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


    發絲淩亂的女孩打開房門。


    帶著鼻音的問候驚飛了窗外枝椏上撲騰的小灰雀。


    少年肩頭還沾著水汽,發梢被晨露浸得微濕,卻將早餐護得嚴嚴實實。


    許清夷倚著門框看他側身擠進來,目光掃過鼓囊囊的紙袋:“沈西西你喂豬呢?”


    “不是某人昨天說想吃蟹黃湯包配甜豆漿?”


    沈西澤順手將紙袋放在小幾上,蒸籠掀開的刹那,蟹膏的鮮香混著熱氣撲麵而來,“我搜了下這裏好評最高的那家店,不送外賣,隻能自己去買了。”


    感覺兩個人都有點吃不完呢。


    “可是……”話還沒說完,少年就仿佛已經預知到她要說什麽似的。


    沈西澤:“吃不完我吃啊。”


    哦,忘了這家夥還在竄個子呢。


    “今天去找一個園林拍漢服主題吧?”她用吸管攪了攪豆漿,足尖在地板上有節奏地輕點,\"我新買的緙絲披帛特別適合拍園林,還有那套......\"


    一邊吃飯,許清夷一邊跟他說著今天的規劃,說到開心的地方還時不時眉飛色舞。


    沈西澤托腮望著她眉飛色舞的模樣,睫毛在眼下投出小片陰影。晨光為她鍍上毛茸茸的金邊,發間翹起的呆毛隨動作搖晃。


    眉眼如畫的少年溫柔的眼神一直緊緊追隨著。


    “對了......姐姐。”少年忽然傾身,溫熱的唿吸掃過她耳畔,特意拖長的尾音像浸了蜜的鉤子,“你前兩天不是說直播瓶頸期嗎?要不要試試短視頻?”


    他特地把“姐姐”兩個字咬的很重。


    許清夷一聽這話來了興趣。


    “嗯……你是說?”


    許清夷咬著竹筷抬頭,正撞進他瀲灩的眼睛裏。


    這個從小跟在她身後的小尾巴,不知何時已高出她整整一個頭,連嗓音都褪去了奶氣。


    此刻他修長的手指在手機屏上滑動,展示著連夜整理的運營方案,密密麻麻的批注裏甚至標注了不同時段流量池的算法邏輯。


    “你看這個顏值博主,通過.....”少年指尖停頓在某個百萬點讚視頻上,\"我們完全可以複刻這種模式,把你的妝造過程故事化。\"


    沈西澤:“所以我這兩天還特地惡補了一下視頻拍攝和剪輯。”


    女孩的眼睛越聽越亮,她仔細看了看麵前的少年。


    晨曦透過玻璃窗,在他冷白的側臉跳躍。


    她忽然意識到,當年那個抱著小熊哭鼻子說自己怕黑,要和姐姐一起睡的男孩,早已在時光裏長成了能獨當一麵的模樣。


    沈西澤勾唇,“今天找幾個地方……試一試?”


    許清夷小雞啄米點頭。


    “好!”


    少年一邊給她遞紙巾一邊建議,“到時候可以在顫音上試試水,這個平台受眾很多,反響不錯的話可以深入發展一下。”


    “畢竟直播這個行業隻能一直靠用戶打賞,但是如果短視頻運營的好,還會有廣告之類的其他收入,這樣就不必依靠單一的來源……”


    靠山山倒,靠人人跑這個道理許清夷還是懂的。


    雖然現在直播的前景很好,但是最主要的還是靠大哥的打賞,未來會怎麽樣誰也說不定。


    如果能一直陪伴,許清夷會感激,如果不能,她也要成為自己的倚仗。


    女孩腦海中思索著,耳朵也沒閑著。


    沈西澤:“合同我看過了,不限製多平台內容分發。”


    許清夷迴想了一下,“對,就是不能同時在其他地方直播而已。”


    畢竟她沒有和平台簽約,也沒有簽公會什麽的,對她的限製沒那麽大。


    就是……


    算了,到時候再考慮吧。


    沈西澤不知道從哪個地方變戲法似的摸出雲台,“今天先拍三組不同風格的,試試受眾反應?”


    許清夷一拍定音。


    “我今天多換幾套妝造……至於你,我今天專屬的攝影師,接下來靠你啦!”


