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層高樓,裏麵人聲鼎沸,一樓有舞女獻藝,二樓樂聲連連,三樓四樓人來人往,嬉笑嗔怒雜起,好一幅紙醉金迷、朝歌夜弦的畫麵。


    剛跨進玉春樓的大門,兩個衣著十分清涼的女子就迎了上來,水蛇腰姿態萬千,一左一右攀附而上,在快要觸及寧絕時,聞卿竹眼疾手快,一把將人拉過。


    他攔著兩個姑娘,笑吟吟說:“兩位姑娘,我這兄弟第一次來寶地,你們可別嚇著他。”


    難得見到這麽俊秀的兩個少年,兩個姑娘早就笑開了花,聽到對方說是第一次,她們笑得更加歡快:“公子放心,我們這兒的姑娘一個賽一個溫柔,保證您感受過後,還想來兩次三次。”


    說著,她們一人往聞卿竹身上靠去,另一人來拉寧絕。


    寧絕皺眉躲開了,姑娘掩唇一笑:“呦,小公子還挺害羞。”


    “清宴。”


    寧絕喊了一聲,聞卿竹立刻撇開身邊的姑娘,將人護在身後:“兩位,不好意思,我這兄弟還沒適應,能否尋個清淨的地兒,讓我們看看舞。”


    “公子說笑了,我們這裏,可沒有什麽清靜的地兒。”


    那姑娘還想纏上來,聞卿竹立馬摸出一錠白花花的銀子:“好姑娘,有勞了。”


    果真是有錢能使鬼推磨,兩個姑娘一見銀子眼都笑開了,其中一人雙手接過,立刻施施然行禮:“三樓清淨,兩位公子請隨奴家來。”


    收錢的姑娘領著他們往樓上走去,周圍皆是尋歡作樂的男男女女,聞卿竹拍了拍寧絕的肩膀,示意他不用緊張。


    寧絕點了點頭,第一次來這種地方,他剛才確實有被那兩個姑娘嚇到。


    原先還以為是什麽有趣的地方,不曾想居然是青樓,早知如此,他就不來了。


    相較於一樓的雜亂,三樓確實人少了很多,但人少並不代表清淨,一路走過,四周的房間裏,那些嗯嗯啊啊的聲音不絕於耳,聽得人麵紅耳赤,十分不堪。


    站在廊上,往下看去,清晰可見一樓中央女子起舞,聞卿竹讓帶路的姑娘拿了酒過來。


    執手滿杯,他遞到寧絕麵前:“怎麽樣,要不要喝一杯?”


    寧絕深深歎了口氣:“這就是你說的,有趣的地方?”


    “是啊。”


    他深以為然:“怎麽,不好玩嗎?嬌妻美眷,這世間男子,應該沒幾個人不喜歡吧。”


    喜歡嗎?


    他不喜歡。


    看著下麵扭動的舞姿,他內心沒有半點波動。


    聞卿竹見他眼神依舊清明,整個人都驚住了:“不會吧,這都打動不了你?”


    “你說你,不好酒不好色,跟個和尚似的,過個什麽勁啊?”他歎息著,有幾分不理解。


    “人生並非隻有這兩件事!”寧絕道:“於我來說,牆角賞花,河邊看樹,聽鳥雀蟲鳴,與四季共度,這些一樣有趣。”


    聞卿竹跟見鬼似的看著他:“你……是真和尚還俗吧?”


    隻有和尚才這麽清心寡欲。


    寧絕失笑,各有所喜,各有所愛,有人戀花紅酒綠,也有人享清淨自處,所求不同罷了。


    他們站在廊上看了會兒舞,隨後聞卿竹花錢包了個房間,又邀了樓裏的樂姬撫琴,兩個婀娜少女獻舞。


    喝著美酒,聽著高山流水,看著美豔舞姿,聞卿竹十分享受。


    寧絕不懂他的興趣,他一手撐著下頜,另一隻手拿著筷子有一搭沒一搭的戳著麵前碗裏的花生米。


    “寧絕,你有喜歡的姑娘嗎?”


