依偎著她母親的手臂,氣鼓鼓地看著她們這邊。


    「說不過就知道找娘。」段越珊撇撇嘴,不再管她,抓了一把花生在手裏剝起來。


    承鈺卻有一瞬的恍然。若是母親仍在世,七夕乞巧節,她會不會帶了她穿針乞巧,搗鳳仙花汁子來染指甲。


    她仰頭望著漫天星辰,想起從前聽母親說,人死後就變成天上的一顆星星,看著地上自己想念的人,她死後卻是重生了,母親會不會也重生了,在哪個角落裏正想著自己?


    孫懷蔚看她明明在跟姊妹們說笑,無意間臉色卻落寞了幾分,仰著腦袋看起星星,留給他一段白皙纖細的脖子。


    「妹妹。」他喚了一聲,把她從短暫的夢靨中拉迴了現實。


    現實裏,他負手立於樹下,眉眼一如往昔,清輝雅月般從容。


    把撲到懷裏的孫步琴扶正,她起身向孫懷蔚跑去。「你們拜了魁星了?」


    他點點頭,又聽她問道:「下月初你和懷縝表哥便要去南直隸考試了,可有什麽需要的我好為你準備著。」


    她記得前世聽孫涵說起過鄉試,時間很長,有九天七夜,每個考生被關在狹窄的號舍裏答題,隻能帶幹糧充饑,幾場考下來,不死也得脫層皮。


    「我多做些鞋襪給你,再做條汗巾子如何?上麵都繡上一枝桂花,寓意秋闈折桂。」承鈺仔細認真地盤算著。


    「如今天熱了,飯菜容易餿,我還得多給你做些點心帶去。」


    他去考試,她卻比他還擔心緊張。這樣的關心總算能屬於他一個人了吧?宣府的什麽玉武表哥是肯定不會有的。


    「我上迴聽二舅舅和外祖母說,你和懷縝表哥做的文章他都看過了,他覺得你倆中舉的希望都很大呢。」其實二舅舅還說了,懷蔚表哥到底差了這麽六七年的功夫,水平遠不及懷縝表哥,能中的希望不大,就算中了,名次也得排到末尾去了。


    孫懷蔚知道二叔一定還說了其他的,譬如他的文章並不如大哥,隻是個末等水平,中舉的希望微乎其微。但他要的就是這個結果,在一切塵埃落定之前,他必須得藏拙。


    短短幾月,他已經好幾次發現孫步玥在他門外徘徊,又借著打聽她大哥的情況問問他的。她每月去一趟恆清山,想必這是得了高氏的授意。若他這時候表現出眾,鋒芒蓋過了孫懷縝,孫步玥很有可能會替她母親,像七年前一樣再給他送碗蓮子羹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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