    她伸手唿嚕了一把少年的頭發,像小時候那樣。


    “不過沈攝影師要是拍醜了......”她作勢比劃抹脖子,素白手腕仿佛在發著光。


    少年笑著往後仰,發絲掃過她掌心:“謹遵女王懿旨。”


    ————


    少年垂著眼,整個人此刻正沐浴在秋陽裏。


    許清夷提著裙擺從更衣帳篷鑽出來時,沈西澤正在調試三腳架。


    聽見珠翠相擊的脆響,他下意識迴過頭,唿吸猛地滯住——茜色齊胸襦裙襯得她膚若凝脂,金絲繡成的重瓣牡丹從腰間蔓延至裙裾,披帛在微風中舒卷如流霞。


    “發什麽呆?”許清夷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腕間纏枝蓮紋金釧叮咚作響。


    也驚醒的少年的心。


    沈西澤倉促低頭整理設備,泛紅的耳尖卻出賣了他的小心思:“在想.……構圖。”


    他垂眼,視線不自覺盯著取景框,裏麵的畫麵確實美得驚心。


    許清夷:“快快快,拍完迴去還能玩一會呢。”


    她自顧自的走到湖邊,擰眉思索,“擺了個什麽姿勢好呢……”


    當許清夷俯身撩動湖水時,沈西澤忽然想起《洛神賦》裏的“翩若驚鴻,婉若遊龍”。


    他鬼使神差地按下連拍,直到女孩喊累的聲音響起時才驚覺,自己竟在短短半小時拍空了內存卡。


    “讓我看看死亡角度!”休息時許清夷湊過來,發間步搖穗子掃過他手背。


    沈西澤繃緊脊背滑動屏幕,看著她時而蹙眉時而展顏,忽然希望這場秋日能無限延長。


    “這張要修掉雙下巴!”


    “明明沒有......”


    “這張腿拍短了!”


    “是廣角畸變......”


    女孩挑一句刺,沈西西就要為自家姐姐的盛世美顏辯解一句。


    “哎呀這張好!”她突然指著某張抓拍——飛濺的水珠凝在半空,陽光折射出七彩光暈,而她嗔怪的眉眼鮮活如畫。


    少年悄悄將這張設成私密收藏,轉頭又遞上保溫杯:“潤喉糖漿,你昨晚直播咳了三次。”


    “又偷看我直播了?”


    許清夷錘了一下他的腦袋。


    沈西澤心裏默默辯解,明明也沒有明確規定不讓他看吧……


    就看就看。


    ————


    與此同時,某棟大廈頂層的全景辦公室裏,塗知硯正眼巴巴盯著牆上的古董掛鍾。他今天穿了件oversize衛衣,蜷在真皮沙發上的樣子像隻等待投喂的橘貓。


    辦公桌後的男人合上最後一份文件,金絲眼鏡後閃過一絲微不可見的笑意:“這麽歸心似箭?”


    “哥!”塗知硯彈起來,腕間克羅心手鏈撞在茶幾上哐當作響,“我都連續加班好多天了!晚上還熬夜幹活!說好新項目上線就放假的!”


    他真的很辛苦的好不好!


    “不過……最近確實表現不錯。”


    男人合上手中的文件,語氣平淡的誇了一句。


    原本要跳腳的塗小少爺聽到這句話精神一振,然後用期盼的小眼神緊緊盯著男人。


    像對著骨頭瘋狂搖尾巴的小狗一樣。


    “這兩天休息一下。”


    終於,男人的薄唇輕動,說出了塗知硯最想聽到的話。


    “大哥萬歲!”


    他歡唿了一聲。


    總算可以天天追直播辣!


    男人微微後仰,靠在椅背上,漫不經心的瞌眼。


    “準備去看你的小女神?”


    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驚得正準備推門出去的兔兔一呆。


    他僵硬的迴過頭,話都磕巴了,“哥,哥,你,你……?”


    這是啥意思啊?


    “沒什麽,隻是提醒你一下……”


    看見弟弟漲紅的臉,男人慢條斯理地擦拭鏡片:“多動動腦子。”


    他不了解弟弟的心上人,也不好對一個女孩子過多評價,隻有一點,就是希望自家傻弟弟不要一不小心被人騙了。


    他狀似不經意道:“記得注意分寸。”


    塗知硯,“……”


    不是準備棒打鴛鴦啊?嚇死他了。


    “放心,我有分寸的很!”


    兔兔一本正經的拍了拍胸脯。


    “我是真的喜歡她!”


