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中,高大的人影朝她籠罩,握住了她手裏的剪刀。


    “又想殺了我?”


    一聲嘲諷的低笑。


    是沈湛。


    她緊張的心瞬間放鬆了些,額頭出了一層冷汗。


    剛鬆了一口氣,轉瞬卻又想起老太太的話。


    放下剪刀,她轉身背對著他,聲音幹澀。


    “該說的我都已經說過了,二爺何必不依不饒。”


    沈湛沒理會她。


    他把拎了一路的藥放在床頭,又拿出一個瓷瓶扔到她麵前。


    “自己上還是我幫你。”


    “……不用!”


    看著小巧的瓷瓶,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麵,她耳根都燙了起來。


    沈湛麵色沉下去些,不由分說地朝被子裏探去。


    她慌亂翻身,摁著被子不讓他動,“你別動我!”


    他起身,聲線冷沉:“那就自己上。”


    滯了滯,她把藥拿起來放到桌子上。


    見他眉頭擰起似是又要動作,她連忙開口,先發製人。


    “院裏有嬤嬤丫鬟值夜,還有春桃在外屋守著,二爺怎麽進來的。”


    他極輕地嗤笑一聲,“這府上誰敢攔我?”


    他語氣太張揚不羈,一瞬間她臉都白了。


    “你就這麽闖進來的?”


    頓了頓,他道:“迷暈了。”


    “……”


    這能比直接進來好到哪裏去!


    她氣惱得眼都紅了,“這是福壽堂,是老太太眼皮子底下!你瘋了不成!”


    他怎麽能這麽大膽!


    一旦被人發現,她和她的家人都不會有什麽好下場。就連他自己,恐怕也會被波及!


    沈湛臉色迅速沉了下去,剛來到福壽堂的那一絲放鬆蕩然無存。


    他冷笑:“眼皮子底下又如何,難道從前沒做過。”


    她臉上血色瞬間褪去,聲音都變得艱澀起來:“可你從前沒有婚約。”


    “無論如何,你都是和郡主定了親的人。我是你嫂嫂,日後你我實在不該再有任何牽扯……”


    沈湛一步上前,捏住了她的下巴,麵色冷得似是結了霜。


    “不該?現在想起不該了,當初求我的時候做什麽去了。”


    “隨我怎麽做,這話,難道不是嫂嫂親口說的?”


    言語如利刃,一刀一刀刺在她心口。


    她緊緊攥著被子,“當初……是我迫不得已。如今我後悔了,求二爺放過我。”


    捏著她下巴的手倏地用力。


    迫不得已?


    跟他就從來隻是迫不得已!


    一股怒火從心底噴湧而出,他眼裏帶著狠戾,似是要將她下巴捏碎。


    實在太難以忍受,她疼得情不自禁掉下兩滴淚。


    他手一滯,緩緩鬆力。


    聲線卻愈發陰冷:“嫂嫂以為誰都有資格說後悔?”


    “既開始了,便隻有我玩膩的份,這是你欠我的。”


    大顆大顆眼淚砸下,她心痛得難以唿吸。


    語氣幾乎是哀求:“你放過我,沈湛,你放過我……”


    再這樣糾纏下去,他們兩個誰都不會討到好處!


    沈湛眼中的怒火一滯,陡然泄了下去,卻化作無窮無盡的寒意。


    他盯著她,似是要看透她的心究竟是什麽做的。


    海棠的話驟然在耳邊迴蕩開。


    沈潛……就那麽好?


    “除非我、死。”


    拋下一句話,她被重重甩開,沈湛頭也不迴地離去,步子快到她根本來不及說什麽。


    她無力地癱倒在床,餘光裏看見床頭大包小包的藥,心裏似是被針刺了一下。


    她閉上眼,淚水緩緩滑落。


    第二日一早。


    陳嬤嬤早早地便過來這邊,明裏暗裏地打探昨晚有沒有什麽異動。


    好在她一早便將藥收拾好了,屋裏也沒留下任何痕跡。


    春桃沒心沒肺,撓著頭說自己一覺到天亮,沒有任何不對勁。


    陳嬤嬤嗔了她一眼,“你這丫頭,是讓你睡覺的還是讓你伺候主子的?”


    “大奶奶,你身邊隻有一個丫頭也確實不夠用的。不然老奴給你挑幾個機靈的,送過來使喚?”


    宋妤正在看書,聞言笑道:“陳嬤嬤快別說笑了,一個春桃便頂三個丫鬟那般吵鬧了,若再來兩個,我可受不住。”


    陳嬤嬤大笑,“大奶奶隻管放心,老奴定挑幾個話少的過來,絕不吵著大奶奶。”


    “多謝陳嬤嬤好意。隻是我身邊也沒什麽要伺候的,有一個春桃也夠了。她自小便跟著我,也用慣了。”


    她說話周全,陳嬤嬤一個做下人的,也不會硬逼著她收人,隻好笑著退下了。


    “小姐,您真的覺得奴婢太吵鬧了?”


    陳嬤嬤走後,春桃上前。一臉委屈又慶幸的模樣。


    “奴婢以後少說話多幹活,小姐就別收旁人了,好不好?”


    宋妤敲了敲她額頭,“我身邊哪兒有什麽活要做,你以後機靈點就成了。”


    “一定!奴婢一定能學機靈!”


    宋妤笑了笑,放下了手裏的書。


    她起先還擔心,夜裏的事會被老太太那邊發現。


    現在看來應是沒有,不然陳嬤嬤也不會費心思來試探她了。


    心中仍舊有些亂,她托腮看了會兒窗外,坐不住了。


    “春桃,將紙墨取出來。”


    “小姐要作畫?”


    她被困在福壽堂,做不了別的,也隻能多賺些銀子了。


    有銀子傍身,無論是她還是姨娘,日子都能好過些。


    一連幾天,她都悶在房中作畫。


    春桃能溜出去的機會也不多,往往都是攢了幾幅之後,才能去前院托人送去給王掌櫃。


    好在王掌櫃一向很照顧她,在銀錢的事上也從不糊弄。


    這幾幅畫,多半被之前那個大主顧收去了。


    她實在有些好奇,自己的畫雖還算拿得出手,可她本人卻毫無名氣,她的畫自然也沒有什麽收藏的價值。


    那位大主顧究竟是位怎樣財大氣粗的人,才會將她的畫照單全收。


    又過了幾日。


    離沈湛送藥已經整整十天了,藥她沒吃,青木也沒再來送。


    轉過天老夫人叫她過去吃飯的時候,她才從陳嬤嬤口中得知,沈湛陪皇上去狩獵了。


    “郡主倒真是個爽利性子,連狩獵這種事都跟著一同去呢。”陳嬤嬤笑道。


    “她是個灑脫的,靖王既然去了,這種事自然少不了她。”


    “老奴倒覺得未必。從前狩獵也不曾聽說郡主陪靖王去過,隻怕郡主是想陪著咱們二爺呢。”


    老夫人笑著嗔她一眼,“隨他們折騰去吧,隻要他二人好好的,我便放心了。”


    “妤兒,怎麽不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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