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絕也是無奈,眉頭皺得能夾死蚊子,以天乾的武功,呂若素想動手,隻怕連他身都近不了。


    他這一刀傷在後肩,如此角度,要麽是趁他不注意暗算他,要麽就是天乾自己心甘情願受她這一刀。


    複雜的情緒湧上心頭,他攥緊手掌,一時不知道究竟該怪誰。


    又或許,該怪他,如果不是他利用別人,別人也不會把恨牽連到他身邊之人的身上,天乾這一刀,究其原因,其實算是替他承受的。


    “對不住。”寧絕聲音沉沉,帶著歉意。


    “公子別這麽說!”


    天乾搖頭道:“是我欠她的。”


    “你欠她什麽?”


    寧絕歎息,所謂情,一直以來都是呂若素一廂情願,天乾從頭至尾不曾表露出半點親昵,甚至在金桂園時,他明確拒絕了她的感情,決絕的說出永不可能的話。


    所以,他不欠她,至少在感情方麵,他是不欠她的。


    安崇鄴走過來,輕飄飄的眼神落到天乾身上。


    “既然是他自己的選擇,那就自己承擔,不過,我並不希望這種事再出現第二次。”


    作為暗衛,他最大的職責是保護主子,如果僅因私情而損害自己的身體,導致沒辦法執行自己的任務,讓主子受了傷,亦或任務失敗,那他就失去了一個暗衛該有的用處,也失去了忠誠。


    雖然天乾現在名義上是寧絕的人,但他實際忠誠的隻有安崇鄴。


    所以,在聽到他這麽說時,天乾沒有絲毫猶豫,立刻跪下請罪:“屬下謹記,望請主子責罰。”


    “罰什麽罰,這一刀還不夠疼的嗎?”


    寧絕皺著眉把人扶起來,看了眼還在一旁跪著的地坤,他側眸對安崇鄴使了個眼色。


    “殿下……”


    他不忍身邊人受罪,安崇鄴也隻能縱著,低聲道:“都起來吧。”


    “是。”


    地坤站起,候至一旁。


    恰好此時聞卿竹帶著兩個軍醫走了過來,他們上前脫下天乾的衣服,解下胡亂綁了一圈的繃帶,那半指寬的刀口深可見骨,因為沒有縫合,再加上騎馬時的劇烈運動,此刻傷處鮮血直流,三兩下就染紅了軍醫的手掌。


    “傷口太大,必須要縫合!”


    給他撒了些止血的傷藥,軍醫對安崇鄴行禮道:“不過,眼下行軍在即,殿下能否準許抬個擔架來,麻沸後兩個時辰內,他隻怕都不能走路了。”


    安崇鄴剛準備點頭,天乾卻道:“不用麻沸散,直接縫即可。”


    他受傷勞煩主子已是過錯,怎麽還能拖累行軍呢。


    “你想生扛啊?”


    聞卿竹有些驚訝,雖說習武之人多數能忍,但那是沒辦法的情況下,此番既能用麻沸散,又何必故意糟踐自己呢?


    “無礙!”天乾默默出聲:“我受得住。”


    “受得住就該受嗎?”


    寧絕沉著臉上前,指了指他剛才坐的馬車,對那軍醫道:“去馬車上縫合吧,多用些麻沸散,省得他腦子不清醒說胡話。”


    軍醫聞言,略有些尷尬,雖說驍騎營以寧絕命令為主,但此刻安崇鄴在這兒,皇子殿下沒開口,他還真不敢隨意動作。


    他的目光在二人之間來迴考量,正猶豫著,隻聽安崇鄴冷冷一句:“沒聽到寧大人的話嗎?照他說的做。”


    軍醫一個激靈,立刻應聲:“是。”


    天乾並不想染指主子的地方,他避開軍醫攙扶的雙手,低聲道:“屬下用擔架就好……”


    “用什麽擔架,上去。”寧絕語氣強硬。


    天乾張了張嘴,剛想說點什麽,目光觸及到安崇鄴的眼神,他立刻閉了嘴,站起身麻溜的鑽進車廂裏,尋了個最角落的位置趴下,喝了軍醫準備的麻沸散後,就昏昏沉沉睡了過去。


    一盆清水染紅,眾人站在馬車外,等軍醫處理完傷口離開後,聞卿竹瞥了眼地上的血衣,轉頭拿了身幹淨的衣服讓地坤給光膀子的天乾換上。


    一切落罷,寧絕上前,掀開車簾往裏看了看。


    車廂裏鋪著厚厚的毯子,天乾無意識昏睡在榻邊,他身材高大,手腳施展不開,即便是蜷縮著,也占了大半個空間。


    安崇鄴走過來,語氣有些不滿:“車被他用了,我們坐哪兒?”


    “騎馬吧。”


    寧絕放下簾子,對一旁的地坤道:“把殿下和我的馬牽過來。”


    “是!”


    地坤頷首去了後方。


    安崇鄴卻顧忌著他的腰傷,提議道:“要不我讓齊尚書他們騰出來一輛車……”


    “別了!”


    寧絕搖頭製止,本來之前他跟安崇鄴同乘,就已經招了齊染等人疑心,若此番安崇鄴再為了他開口,隻怕免不了會被各種猜測。


    “可你的傷……”


    “已經沒事了。”


    寧絕笑了笑,對上安崇鄴擔憂的眼神,他寬慰道:“放心吧,行軍步伐不快,我受得住,等到了下一個城鎮,我們再置辦一輛車就好了。”


    話雖這麽說,但安崇鄴依舊是滿臉的不讚同:“你去車上將就一下,我騎馬就好。”


    萬事沒有寧絕重要,如果非要擇其一,那他寧可讓幾個人抬著天乾走。


    看他堅決的眼神,寧絕知道他說一不二的性子,也沒跟他過多爭辯,迴以一笑道:“那就有勞殿下了。”


    帶著幾分逗弄的語氣,讓安崇鄴心情大好。


    他笑著正想再說點什麽,聞卿竹又湊了過來:“殿下,寧絕,你倆說什麽呢?”


    溢到唇邊的話被打斷,安崇鄴嘖了一聲,壓著不悅還沒張嘴,寧絕就率先開了口。


    “沒什麽,休息夠了,我們啟程吧。”


    原本預計一刻鍾的休整,因天乾而多耽擱了兩刻鍾,確實該出發了。


    聞卿竹點頭,不疑有他:“嗯,走吧。”


    他轉身往隊伍前走去,地坤把馬牽了過來,安崇鄴本想跟著馬車一起走,寧絕卻勸他。


    “你堂堂一個皇子殿下,這樣明晃晃的守著我,被尚書大人看到了,要作何解釋?”


    隻怕到時,不是猜測他們上下同謀,便是疑心他們私相授受了。


    安崇鄴不在乎聲譽,但他在乎寧絕,他不想讓愛人遭受一絲半點的非議,更不想讓他因自己而陷入流言。


    所以,他聽進去了話,盡管滿是不願,最終還是接過地坤手裏的韁繩,騎上馬去了隊伍前方。


    地坤留下駕馬,寧絕上了車,避開天乾坐到裏側榻上。


    “啟程。”


    幾聲吆喝,眾人原地站起,該上馬的上馬,該駕車的駕車,哐當一頓收拾後,隊伍再次行動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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