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潞城燈火通明,無數官兵舉著火把連夜搜城,街頭小巷都被翻了個遍,依舊沒找到安明玧的身影。


    烏市內,第三批官兵離開,一個鐵鋪掌櫃關了店門,走進內院,推開一扇儲鐵的厚重大門,往裏走了幾步,扒開地上一堆殘碎的鐵塊,掃去塵灰,露出光滑的青石地磚。


    磚塊之下,是一片木質地板,掌櫃的慢慢拉起地板上的細鏈,隨著咯吱聲響,木板下機關顯現。


    一條亢長深邃的樓梯穿透地下,掌櫃探身走下去,熟練的打開機關,暗道裏燭光乍現,照亮了前方狹長逼仄的道路。


    暗道裏機關遍布,掌櫃熟練的移動身形,越往前走,裏麵的布局就越寬敞,接連繞了兩個彎,直到一扇密封的鐵門前,掌櫃的停下腳步,小心翼翼敲了敲門。


    砰砰幾聲,長短不一的暗號落下,不多時,有人來開了門。


    兩個壯碩的護衛帶著掌櫃到了安明玧跟前,一封絕密的暗信呈上,他道:“殿下,這是京都哨子傳來的迴信,您請過目。”


    “京都?”


    安明玧滿目疑惑,他不曾派人去京都查過什麽,怎麽會收到京都的密信?


    撕掉封條,展開信紙,雙眸落到那板正的字跡上,內容越看越心驚,越看越憤怒,直到最後一字入眼,看到了落尾的暗印,他腦中一陣轟鳴,氣血止不住翻湧。


    他想起來了,半月前,他曾派人去鄞州白城核實寧絕的身份,隻是這段時間一直被各種雜事擾亂了心神,所以就忽視了這件微末的小事。


    這大半個月裏,他不曾收到鄞州任何消息,起先隻當路遠,暗哨不盡心,所以查的慢了些。


    卻不曾想,竟是一路順藤摸瓜,查到京都去了。


    更想不到,寧絕的身份,會如此離奇難測。


    往事一幕幕浮現,那些巧的、不巧的事同時串聯,雅音閣初遇,夜半追殺,縱火製亂,禁足,鬧事,截貨,追殺……


    全在算計下通順理清,原來竟是如此。


    怪不得,怪不得在客棧找不到人,怪不得那日他見過安明櫪後,就拒絕再去南院。


    什麽避禍,什麽燕王不許,都是借口,隻是因為他們私下已經達成目的,盡是對他的陰謀詭計而已。


    刺啦一聲,渾厚的內力直接震碎了手裏的紙張,安明玧雙眸起火,那咬牙切齒的模樣,好像穿透千裏萬裏,化作尖刀直接落到了那個少年身上。


    “寧絕……好一個寧絕。”


    翩翩少年偽君子,竟敢欺瞞算計到了他的頭上。


    這段時間裏,他懷疑誰,都沒懷疑過他。


    他真的隻以為那是個簡單純粹的生意人,或許主意多了些,或許想法雜了些,卻不至於跟京都扯上關係。


    沒想到啊沒想到,全是假的。


    假的身份,假的目的,假的合作,假的承諾……


    “嗬……嗬嗬……”


    氣極反笑,安明玧抬手抵住隱隱刺痛的額頭,眼底湧動嗜血的狠意:“為了幫他,你居然敢來騙我……寧絕,好樣的……”


    活了四十餘年,這是第二個能讓他如此憤怒、怨恨的人,而上一個,已經死在了萬陀山。


    “殿……殿下。”


    鐵鋪掌櫃不知道主子為什麽會在看完密信後如此失態,他擔憂問:“可是有什麽不妥?”


