胃裏塞得鼓鼓囊囊時,高氏郭氏陸續帶著幾個女兒來老太太屋裏。


    「母親,車子都已備好,就等您說什麽時候走了?」高氏來請示。


    「承鈺這才吃了東西,再等一刻鍾吧,別剛吃過東西坐車,給顛著了。」老太太說道。


    幾個人隻好先在老太太屋中等著,承鈺頗有些不好意思,低著頭端著杯茶慢慢喝,但實在喝不下了,訕訕地把杯子放迴茶盅,她抬頭看到孫步玥一身盛裝,驚豔明媚,像極了開在四月裏的紅牡丹,華貴明麗,不可逼視。


    而她身旁的高氏,因為成熟持重,把那股天生的麗質隱了隱,恰如其分地流露出來,婉若遊龍,翩若驚鴻。無怪京城中人都把衛國公夫人比作洛神,而孫步玥則是小洛神。


    總愛和孫步玥同出同入的孫步瑤就顯得遜了許多,隻有孫步琴,因為圓臉圓眼的,更討人喜愛。


    「老三媳婦呢?」老太太忽然問道。


    承鈺環顧四周,確實沒看到三舅母。正要打發人去請,外邊卻傳來盧氏摔倒的「哎喲」聲。


    隔著門簾能聽見丫鬟趕著去扶起了她,一會兒盧氏便被她的貼身丫鬟桂圓扶著走進來。


    「老三媳婦,你這是怎麽了?」老太太問道。


    盧氏訕訕地笑了笑,「沒什麽事,兒媳走得急,不留神跌了一跤。」


    「老三媳婦也是,這麽大個人了,還跟個猴兒似的。」郭氏掩嘴笑道,又問,「有什麽大礙嗎?哪兒傷著沒?」


    「沒有,就是磕碰了一下。」盧氏對郭氏笑說。她知道這位二嫂嫂心底善良,那句玩笑話沒有其他意思,因此也當句笑話來聽,但如果讓大嫂嫂說出來,意思恐怕就不一樣了。


    果然高氏開口道:「我說弟妹也是二十好幾的人,合該收斂些了,若是有了身子,可經不得這麽摔摔打打的。」


    盧氏淡淡笑了下,若說這府上最看不上的,第一便得數高氏了,隻是高氏是宗婦,是主母,盧氏不好和她硬碰硬,因此幾年前便學會了把高氏的風涼話當耳旁風,左耳進了,右耳隨即便出。


    老太太聽著幾個兒媳的話各有意思,神色平靜地呷了口茶,並不開口。


    她一直認為閑定安逸的晚年並不是兒孫時時刻刻和睦,偶爾有這麽些小心思,小算計,才是正常,才是真實。隻要她把這些無害的心眼瞧在眼裏,算準她們鬧不出什麽大亂子,她便隻管安安心心做自己的老夫人,安享天倫之樂。所以每有這種暗地較勁兒的時候,她隻笑眯眯地端著茶,做看戲狀。


    過了一會兒,眾女眷便出了垂花門登車出府。承鈺本來想和外祖母一輛車,孫步琴卻在她上車時牽住了她的衣袖,說自己想和表姐坐,承鈺隻好和孫步琴一起,上了孫步玥坐的馬車。


    衛國公府和世安王府的後罩房隻隔了各自的兩堵牆,以及兩堵牆夾著的一條陋巷。但兩家的正門朝向兩條不同的街道,因此從衛國公府正門到王府正門,還得繞兩條長大街。路程雖不算很長,但孫步瑤極力利用短短的路程,向承鈺表明自己的陣營和地位。


    孫步瑤一直挑些隻有她們三人才知道的事說,孫步玥靜靜地聽著,偶爾迴應她兩句,孫步琴則怕承鈺無聊,揭了車簾和承鈺看車外的街景。


    「琴兒,把簾子放下來。」孫步玥不悅地說道。


    「為什麽?」孫步琴不大喜歡堂姐總是命令這命令那。


    「不為什麽。」孫步玥懶得和她解釋閨閣女子不能拋頭露麵,何況把車簾子完全掀起,讓外邊的人都能看到裏邊。


    「讓你放下你就放下。別跟那起小門小戶地學!」孫步瑤教訓起來,伸手指戳了戳孫步琴的腦門,她心裏真恨這個拎不清的妹妹,更不喜歡漂亮又得祖母寵愛的薑承鈺。


    孫步琴嘟了嘟嘴,無奈地放下車簾。她從不敢違拗孫步瑤這個親姐姐,因為但凡她不聽話,孫步瑤轉身就會給郭氏說,郭氏雖然待人溫和,教育起女兒來卻是很嚴厲的。


    承鈺沒有發言。這群小丫頭除了驕傲了些,心地並不壞,相反,因為她們從小就被保護在父母的羽翼下,不用像寒門小姐一般,什麽都得靠自己的心思去爭奪,沒接觸過人情世故,反倒更為單純。隻是孫步玥,上輩子不知受了什麽刺激,變得這麽不可理喻。


    這麽想著,車停在了王府正門,承鈺收了心思,跟著眾人進了府。


    夏朝皇帝曆來崇尚節儉,因此這朝所建的王府反而沒有前朝王府的衛國公府華麗。但終歸是皇家建築,一磚一瓦仍是恢弘大氣,無不彰顯天家威嚴。


    不過遊廊園子都種了許多花花草草,想來是大孫氏布置的,才讓王府顯得溫馨了不少。


    大孫氏早在影壁那兒等著了,見老太太來了,身後鶯鶯燕燕跟了一群女子,忙笑著迎上去。「母親來了。」


    老太太說道:「可是來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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