    耳邊突然響起聞卿竹的聲音,寧絕抬頭,搖了搖腦袋:“沒有。”


    “那你有想過,將來娶個什麽樣的姑娘嗎?”


    他想了想,還是搖頭:“沒想過。”


    他對婚姻沒有期待,也從沒想過要娶個什麽樣的妻子,或許,相較於按部就班的結婚生子,他更希望自己能遵從本心,如果遇不到真正傾心之人,他寧可一世孤獨。


    對於他的答案,聞卿竹沒有半點意外,他笑道:“那你現在可以好好想想啊,將來想和一個什麽樣的人共度餘生,是溫柔嫻靜,還是活潑熱情,總要有點期許吧。”


    “人啊,不可能一輩子一個人的,那多孤獨啊。”


    他說著將一大杯酒喝了下去,寧絕沉默著,腦海裏不自覺浮現出一個身影,如果,一定要有個人陪自己一輩子的話……


    不,不可能。


    他們不可能。


    甩了甩腦袋,強行掐滅了心裏的想法,寧絕站起身,說:“我去外麵走走。”


    聞卿竹沒看出他的神色,隻叮囑著:“可別走遠了啊,待會兒找不著你。”


    人是他帶來的,可不能弄丟了。


    “我知道。”


    寧絕應了一聲,推開房門走了出去。


    此時已經戌時末,外麵依舊喧鬧,廊上人來人往,他避開人群,獨自走到一旁,樓下歌舞依舊,寧絕看著,不自覺思緒飄遠。


    不知過了多久,寧絕站累了,他轉身往剛才的房間走去,行至一半,一旁的房門打開,刹那間,四目相對。


    安崇鄴一身玄色錦袍,玉冠束發,身姿修長,他單手扒著門框,就那麽怔怔的看著寧絕。


    “殿……殿下?”


    寧絕也驚住了,他以為自己看花了眼,聲音都有些不確定。


    安崇鄴迴過神來,一把抓著他的胳膊,將人拉進屋裏,房中酒菜未撤,還有個女子站在桌邊,輕紗紅衣,容貌豔麗,看打扮,像是玉春樓裏的姑娘。


    那姑娘看著兩人,眸中笑意閃現。


    寧絕終於找迴思緒,他看了看安崇鄴,又掃了眼紅衣姑娘,掙脫手臂,後退一步。


    手中觸感不再,安崇鄴皺了皺眉,對一旁姑娘使了個眼色:“你先下去。”


    “是 ”


    姑娘施施然行了個禮,隨後退出房間,走時還不忘將門關上。


    霎時,屋裏就剩兩人看著彼此。


    安崇鄴率先開口:“來這裏做什麽?”


    他語氣很平,沒什麽情緒,寧絕也低聲迴答:“朋友相邀,我便來了。”


    “好玩嗎?”


    “還行。”


    “……”


    安崇鄴上前一步,伸手抬起他的下巴:“告訴我,可看中了哪個姑娘?”


    他表情很平靜,語氣也溫和,但寧絕能感覺到,他在生氣。


    可他氣什麽呢?


    他們並無關係,就算自己真做了什麽,又與他何幹?


    更何況,他自己也在青樓,還叫了姑娘。


    寧絕轉頭避開他的手指,他不喜歡那種強迫的感覺:“殿下,這是我的私事。”


    “私事……”


    安崇鄴重複這兩個字,手指握拳,藏在身後咯吱作響。


    沒錯,是他的私事,他們之間並無關係,他沒有資格生氣。


    一口濁氣堵在胸口,他閉眸壓製住了眼裏濃濃的暴虐,片刻後,他道:“天色已晚,要不要我送你迴去?”