    “不妥?不,妥,妥極了。”


    安明玧冷笑道:“既然他們要玩,那本殿就陪他們好好玩一場。”


    什麽名聲,什麽孝義,什麽流言蜚語,什麽名正言順。


    他都沒必要再顧忌了,安明櫪必須死,寧絕也必須死。


    月色之下,燕王府白燭縈繞,下人穿著縞素來迴忙碌,四處換上了純白的帷幔,正堂中央,擺放著陰沉木打造的刻金棺槨,棺槨之前,燕王安昭良的靈位赫然矗立,伴著高昂的往生經和香紙焚燒後的青煙,一排排靈幡無風自動,似有魂魄歸來。


    嗚嗚咽咽的哭聲充斥著整個靈堂,看著那跪了一地的男男女女,安承權轉身去了東院。


    書房裏,安明櫪揉著眉心遣退了一眾黑衣衛,搜了幾個時辰,整個潞城都翻遍了,連安明玧的影子都沒看到,他不禁懷疑,對方是不是已經離開潞城 往曆城趕去了。


    “扣扣扣。”


    敲門聲響起,安明櫪抬頭,就見安承權穿著孝衣走了進來。


    他皺眉:“你來做什麽?”


    他們關係一向不親近,自然也裝不出什麽好語氣。


    安承權倒是不在意,他上前,從袖中取出一封信紙:“這是在南院書房搜到的,仔細想了想,侄兒還是覺得,應該給二叔您看看。”


    南院,是安明玧的住處。


    安明櫪來了精神,一把拿過揉皺的信紙仔細查看起來。


    瞧著他逐漸難看的臉色,安承權在一旁說:“三叔向來謹慎,這封信應該是剛收到沒多久,還沒來得及損毀……”


    耳邊嘰嘰喳喳,安明櫪恍若未聞,他眼中,隻有“換王位,保安寧,聖上親言”幾個字,那漆黑的墨水,此刻猶如燒紅的火鉗,深深烙印進了他腦海裏,燙的他渾身冒汗。


    “這……這是誰寫的?”


    他驚了又驚,任他想破腦袋,也沒料到啟安帝會來插一手。


    安承權搖頭,道:“侄兒不知,不過派人去查,得知是從雲荷客棧送來的。”


    雲荷客棧……


    聽著耳熟,卻一時記不起在哪裏聽過。


    看他百思不得其解,安承權忍不住提醒:“二叔可知三叔近來與什麽人走得近嗎?”


    近來,走得近的……


    腦海裏閃過好幾個人人影,逐一篩選後,他猛地想起一人。


    一個突然出現,氣質卓越,談吐不凡,身邊還有高手護衛,一看就不是普通人的少年。


    那樣的人,似乎來自京都殿前也並不稀奇。


    “是他嗎?”安明櫪喃喃自語,下意識攥緊了手裏的紙張。


    “二叔說誰?”安承權探著頭問。


    安明玧迴神,抬眸間恢複了心緒:“沒有,你去前廳幫老四吧,其他的事交給我。”


    防備的心思不言而喻。


    安承權垂眸也沒再多問,點了點頭便抱拳道:“既如此,侄兒就先下去了,二叔有事再吩咐我。”


    “嗯。”


    安明櫪看著他走出門去,片刻後,他招來幾名黑衣衛:“去雲荷客棧查查,近日住了多少外來客,其中是否有寧絕的名字。”


    “是。”


    幾名黑衣衛抱拳領命,正要轉身離開,又被安明櫪叫住。


    “慢。”


    他想了想說:“再派一些人去查寧絕的蹤跡,看他是否還在城中,如果在,就將人抓來,死生不論。”


    之前答應給他七日去取穆林的人頭,如今三日過去,半點消息都沒傳來。


    他有預感,寫這封信的人就是寧絕,甚至有可能,安明玧現在就跟他在一處,兩人正商議著怎麽對付他。


    越想越懷疑,越懷疑,心中就越煩躁。


    一個安明櫪已經讓他應接不暇,再來個寧絕……


    他憤怒的摔碎了桌上的筆盞,青瓷在地上四分五裂,碎片濺得到處都是,正如他眼前的道路,布滿荊棘,一個不慎,就容易遍體鱗傷,甚至丟了性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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