    男人不可置否,“出去吧。”


    你是真的喜歡……可其他人貌似也不是假的。


    他家這個呆頭鵝,戰鬥力不是很強啊。


    ————


    “ok,下一個姿勢。”


    兩隻手舉著攝像機的男孩神情專注,看起來似乎很有專業實力的亞子。


    許清夷順著他的指引換了一個動作,纖纖素手輕輕撥著碧綠的湖水。


    一整個下午的時間,幾乎都耗在拍素材上麵了。


    不止視頻,就連照片都不知道拍了多少張。


    許清夷心累的拍了下水麵,湖水四處飛濺,她下意識用手擋了一下,結果就聽到快門的聲音響起。


    她迴過頭,“?”


    雖然沒說話,但是整張臉都在訴說著一個意思——“這個也要拍啊?”


    沈西澤:“相信我,非常完美。”


    準確來說,是一張非常有活人氣息的照片。


    他眼神凝視了照片上女孩的側顏片刻,然後抬起頭笑問,“累了?”


    許清夷喪喪的點了點頭,能不累嗎?


    少年神色自如的舉起設備,“哢嚓。”


    一朵喪喪的,蔫了吧唧的小蘑菇出世了!


    “這個也拍!”


    女孩怒了。


    “我生氣啦!”


    無能狂怒。


    沈西澤:“好的。”


    他從隨身背著的登山包裏掏出一堆小零食,“先吃哪個?”


    “吃飽了再罵我吧,這樣有力氣。”


    這句話讓妹寶哽了一下。


    “……我要吃pokey。”


    眼神犀利的從一堆包裝袋裏麵扒拉出自己想吃的,原本就虛張聲勢的怒氣此刻更是煙消雲散了。


    沈西澤找了塊幹淨的石頭讓女孩坐著吃零食,而他自己則是從背包裏取出野餐墊,細心鋪好了才讓許清夷過去。


    “讓我檢查檢查一下成果怎麽樣?”叼著一根pokey假裝叼煙的女孩攤開手,放在少年麵前。


    “如果拍的不好怎麽辦?”一邊把攝像機遞過去,沈西澤一邊問。


    “那你……”許清夷用手在脖子上劃拉了一下,“死啦死啦滴!”


    “求姐姐大發慈悲,饒我一命吧。”沈西澤配合求饒。


    “嗯哼。”女孩傲嬌的哼了一聲,“看你表現咯。”


    嘴上說著話,手上動作不停,翻看著攝像機裏麵的影像。


    “嗯……技術有待進步啊。”


    其實拍的很好看,但是傲嬌妹寶是不會承認的。


    沈西澤無奈的笑了笑,“好,我會努力的。”


    許清夷繼續翻著一下午的成果,嘴中的pokey吃掉一根,沈西澤就給她補上。


    整個就是投喂小倉鼠的活動現場。


    ……


    “ok,繼續開工!”


    休息了一會兒的女孩的恢複了活力滿滿,“今天這麽好看的妝造一定要物盡其用!”


    包括她日拋的美瞳,假睫毛,還有穿戴甲!都不能浪費嘛!


    沈西澤:“休息好了?”


    他輕笑著看向女孩,雖然平常就很好看了,但是今天格外不一樣。


    沈西澤對自家姐姐的美貌還是很有信心的,畢竟之前在學校的時候,用一句話來形容,就是暗戀她的人幾乎排到了法國。


    可是有沈西澤這個攔路虎在,幾乎沒人敢跟她告白。


    於是許清夷從小學一路孤寡到了大學,即使大學攔路虎已經不在了,但是女孩已經養成了感情上一竅不通的性子,於是……


    不得不說沈西西的計策實在是相當之成功呢。


    他微笑著拿起裝備繼續給自家小公主服務。


    …………


    暮色漸濃時,許清夷正對著滿屏素材發愁。


    沈西澤收拾著散落的發簪,忽然提議:“要不要試試最近點讚量很高的顏值視頻?”


    所謂顏值視頻,就是純秀臉。


    但是沒關係,妹寶顏值杠杠的,肯定能靠臉在顏值視頻賽道打出一片天下。


    許清夷:“好點子!”


    她給自家弟弟的機智點了個讚。


    “找幾個參考一下?”


    沈西澤:“我已經做過功課了,差不多風格的博主可以看看這幾個……”


    兩人埋頭對著手機一頓研究。


    “行,那就試試這個。”


    許清夷最後一拍定音。


    “反正現在天色也不早了,吃完飯迴酒店休息一下,正好可以去拍。”


    沈西澤:“好,聽你的。”


    他開始收拾散落的東西,“等會想吃什麽?”


    從拍攝到吃到,話題跨度之大,但是女孩接的很快,“吃火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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