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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該起了。”


    清晨,徐苦貼在魏紅鸞耳邊輕喚道。


    初經人事的魏紅鸞顯得更加嬌顏,似雨後的杜鵑。


    深秋的井水被燒熱,徐苦抱著魏紅鸞走向浴桶。


    “你快轉過去。”魏紅鸞拾起床邊的衣衫,忙給自己蓋上。


    看著她害羞的樣子,徐苦心裏很是甜蜜。


    聽著屋角嘩嘩的水聲,徐苦整理好了床鋪,將痕跡明顯的物件全部撤下。


    門扉上鎖後,徐苦來到前院。


    摸出幾文錢,叫夥計套馬栓車,順帶隨意準備些早點。


    再迴跨院,魏紅鸞已經出浴,正在對著銅鏡梳理鬢發,臉上的羞怯已經褪去。


    “這糙米餅和酸湯有這麽好吃?”


    看著徐苦狼吞虎咽的樣子,魏紅鸞忍不住問道。


    “被調去守秘牢那天怕得要死,在楚州牢後街吃的也是這酸湯餅子,都沒嚼出味兒。”


    “今兒給補上。”


    說得魏紅鸞也想起了初見時,徐苦鬼祟翻牆的那幕,莞爾一笑。


    半個時辰後,駿馬在驛館旁齊整列隊,桃源縣衙役肅立街邊。手裏的托盤上擺著紅綢和花球,隻待誇官柴半城他們出現,便是鼓樂齊鳴。


    來看熱鬧的百姓擠滿了前街,殺蠻英雄的風采誰都想見。懷春的少女手裏拿了繡球,翹首盼著傳說中的鳳雛將軍。


    無人注意的驛館角門,一架不起眼的馬車悄然離去,馳上了去望京的官道。


    “就這麽不辭而別了?”魏紅鸞從烏篷裏探出頭。


    “丈夫非無淚,不灑離別間。有緣自會再見。”徐苦道。


    “沒想到你這獄卒還有文才,不若將來做個胥吏。”


    魏紅鸞盈盈望著徐苦,之前在楚州聽他說三軍可奪帥,匹夫不可奪誌也很是精辟。


    “做官?還是算了。我的理想是買房。”


    ……


    “姓名?籍貫?”


    “徐苦,楚州人士。”


    望京城門前,登記的老城卒抬起頭,眯眼盯著徐苦。


    “沒看錯的話,你這裝束是個獄卒。”


    “軍爺明察,後麵車裏的是我的官配婆娘。”


    “能從楚州逃到這,命還挺硬。”


    老城卒撇撇嘴,隻挑簾掃了一眼易容後的魏紅鸞便不再搭理。


    大巒獄卒,名聲太爛,官配的囚女也大抵無甚看頭。


    “既有柴氏的路引,姑且放你過去。務必時刻記著身份,別落個橫死街頭。”


    “請軍爺指點。”徐苦悄咪咪地上兩錢碎銀,老城卒這才欣慰一笑。


    “看你是個懂事的,便教你幾句。望京城分內外,見了內城的人物,隻管夾了尾巴就好。若是乞討,不可去酒莊,糧鋪門前,那裏的員外宰你如屠狗。”


    “若僥幸得了銀錢,記得給外城西邊的把頭交月例。入幫就別想了,你個獄卒人家也不會收,別自討無趣,挨頓臭揍。”


    “倘若尋屋落腳,往何處去?”徐苦問道。


    老城卒多看了徐苦一眼,“內城去官坊,外城去北麵老柳樹,找千婆子。”


    “謝過軍爺。七日後會有個姓胡的給小子送幾床爛被,還請軍爺也放個行。”


    徐苦說著又遞去兩吊錢,老城卒笑容深了些。


    “好說,看你是個好交的人,以後出入城門報我徐謙的名頭。”


    “額外附贈一句,去見千婆子,莫帶你家婆娘。好自為之。”


    “原來是本家老哥,徐苦記下了。”


