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淵底部傳來黏稠的吞咽聲,火旺的靴尖剛觸及泥沼,鞋底青煙便混著皮肉焦糊味騰起。


    “這到底是什麽鬼地方!”子猛咒罵道,“感覺像踏進了地獄!”


    這不是尋常沼澤——暗紅血絲在黑色膠質中遊弋,每一滴泥漿都包裹著未消化完全的青銅碎屑。


    子猛新生右臂的鎖鏈紋路突然暴凸,青灰色血管順著符咒走向鼓脹,仿佛有無數蠕蟲在皮下鑽行。


    “退!這是活著的葬土!”蘇紫玄急切地喊道,“千萬別被這東西沾上!”


    蘇紫玄指尖凝結的冰晶箭尚未離弦,箭簇已爬滿血絲狀菌斑。她果斷棄箭後撤,發梢掃過之處竟在空中留下蛛網般的裂痕——這片空間正在被息壤分泌的黏液腐蝕。


    “該死,這黏液太邪門了!”火旺緊皺眉頭,警惕地觀察著四周。


    地麵突然隆起九宮格狀脈絡,初五從坤位破土而出時帶著上古墳塋的腐腥。它沒有五官的泥首上浮動著《連山易》卦象,每當震卦亮起,眾人足下便竄出裹挾著殉葬品的土龍:鏽蝕的青銅戈戟、嵌著人牙的陶甕、甚至半融化的星晷殘片,都在息壤中重獲兇性。


    “大家小心!”火旺大喝一聲,揮舞血鏈蠱劍迎向土龍。


    劍影閃爍,瞬間斬斷數條土龍,但更多的土龍源源不斷地湧出。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子猛吼道,手中的冥錘刑劍也奮力揮舞。


    火旺的血鏈蠱劍斬斷第三波土龍時,劍脊傳來藏鋒沙啞的嘲弄:“大禹鎖息壤於會稽,爾等竟敢解封?”


    他猛然驚覺劍身重量劇增,細看才發現劍刃已沾滿蠕動的黑泥——這些息壤正在吞噬劍中鎮壓的兇魂。


    “子時三刻!”子猛突然暴喝,冥錘刑劍砸向自己異變的右臂。


    “子猛,你瘋了!”蘇紫玄驚唿。


    青銅鎖鏈破體而出的瞬間,初五胸口亮起對應的離卦。


    火旺終於看清詭神本質:這根本不是獨立個體,而是通過子猛體內鎖鏈反向操控的傀儡戲!


    “可惡,原來是這樣!”火旺咬牙切齒。


    蘇紫玄的月弓突然自動滿弦,箭簇凝結的已非冰晶,而是太陰星投影。


    “看我的!”蘇紫玄嬌喝一聲。


    當她鬆弦時,整片泥沼泛起銀霜,眾人耳邊響起嫦娥棄藥時的慟哭。


    箭矢貫穿初五泥軀的刹那,火旺看見詭神胸腔內懸浮的並非靈晶,而是半塊刻著“姒”字的禹王碑殘片。


    “血祭不是獻祭自己。”藏鋒的聲音混著鎖鏈錚鳴,“是獻祭時空。”


    火旺突然明悟,蠱劍反手刺入正在異變的子猛左肩——劍鋒穿透的卻是三日前在初四戰中瀕死的子猛虛影。


    “啊!”子猛痛唿一聲。


    現實與往昔的因果被強行縫合,初五發出時空悖論的尖嘯,息壤軀體浮現出屍斑般的星圖裂痕。


    “給我破!”火旺怒吼。


    子猛趁機將冥錘插入地脈節點,刑劍表麵的《甘石星經》文字逐一亮起:“熒惑守心,地龍翻身!”


    深淵四壁應聲剝落,露出鑲嵌其中的十萬青銅棺槨。


    “這麽多棺槨!”蘇紫玄倒吸一口涼氣。


    每具棺蓋都刻著戰死者名諱,而最新一具的銘文正在浮現火旺的生辰八字。


    “就是現在!”蘇紫玄腳踏棺槨淩空躍起,月弓引動潮汐之力。


    當太陰星輝灌入禹王碑殘片時,初五的息壤身軀突然坍縮成微型黑洞,將周遭青銅棺槨盡數吞噬。


    “小心!”子猛提醒道。


    火旺的血鏈蠱劍趁機刺入黑洞奇點,劍身十二節脊骨依次爆裂,釋放出藏鋒囚禁的十二時辰兇煞。


    時空在坍縮與膨脹間往複七次,當眾人再度睜眼時,初五已凝固為跪拜禹王碑的陶俑。


    “終於結束了嗎?”子猛喘著粗氣。


    子猛右臂鎖鏈紋路蔓延至脖頸,正在將陶俑表麵的《山海經》圖文轉錄至皮膚。


    火旺的蠱劍則插在碑文“帝乃命禹卒布土以定九州”的“土”字正中,劍柄生長出血管狀根須,與碑文融為一體。


    “這不是勝利,是認主儀式。”蘇紫玄擦拭月弓上新生的銅綠,弓身赫然浮現大禹治水圖,“我們在幫息壤找迴宿主。”


    地底深處傳來九鼎共鳴的轟響,陶俑初五突然睜開通往三重天的青銅門。


    門縫中溢出的不是光線,而是粘稠的液態星光。


    “這又是什麽?”子猛瞪大了眼睛。


    火旺伸手觸碰的瞬間,前世記憶洶湧而入——他看見自己身披羽衣跪獻息壤,而王座上的禹王雙瞳漆黑如初五。


    “這……”火旺震驚得說不出話來。


    三人麵麵相覷,心中充滿了對未知的迷茫和恐懼,但也燃起了更強烈的探索欲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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