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悟空暗道僥幸,火速返迴花果山後,此時的水簾洞內,已是死屍遍地,一片猿猴哀鳴之聲。


    孫悟空清點死傷人數,運用神通將傷員先行治療,死者由其他兵卒抬入後山掩埋。他靜靜地坐在水簾洞中,望著瀑布的潺潺流水,陷入深思:


    “為何這幫魔頭幾百年不曾露麵,一時間竟全冒了出來?


    六耳獼猴已難以對付,他口中的天尊,神通似比他更加高強,天尊到底是何人?六耳獼猴、金翅大鵬雕、青獅精他們究竟加入了什麽組織,有什麽不可告人的目的?”


    孫悟空越想越坐立不安,整件事情都透著詭異。他記得六耳獼猴跟他長得並不一樣,不知道為什麽再度出現後,卻幻化成了他的樣貌,就連使用的神兵也換成了棍棒。


    難道就是為了趁我西天取經,占我洞府?孫悟空這樣想著,又覺絕沒有這麽簡單。六耳獼猴的洞府在西域的大雪山深處,常年酷寒。而花果山四季如春,氣候對常人來說是種舒適的享受,對六耳獼猴這種常年耐寒的猴子來說,反而不適,他沒必要幹這種不利於自己的事。


    孫悟空突然記得六七年前,鎮元子在五莊觀後山,代師傳授他九品天仙訣時曾經說過,菩提祖師曾預感百年內會有一場大劫。


    不知道六耳獼猴、金翅大鵬雕、青獅精的突然現身,和他們背後那個組織,會不會與祖師所預感的大劫有關?


    孫悟空將事情串聯起來,越想越覺不安,他再次嚐試用神識聯係菩提祖師,仍然沒有迴應,這幾年來他無數次的嚐試,始終都是一個結果。孫悟空並不氣餒,他已習慣了,他決定親自去斜月三星洞尋找菩提祖師,向祖師匯報這一情況。


    孫悟空在走之前,需把花果山事務安置妥當,他擔心幾個魔頭會趁他不在,再來偷家,造成無謂的死傷。便召來馬流二元帥,細細交代守山事宜後,便駕雲離開花果山,直奔西牛賀洲靈台方寸山斜月三星洞而去。


    孫悟空距離上次五莊觀推倒鎮元子人參果樹的靈根,前來向菩提祖師求救後,已有七年未再迴來了。


    靈台方寸山一如舊貌,此刻正值初秋時節,九月將盡,漫山遍野的楓葉已開始變紅,從樹上飄落下來。葉片紛紛揚揚,如翩翩起舞的蝴蝶一般,美得驚心動魄。孫悟空駐足觀望了片刻美景,深深唿吸後收起了眷戀的眼神,然後轉身,輕輕推開了緊閉的斜月三星洞門扉。


    就像推開了,他曾經被記憶塵封的歲月。


    三星洞內的景色,已沒有了上次太上老君與菩提祖師鬥法時的陳舊之意,恢複到了孫悟空當年在這學藝的樣貌,看來菩提祖師不知是什麽原因,已經解除了那迷惑他人的障眼法術。


    孫悟空穿過學堂、屋舍、洞庭、水榭,他一遍遍地唿喚著菩提祖師,迴音一聲聲從遠處蕩開,並沒有人迴複他。


    這裏,真正變成了空無一人。


    作為菩提祖師的弟子,孫悟空他非常相信菩提祖師的神通,但卻不知菩提祖師為何消失無蹤。此刻孫悟空真的感到了透骨的寒意,他不知道菩提祖師的失蹤,是否與六耳獼猴口中的組織有關。


    孫悟空決定去萬壽山五莊觀,詢問地仙之祖鎮元子。


    筋鬥雲一個跟鬥十萬八千裏,轉瞬之間,孫悟空已來到五莊觀門前。


    萬壽山福地,五莊觀洞天。


    孫悟空闊別五莊觀多年,此刻迴到五莊觀,有一種分外的親切感。


    觀門大開,似是像在迎接什麽尊客一樣。


    孫悟空長驅直入,來到了五莊觀前堂。


    隻見觀內霧氣嫋嫋,卻無一灑掃童子,孫悟空喊著鎮元子的名字,無人迴應。他便打算推開一間間精舍查看,剛推開第一間發現無人,又推開了第二間,正在查看時,一個聲音傳來:


    “悟空,你不去陪同唐僧西天取經,來我這兒,有什麽事麽?”


    悟空聽聞是鎮元子的聲音,隻聞其聲隻不見其人。他好奇地問道:“鎮元子大哥,你身在何處,怎不出麵相見?”他特意留了個心眼,沒見到鎮元子之前,並未叫他大師哥,怕旁人窺破了他們的關係。


    “我正自密室閉關修行,聽到了你在觀內一陣陣的唿喊,不知何事如此著急?”鎮元子的聲音再度響起,似從第四間精舍內傳出來的。


    “我有要緊的事想問詢你,需得見你的麵講。大哥,你可是在這間房內嗎?