    徐苦微微躬身,眉頭卻已擰成川字。


    這望京,水好渾。


    大巒雖已淪為諸侯國,這望京的盤查依舊很嚴。


    來時路上聽魏紅鸞講,她的丞相府早已被乾國公鳩占鵲巢。又不可能輕易住店,以免登記時被查官配婚書,人多眼雜,橫生事端。


    之前看曹慶張嘴就是窩藏妖相,兩人皆是心生警惕。


    身份暫且不能暴露。


    那說不得,今天就要去那外城北麵一趟。


    老柳樹,千婆子,徐苦把這幾個字牢記在心,揚鞭駕車進了望京。


    “徐郎,這望京與我在時不同了。”魏紅鸞歎道。


    到了外城,徐苦在一老井邊歇馬取水。所見的外城百姓不似楚州那樣破衣囉唆,可也沒有想象中的京城繁華。外城雖大,精舍隻有幾處,其餘都是泥坯草房。


    橫豎十三條街,往來之人都是低頭含胸,行色匆匆。乞討之人處處可見,不時拉住行人的腳,又被不耐的甩開。


    “國無良相,生民才這般苦。”


    遠望那內城的雕梁畫棟,徐苦呸了一聲:“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


    老柳樹是城北的一處街角,勉強算是精舍。


    千婆子本姓王,幫外城把頭管著各處地契,抬價極是在行,一文錢的爛貨也能漲到一千文,才得了這個名頭。門路也廣,許多事情硬是繞不開她。


    此時的千婆子穿得五紅大綠,打開小巧的鼻煙壺,取綠豆大一撮吸了。一個噴嚏打出,驚得院裏的鴨子跑出三米。


    忽見一架破車停在門口,臉笑得像發皺的橘皮。生意來了,還是早起就有。


    迎到門前,見走下的徐苦一身獄卒打扮,皺了皺眉,臉上的笑容卻也不減。


    “這位小哥兒找老身有事?不過先說好,拆借的利錢最近可是漲了的。”


    外城破落的人家不時會找她借錢,一般隻借一月,還不上便是落得典屋賣地的下場。不過徐苦一看就是外鄉來的,估計沒啥家產,就先封了借錢的路。


    “千當家的請了,小子是按城門徐謙老哥指引來的,想尋處老屋給自己和婆娘落腳。”


    徐苦拱了拱手道。


    “呦,沒看出還是個富貴小哥兒。隨老身內堂過話吧,車裏的婆娘也下來喝口水。”


    “婆娘就不必了,我雖然爛人一個,家裏也還做得了主。”


    徐苦想起徐謙提醒,拒絕的那叫個幹脆。


    千婆子人奸臉醜,辦事卻是麻利,從徐苦進屋到拿了老屋地契總計不過一炷香。


    屋舍雖破,卻在熱鬧街上。院裏還有菜圃和農具,省去不少麻煩。


    花了八十兩,也算變個法子實現了前世在京買房的理想。


    “千婆子,那洪福巷可是旺地,當是賣百兩的。”


    徐苦走後,精舍的跨院走出的粗獷漢子皺眉說道。若是有外城混混在此,必定躬身叫一聲袁爺。正是外城的把頭袁弘,麵上的一道疤更映襯了兇神模樣。


    袁弘今早來找千婆子收月例,看有人來找,便沒出來。


    “袁爺,正因為是旺地才賣八十兩。”


    “此話怎講。”袁弘在院中懶凳上大咧咧坐下,抓起千婆子的鼻煙壺把玩。


    “那洪福巷裏有的是賭局,清館。一個外鄉來的臭卒哪禁受得住,三天兩頭花光了錢,賣了他家婆娘是板上釘釘的事兒。”


    “剛才他婆娘雖未下車,烏篷裏可露出一隻手,看著是個細嫩水靈的。”


    “還是千婆會做。”袁弘滿意點頭。


    “袁爺放心,老身懂得規矩,賣妻契簽了的那夜,肯定先給袁爺送去。”


    千婆子邪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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