    “不用!”他搖頭拒絕:“我朋友還在等我。”


    “你朋友在哪個房間,我去認識一下。”


    “不必了。”


    寧絕麵無表情說著:“殿下千金之軀,若是去了,隻怕他們會不自在。”


    他把抗拒二字刻在臉上,安崇鄴沒辦法,隻能克製著自己的感受,平和說道:“好,我不去,你也別玩太晚,早些迴去休息。”


    寧絕咬著牙,心裏萬般滋味,對方越是這樣容忍,他就越難受。


    “告辭。”


    低頭吐出兩個字,他奪門而出,片刻都不敢再多待。


    另一邊,聞卿竹坐在琴案邊撥弄琴弦,樂姬半靠在他身上教他如何操作,兩人正你儂我儂時,房門被推開,寧絕急匆匆躥了進來。


    “哎,寧絕迴來了。”聞卿竹停下手上動作。


    寧絕沒理他,走到桌邊坐下,心緒未平,他拿過桌上的酒壺就往嘴裏灌,咕嚕嚕幾大口順喉而下,澆滅了心頭躁動,也嗆得他眼淚直流。


    “咳咳咳……”


    “咳咳……”


    一陣急切的咳嗽聲,聞卿竹瞪大雙眼,快步衝上前來,一把搶走了他手裏已經半滴不剩的空酒壺。


    “沒了,這大半壺呢,你全喝了?”


    他驚呆了:“你這出去一趟,受了什麽刺激,不是不能喝酒的嗎?”


    寧絕確實不能喝酒,這不,才一小會兒,他已經麵紅耳赤,眼冒金星,不知眼前為何物了。


    他身子一晃一晃眼見要倒,聞卿竹急忙扶住,正要把他往床上拖時,他好像想到了什麽一樣,掙紮著要往屋外走。


    “迴……迴家。”


    他嘴裏斷斷續續嘀咕著,聞卿竹聽清了,取出兩錠銀子扔到桌上,然後抓著寧絕的一隻手搭在肩頭,另一隻手攬住他的腰,半拖半抱的將人帶出了屋。


    寧絕醉了,但幸好他不發瘋,聞卿竹習武之人,很輕易的將人拖下了樓,隻是在玉春樓門口,看到那一匹獨馬時,他犯了難。


    這要怎麽搞?


    這人醉得像一灘爛泥,放馬上也得掉下來吧?


    而且,他不知道他家在哪裏啊。


    要不,找個客棧讓他待一晚?


    聞卿竹腦子一轉,雙眼立刻看向周圍,剛好不遠處有家客棧,他拖著人正打算往前走時,突然肩上一輕,手裏的人被搶了過去。


    “誰……”


    聞卿竹轉頭正欲發怒,而眼神觸及到來人時,隻餘震驚:“四……四殿下?”


    聞卿竹下意識揖手行禮,安崇鄴一手攬腰,一手抱肩,寧絕就那麽直直趴在他肩上,雙眸緊閉,好似睡著了。


    “聞小公子好像很閑。”


    眼神落到聞卿竹身上,安崇鄴冷笑著:“都有空領著別人逛青樓了。”


    聞卿竹對他突如其來的發難有些莫名:“迴殿下,寧絕是我的朋友,我們來此隻是喝酒,並未做出格之事。”


    他低著頭,沒有看到麵前兩人麵對麵抱著,那一副親密到不能再親密的姿勢。


    安崇鄴圈著懷中之人,無心再找他人麻煩,彎腰將少年打橫抱起,轉身離開,還不忘丟下一句:“若不想我將此事告知大將軍的話,聞小公子便忘了今夜之事,莫要跟任何人提起。”


    “是。”


    聞卿竹點頭應答,再看去時,安崇鄴已經抱著人上了馬車!


    寧絕不會有事吧?


    聞卿竹有點擔心,不過轉念一想,是抱上馬車,又不是抓進囚籠,看起來沒什麽仇怨,應該不妨事吧?


    擔心歸擔心,他也沒能耐去跟皇子搶人,聞卿竹歎了口氣,看著走遠的馬車祈禱,但願他不會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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