    請恕小弟無禮,我這便進來了!”孫悟空也察覺到鎮元子的聲音是從第四間房裏傳出,話音剛畢,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推開了房門。


    門被打開,孫悟空隻覺一股沉悶之感,令人昏昏欲睡。鎮元子正在其內,他端坐在茶黃色蒲團之上,閉目凝神,打坐養氣,一言不發。


    孫悟空晃晃腦袋,重新恢複了精神,用火眼金睛掃視著眼前的鎮元子,發現並非是妖魔鬼怪所幻化,周身也毫無妖氣,隨即打消了顧慮。


    “大師哥,你觀內怎麽空無一人?”


    “觀內道童都去太乙救苦天尊那裏聽講法經去了,我獨留在觀中,靜心養氣,加持修為,不想你卻來了。


    悟空,你此來何事?”鎮元子仍不睜眼,氣定神閑道。


    “我此番遇到了點怪事,剛去找了祖師稟告,不想祖師卻並不在三星洞中。不知大師哥最近可曾遇見過祖師?”


    孫悟空隨即便將取經路上與唐僧發生的摩擦、返迴花果山後遭遇六耳獼猴,跟六耳獼猴的激鬥,與三魔頭對峙後意外脫險,尋找菩提祖師而不得的一係列情況,告知予鎮元子。


    “聽那六耳獼猴的口氣大得可怕,小弟擔心他說的那個組織,可能與祖師的預感有關,擔心他們別有所圖,意在為禍三界。特想向祖師告知這一情況,卻不期祖師並不在洞中。”


    “祖師聖心難測,一向喜好遊曆四海八荒,神跡難尋,我已久不見他老人家了。”鎮元子聽孫悟空說完,未流露出任何驚訝之意。


    “好吧,大師哥,想祖師道法通天,也無人可以傷害於他。若大師哥異日有緣得見祖師,可代我將我說的情況通報於祖師,他的預感似有應驗,讓他早做預防之策。


    我感覺這個組織正在蠢蠢欲動,最近必有大動作,大師哥孤身在五莊觀內,可要小心提防啊。”孫悟空說完小心提醒鎮元子。


    “悟空難道還懷疑我的本事麽?


    你說的所謂組織,我想不過是些太乙散仙、千年精怪聚在一起,圖謀割據一方。那都是一群烏合之眾,成不了什麽大氣候。不需過憂。


    不過,我會將你剛說的話放到心上,如以後有緣遇到祖師,也會代為轉告的。


    你若沒有其他別的事,我還要繼續我的功課,就不再留你了。”鎮元子話畢,寂然不動,陷入打坐冥想之中。


    孫悟空雖覺今天的鎮元子有些冷淡疏遠之感,也並沒有多想,見鎮元子不願多留自己,已有逐客之意,便轉身駕起筋鬥雲,自投東方花果山而去。


    孫悟空聽了鎮元子一番話,感覺也有幾分道理,似乎是自己身在局內,遇到的又都是六耳獼猴、金翅大鵬雕、青獅精這些熟悉的妖怪,因為對他們過於了解,所以可能無形中放大了這些人的威脅。


    “這也許隻是一個巧合,也許是我被如來那五百年壓得怕了,膽子也變得小了。”孫悟空兀自想著,不禁啞然失笑。


    五莊觀中,第四間精舍內。


    孫悟空已然遠去,觀內又恢複了一片死寂之感。


    正閉目打坐的鎮元子猛然睜開了雙目,站起身來。


    隻見他的眼中隱隱閃動著幽綠色的光芒,詭異而邪惡。那鎮元子哈哈大笑,麵容驕狂,哪有一點道家仙風道骨之態,他笑完衝著孫悟空遠去的方向說道:


    “孫悟空啊孫悟空,枉你自稱齊天大聖,擁有火眼金睛,連你麵前的鎮元子是假冒的,都辨識不出來。


    看來盛名之下,其實難副。


    沒想到你和鎮元子不僅是結拜兄弟,居然還是師兄弟,竟然都是那個菩提老鬼的弟子。


    如今鎮元子已被我們擒住,五莊觀內六百弟子也被我們打殺得幹幹淨淨,連菩提那老鬼也被天尊所傷,不知蹤影。


    我看你還能依靠誰?


    天尊有令,不讓殺你,我黃眉今日便留你一條狗命,讓六耳獼猴去收拾你吧。


    哈哈,小的們,速拿酒來!”


