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決完麻煩後,三人離開小巷,聞卿竹用寧絕擦手的帕子隨意包了包手臂上的傷口,隨後一人去找了鄒垚。


    此時夜深,街道上已經沒有幾個人,周圍的鋪子大多已經關了門,唯有零星的花樓、酒肆還亮著明黃的燭光。


    寧絕二人往雲荷客棧走去,繞過兩條街,行至分岔路口時,天乾突然聽到馬蹄聲響。


    不知來者是誰,他讓寧絕駐足等候,自己則飛身躍上房頂,借著黑夜的遮掩看向聲源處。


    片刻,他輕巧落地,低聲道:“安明玧帶著兩個人騎馬往這邊來了。”


    往這邊來?


    寧絕轉身往背後看了一眼,那個方向,是燕王府。


    不知道他去幹了什麽,這大半夜的還沒迴府


    桃花眼快速轉了轉,寧絕揚起了笑:“走,我們去找三殿下幫個忙。”


    他這笑十分狡黠,話落就往安明玧的方向走去,天乾不知他的打算,但一向服從命令的他並沒有質疑,隻快速跟了上去。


    安明玧坐著高頭大馬,神情悠閑,兩個壯碩的侍衛跟在身後,三人路過一個岔路口時,隻見兩個少年從黑暗裏走了出來。


    “籲。”


    隔著一丈距離,安明玧輕拉韁繩,止住步伐,垂眸望著來人,他一臉戲謔:“寧公子?這麽晚了,怎麽還沒休息?”


    “呀,三殿下。”


    寧絕抬頭一副驚訝的模樣,拱手行了行禮:“真是好巧,這麽晚了還能遇到。”


    安明玧笑著沒說話,眼神掃過他身邊的天乾,隱約間,他聞到了一絲淡淡的血腥味。


    心中有疑,卻沒有直接問出口,他眯著眼笑吟吟:“寧公子這是到哪裏玩去了?”


    “唉……不敢欺瞞三殿下,在下今夜應呂小姐所邀,去烏市轉了轉,卻不料,在一間刺客行門口遇到了世子殿下……”


    寧絕歎息,狀似無奈:“也不知我等何處惹了殿下不悅,僅第一次見,殿下就對我們動了殺心,還派了不少黑衣侍衛前來追殺。”


    “這不,我們剛剛逃脫,正要迴客棧收拾東西呢。”


    烏市,刺客行。


    聽到這兩個地方,安明玧下意識擰了一下眉。


    情緒一閃而過,他又帶上偽笑的麵具:“怎麽,寧公子這是打算跑路了?”


    “是啊。”


    寧絕露出擔憂之色:“惹了世子殿下不快,這潞城怕是沒有我們的立足之地了,再不走,我怕來日命都沒了。”


    這膽小的樣子不像他的作風,安明玧笑道:“寧公子那日在我麵前,可不似今夜這般膽怯啊。”


    “三殿下與世子殿下怎可比?”


    未經思考的話脫口而出,安明玧眼中一暗,還不等他生怒,又聽得寧絕開口:“三殿下您講理,說放我們走就放我們走,可世子殿下卻……唉,我連他因何動手的原因都不知道。”


    所以,他是在變相的說他比安明櫪強一些嘍?


    他輕笑:“寧絕啊寧絕,你可真是……有趣。”


    明知道他是故意奉承,內心還是忍不住想信他一次,看著這個與自己兒子差不多大的少年,安明玧突然升起了一股想要收服他的想法。


    做幕僚也好,養著逗趣也罷,偶爾聊上兩句,能使他心情舒暢便好,就像四弟府裏的那隻獵犬一樣,每日臥於主人腳下,隻要給幾塊帶肉的骨頭,就能隨時揉搓捏扁。


    “寧絕,你的布料生意,還做嗎?”他俯身低頭,溫和的語氣裏帶了幾分誘導。


    寧絕雙眸澄淨,好似沒聽出其中試探。


    “做肯定是想做的,畢竟忙活了這麽久。”


