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來到德盛醫館前。


    鄭靜姝跳下馬車,把抱寧寧到地上,去背蕭容時。


    整個公主抱。


    盡管被抱過許多次,蕭容時還是有些羞恥,可他沒辦法,隻能假裝不在乎。


    臉上表情風輕雲淡,仿佛真的看開了。


    兩個小廝去叫大夫。


    寧寧亦步亦趨跟在鄭靜姝身邊,一家三口進去時,正好碰到一女子出來。


    女子戴著帷帽,外麵披著一件白狐狸毛裘衣,走動時紅色裙擺晃動,環佩叮當。


    她身後跟著四個丫鬟,容貌和打扮都不俗。


    鄭靜姝多看了兩眼,為首女子的穿著真好看。


    一看就是有錢人家的小姐。


    寧寧呆呆看著,小嘴微張。


    太好看了,這才是公主呀。


    她拉拉鄭靜姝的衣服,小聲說:“阿娘,寧寧看見公主啦!”


    鄭靜姝有些心疼,自家寧寧長得好,就是沒有好衣服穿。


    她拉著她的小手:“寧寧也是小公主,以後阿娘給寧寧買。”


    寧寧十分高興:“阿娘是最好的阿娘!”


    這時,一個丫鬟轉頭,看著鄭靜姝的背影,不屑地說:“是那個不知廉恥的村姑!得快點告訴小姐!”


    鄭靜姝沒多注意,她進到裏麵,小廝已將大夫請來。


    “林大夫,麻煩您幫看看,我相公的腿能不能治。”


    她把蕭容時放下來,讓他坐著。


    林大夫大約四十多歲,穿著綢緞做的衣裳,麵容有些嚴肅。


    “這腿是怎麽傷到的?”


    他蹲下來,正要仔細看。


    外麵,一個丫鬟匆匆進來:“林大夫,我家小姐給您傳個話。”


    他沒有起來:“說吧,我正忙著。”


    丫鬟忙說:“人多,不方便。”


    他臉上露出不耐的表情,還是起身,往旁邊走了幾步。


    丫鬟踮腳在他耳邊說了幾句話,而後看了眼鄭靜姝她們,又匆匆離開。


    鄭靜姝沒發現不對勁,蕭容時卻是皺眉。


    林大夫低頭看了眼蕭容時的傷腿,馬上移開視線:“你們得罪了貴人,貴人吩咐不給治。”


    “走吧,我這裏治不了。”


    他去看其他病人了。


    鄭靜姝蹙眉,什麽呀,她們能得罪什麽人?


    她想也想不出。


    醫館趕人,鄭靜姝抱著蕭容時走,小廝去說情,林大夫也不給麵子。


    這裏不行,隻能找另外一家。


    整座城那麽大,大夫有的是,她就不信找不到。


    才出門口,看到小廝和人爭執起來。


    “明明是我家馬車先停在這裏的,你們推開我們的馬車,不講道理!”


    女子叉腰,嗓音拔高:“不講理?你們這種鄉下泥腿子就有理?”


    “我們是不是泥腿子和你有什麽關係?”


    女子甩著帕子:“我告訴你,我這馬車裏麵坐的是縣令家的千金小姐!你要是冒犯到小姐,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小廝聽是縣令家的小姐,當即閉嘴。


    清平縣,縣令最大。


    說話的女子不依不饒,看到鄭靜姝她們出來,速度加快,嘴皮子劈裏啪啦說著:“我當是誰呢,原來是周家娘子!”


    “這位周家娘子為了傍上秀才郎君,可是不擇手段呢!給人送定情信物,還給人家下虎狼之藥,想要生米煮成熟飯,做人家的小妾!”


    “可惜啊,人家眼光高著呢!才看不上她這種癩蛤蟆!”


    “像周家娘子這種不知廉恥的女人,白送也沒人想要!”


    “沒攀上秀才郎,還跟個破落戶睡了!”


    “真是天造地設的一對呢!”


    “喲,不好意思啊周家娘子,我一個婢女,粗鄙失了禮數,隻知道說真話,要是有得罪之處,請不要怪罪!”


    她看向鄭靜姝,表情是毫不掩飾的嘲笑與諷刺:“周家娘子的相公病了,難道也是被下了虎狼之藥?”


    “可憐啊,真是可憐!”


    馬車內傳來一聲嗬斥:“星雨,休得再說,快迴來!”


    女子聲音動聽,像是春天的黃鸝鳥。


    婢女星雨假惺惺的:“小姐,我知道錯了。”


    “不過人家說的都是事實呀,她就是一個不知廉恥的村婦。”


    “閉嘴!”


    “是!”


    寧寧大眼瞪著星雨,小短腿踢過去:“壞蛋!”


    星雨不以為然,等寧寧踢到她的小腿,她感受到一股劇痛,整個人往後倒,滾下石階。


    “誒呦!”


    幸好這裏的石階隻有三四級,不然她就慘了。


    寧寧氣唿唿的,捏著小拳頭,大聲:“你是一個大壞蛋!你在這裏罵人!”


    “不許罵我阿娘阿爹!”


    鄭靜姝忙把寧寧拉迴來,不管有沒有眼淚,她抹了把眼睛:“孩子力氣小,根本打不到你,你一個大人,竟然假裝摔倒!”


    “太過分了,我們隻是貧苦人家,你是縣令家的人,難道就能敲詐我們嗎?”


    “聽說咱們清平縣的父母官是個好官,最會幫貧苦人家做主,你這樣的,縣令大人一定不會輕饒!”


    “大家都幫忙作證啊,這個女人瘋了,她直接上來潑婦罵街,大罵一通。”


    “天作證,我隻是一個鄉下婦人,已經嫁人好幾年,哪裏想著去攀附什麽秀才郎!”


    “她肯定是腦子不好,看到我們善良好欺負,就使勁欺淩啊!”


    “各位,我家孩子才四歲,人小力氣也小,隻碰了碰她的腳,她就滾落下去了!”


    “她這分明是欺負我相公瘸腿,欺我們母女倆拿她沒有辦法啊!”


    “大家看,她身上穿的是綾羅綢緞啊,我們穿的是粗布麻衣,哪裏又能欺負得了她呀!”


    “我家是老老實實的莊稼人,不懂其它,但你這樣的富貴人家仗著有錢,就能隨意欺負我們嗎?”


    “要是沒有我們種田,你們吃的糧食哪裏來呀?”


    “我們莊稼人種糧,卻吃不上一口糧,每天隻能吃紅薯和芋頭果腹!”


    “還要被這些有錢人欺負,為富不仁啊!”


    鄭靜姝想到吃紅薯芋頭的場景,真的流出了眼淚。


    她前世小時候吃多了紅薯,沒想到來這裏還得吃。


    不禁悲從中來。


    看熱鬧的人大多數是普通人,看到鄭靜姝背著自家瘸腿的男人,腳邊還有一個紅著眼的小女兒,都很同情。


    仇富的人永遠都在。


    隻要自己不是富人,多少有點嫉妒。


    “太不是人了,就會欺負這位嫂子!”


    “你們看,她的女兒戴著一個草花環,連一根首飾都買不起,也太可憐了!”


    “小女娃怎麽有力氣推倒一個大人,這個婢女是裝的!”


    “我說,別太欺負人家,你們有錢,但要不是我們辛苦種糧、養蠶織布,有你們的好日子過嗎?”


    “就是,別太過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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