    第五間房舍聽到黃眉唿喚,連忙出來兩個道童,搬出一大缸酒,殷勤地奉到黃眉手裏:“黃眉大王,酒來了。”


    黃眉打開酒封,舉起偌大的酒缸,一通“咕咚咕咚”地豪飲後,顯出真身來,乃是一個似人非人,似獸非獸的妖怪——蓬著頭,勒一條扁薄金箍;光著眼,簇兩道黃眉的豎。懸膽鼻,孔竊開查;四方口,牙齒尖利。穿一副叩結連環鎧,勒一條生絲攢穗絛。腳踏烏喇鞋一對,手執狼牙棒一根。


    那兩個道童自不消說,也是妖怪幻化而來,隻不知運用了什麽變化之術,竟能逃過孫悟空的火眼金睛的勘驗。


    那黃眉雖長得妖模怪樣,渾身卻沒有散發一絲妖氣,他咕咚咕咚,頃刻間便喝光了酒缸裏的酒,隨即麵色潮紅,酒氣翻湧。他飲盡後將酒缸隨手一擲,在地上摔得粉碎。


    黃眉腳踏八方步,出了第四間房,走進隔壁的第五間精舍內,看著倒臥在地上,被縛仙索捆的動彈不得,也無法出聲的鎮元子道:


    “好一個地仙之祖,果真是名不虛傳呐!就連天尊大人都不得不派出右護法以及四大王中的兩位大王一同前來,並且還借助到了那詭秘藥霧,才能兵不血刃將你給擒獲。


    你這位牛鼻子老道,倒也確實有值得自吹自擂的資本!”


    然而麵對這番話語,鎮元子卻是一言不發,他那雙眼睛猶如鋒利無比的刀刃一般,死死地緊盯著眼前的黃眉。


    隻見他一臉青灰之氣,像是中了什麽劇毒,一身修為已被體內毒質狠狠壓製,無法發揮分毫。按說以鎮元子目前的境界,早已是百毒不侵之體,不知是什麽毒物,竟能使他也深受其害。


    要知道,早在孫悟空抵達五莊觀尋覓鎮元子之前,這座原本寧靜祥和的道觀就已經慘遭群魔的攻陷。


    神秘組織中的右護法和二位大王,率領著眾多妖魔鬼怪,經過一場驚心動魄的激烈鬥法,仍舊陷入苦戰。最後無奈下,隻得偷偷施放出天尊贈予的詭秘藥霧,方才成功地將鎮元子製伏。


    如今的五莊觀已然淪為一座可怕的魔窟。到處都是殘垣斷壁,一片廢墟,剛剛孫悟空所見之景,不過皆是右護法所施展的障眼法罷了。


    就在擒拿下鎮元子之際,右護法突然接到了天尊的傳喚,於是便率先離開了此地,臨行前囑咐二王處理好後續事宜,並為了掩人耳目,特意以高深法力將五莊觀恢複舊貌。


    正當黃眉準備轉身離去的時候,萬萬沒有想到,此時孫悟空竟然找上門來了。一時間,黃眉有些手足無措,無奈之下隻得迅速施展出自己的變化之術,試圖先把孫悟空打發走再說。


    此刻的黃眉已是醉意熏熏,他搖搖晃晃地環顧四周,但卻始終看不到另外那位大王的身影,不禁心生疑惑,開口向身邊之人問道:


    “獨角兕去哪兒了?”


    兩個道童麵色難看,吞吞吐吐,不敢迴答黃眉的問話。黃眉雙眉一擰,怒道:


    “快說!爾等想要找死不成!”


    “獨角大王,一時犯了困。在孫悟空來之前不久,自去後堂找地方歇息去了。”兩個道童期期艾艾地迴道。


    “哼,這頭臭牛,真是養尊處優慣了。


    還好我幻化成鎮元子將那孫悟空誆走,不然右護法已經離開,這個獨角兕又跑去睡覺了。我這若被孫悟空發現,假若讓他僥幸將鎮元子救出。我二人必挨天尊責罵!”黃眉忿忿不平地埋怨著,但心中也是無奈,他知道獨角兕什麽都好,就是一個缺點——到了時間,必須找地方睡覺,誰都沒他準時,跟卡好了生物鍾似的。


    黃眉自己也有缺點,喜歡吃瓜,吃多了就容易拉稀。但他不認為是缺點,因為不影響到工作效率。


    黃眉拉起鎮元子,吩咐兩個小妖去尋找獨角兕,將他喚醒。準備將鎮元子轉移到天尊指定的關押俘虜的所在。


    孫悟空正自返迴花果山,不想途中卻遇見一人,兩人結結實實地撞了個滿懷,令孫悟空差點腳下一滑,險掉下雲端。


    不知孫悟空所遇何人,竟令他如此驚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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