    他輕歎:“但目前在潞城好像是做不成了,或者我可以去揚州看看。”


    相較於潞州,揚州距離鄞州更近,且那地方鍾靈毓秀,盛產雪綢,若是要做生意的話,確實算是個好去處。


    安明玧微微皺眉:“揚州近來可不太平,聽說颶風摧毀了好幾個城鎮,那邊的州牧正為此事煩心呢。”


    所以,你要是過去了,隻怕短時間內,找不到什麽稱心的商家合作。


    “如此,倒是麻煩了……”寧絕略顯為難。


    “或者,繼續留在這裏如何?”


    安明玧微微一笑:“這裏的生意好做,兄長那邊,我去替你解決,你若嫌客棧簡陋,我也可以給你找個安全的地方住下……”


    “殿下的要求是什麽?”寧絕打斷了他的話。


    “我要你。”


    幾乎沒經過考慮,安明玧就直接說了出來:“我要你入我麾下,此後為我做事,一心一意奉我為主。”


    這是想收條忠犬啊?


    寧絕目光晦澀:“三殿下,寧絕隻想尋求合作,並無賣身為奴之心。”


    他給的條件也值不上這個價。


    一人騎在馬上俯瞰,一人站在地麵仰視,看似位置懸殊的兩人,四目相撞,誰也沒有避讓半分。


    對於他的迴答,安明玧並沒有多意外,若是他一口答應,他反而還會懷疑對方是不是有什麽其他目的。


    坐直了身體,他佯裝不悅:“你可知,拒絕我的代價?”


    他的手段可不比安明櫪差,甚至會更陰險幾分。


    威脅之意明顯,但奈何寧絕不懼,微微頷首,他道:“前人有言,寧可玉碎不為瓦全,在下薄軀一副,若注定亡於此,亦是命數使然,不可強求。”


    君子尊嚴不可辱,若因威逼利誘而妥協,那他就不是寧絕了。


    所謂吃軟不吃硬,講的大概就是他這一類人吧。


    安明玧緘默不言,年輕的時候,有一段時間他愛上了馴鷹,看著那翱翔天際的猛獸,被自己一點點馴服,最後弭耳俯伏,他內心便能因此獲得極大的滿足感。


    而此時的寧絕,就如同空中一隻自由的雛鷹,沒有尖牙利爪,卻無畏無懼,帶著恣意與灑脫遨遊天際,引人注目的同時,也讓他忍不住想射下來,關進籠子裏看個仔細。


    如此有趣的人,丟了豈不可惜?


    “本殿自來不愛強求,既然閣下不願,那就當我沒說過這話吧。”


    他笑道:“不過,上次在雅音閣我曾答應過你,隻要你走出那扇門,那下次見麵,我們就可以談一談合作的事。”


    而今日,恰巧就是第二次見。


    寧絕揚唇:“所以三殿下願意跟我合作了?”


    “生意人利益為本,還是得看寧公子的能力,是否值得我與你合作。”


    這是要考驗他的意思啊。


    寧絕笑了笑沒說話,安明玧拍著馬肚就要走,剛跨出兩步,陡然聽到風聲中有殺氣襲過,天乾也感受到了,他抽出軟劍,眼神戒備起來。


    “看來,我那位兄長,是鐵了心要取你的命啊。”


    安明玧投來戲謔的眼神:“你究竟怎麽得罪他了?這陣仗,我隻在五年前見過一次。”


    那時,安明櫪要殺的人,是他。


    寧絕這會兒是真的不解:“我要是知道原因就好了,死也得給我死個明白啊。”


    聽說有些人八字不合,第一次見麵就會互生厭惡,想來安明櫪對他就是如此吧?


    見他眼裏的茫然不似作假,又聯想到自家兄長的品性,安明玧心中有了些許了然。


    “罷了,總不能讓我們的合作無疾而終。”


    招招手,他吩咐身後兩名侍衛:“把馬給他們。”


    “是。”


    侍衛利落下馬,安明玧揚了揚下巴,道:“走吧,跟我迴燕王府去見見世子殿下,如你所說,就算要死,也得死個明白不是?”


    他沒有耐心一點點去查,這等小事,與其浪費時間,還不如直接攤牌明說,而且,入了王府,縱使安明櫪有無邊怒火,他也不敢再輕易動手。


    “可……三殿下,要是殿下趁機要了我的命怎麽辦?”


    寧絕有些猶豫不決:“屆時,您會護著我們嗎?”


    少年終歸年少,有再大的膽子,遇到無法估量的危險時,依舊會有幾分膽怯。


    不過這點膽怯,安明玧允許他有:“放心吧,我如何帶你進去的,便會如何送你出來。”


    安明櫪再厲害,他也不是吃素的,如果這點本事都沒有,那這麽多年他早死了。


    聽他說得果斷,寧絕也放了心,笑著看了天乾一眼,點點頭走上前去,翻身上馬,一氣嗬成。


    有了笑麵閻王的守護,屋頂的黑衣死士麵麵相覷,誰都不敢直接動手。


    那可是五年前將黑衣衛殺得近乎全滅的人啊,雖然他們是後麵選入的新人,但殘存的前輩可與他們說過不少其中秘辛。


    據說他一劍能斬百人,腳下無一全屍,所過之處,如阿鼻地獄,血染青階,不留任何活口……


    上百死士都對付不了的人物,他們又有什麽辦法,最後,也隻能親眼看他帶著人走到了燕王府門口。


    依大昇律,凡父母健在者,子孫不得別立戶籍,分異財產,所以即便燕王的幾個兒子都已成家生子,也依舊住在同一個府裏。


    而作為潞州四城之主,燕王府自然非比尋常,方圓五裏高牆聳立,歇山九頂鎏金舍,紅木成排相映彰,瑞獸坐脊鎮高宅,應龍盤柱望東風。


    這陣仗,足以與小半個皇宮相比擬了。


    進門後,寧絕才知道,原來這氣派恢宏的大門,還隻是燕王府的南側偏門。


    燕王府太過龐大,除正門外,南、西、北三方另設側門,而側門之間,還有丫鬟小廝專門進出的角門。


    王府中,各分東南西北四院,正好對應四位殿下,而燕王,則居於中心正位,鎮住了幾個兒孫之間的明爭暗鬥。


    此時夜深,大多下人已經休息,隻有三三兩兩的近侍還提著燈等主人歸家。


    踏入南院後,安明玧隨意指了個房間安排寧絕住下,為避免遇到不該遇到的人,走時,他還不忘提醒:“府中人多,切莫四處亂逛,以免招致禍端。”


    寧絕老老實實點頭,帶著天乾進了那比麟上院主臥還要寬大奢華幾分的客房。


    房間裏,燭火微弱,下人送來熱水新衣,兩人洗漱幹淨後,就各自入了寢,寧絕睡在內室床上,天乾則守在了外室軟榻上。


    聽著二人平緩的唿吸,確定他們都已經熟睡後,門外的暗衛才逐一退去。


    漫漫長夜,萬籟俱寂,夢裏,似乎有嘈雜之聲在耳畔窸窣作響,寧絕睜開眼坐起身,正要下床時,天乾無聲無息走了過來。


    “公子。”他抱了抱拳。


    寧絕擺手不語,掀開被子下床,走到窗邊,推開半扇雕花木窗,深夜之下,屋外燈火通明,小廝侍衛接連湧入主室。


    不多時,安明玧陰沉著臉走出來,在一眾人擁簇下,他邊走邊攏衣衫,腳步十分匆忙的出了院門。


    關上窗,寧絕迴到床邊,看了眼守在身邊的天乾,淡淡道:“沒事,去休息吧。”


    天乾點頭退下,迴到榻上,他倚著靠枕撐著額頭閉上眼,身子一動不動,看似睡著了,但其實十分清醒,一直注意著屋外的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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