隆慶三年初,隆慶帝下了一道旨意,宣布大明朝文武官員的俸祿,全部走大明股份錢莊的賬戶,並且不再折色,全部發放錢莊銀票。


    第一步試點,是京官,等之後,再推廣到其他地方。


    如果官員的俸祿發放順利的話,以後包括宗室皇親,各衛軍餉等等,也全部采用錢莊銀票的方式發放。


    這個消息一公布,京官上下,全都是拍雙手歡迎。


    要知道,大明朝的官員俸祿,可不隻是少的問題。


    洪武二十五年改革後規定,以米糧作為俸祿發放的唯一內容,並將 “歲給” 改為 “月支”。


    但是等到永樂時期,就開始全麵推行米折鈔製度,此後各朝又不斷調整米鈔比例,還有米折物的情況,如折成胡椒、蘇木、絹布、棉布等。


    悲劇的是,這個折色,標準還明顯低於市場價,且不考慮官員實際需要。


    比如一匹布官方定價略多於 13 石米,但當時布價最高 4 錢一匹,一石米為 3 錢左右,折支時一匹布以將近 4 兩銀子的價格賣給官員,高出市價近十倍。


    這還算是好的,如果是折大明寶鈔的話,哪怕是在永樂盛世,這個大明寶鈔也是貶值的厲害,等到後麵的皇帝,更是差不多等同廢紙了。


    換句話說,明朝官員的俸祿,不但是很低,並且還要被朝廷克扣掉一塊。


    最後,哪怕是這樣,明朝官員的俸祿,還可能被拖欠!如明人王瓊在《雙溪雜記》記載 “京官折俸四五年不得一支,外官通不得支”。


    總之,明朝官員要依賴俸祿過日子的話,真得會很悲哀的!


    有名的,不用說了,比如海瑞等等。


    如今,隆慶帝這道旨意發出來,官員俸祿改為錢莊銀票,以當下錢莊銀票的信譽,那就等於說是,官員的俸祿,就能實打實地拿到手了!


    雖然很多官員並不依賴於俸祿,可是,這俸祿能如實拿到手的話,誰會不開心?


    也就是苦了錢莊的雇員,對私業務一開,那就要忙死了。不過好在這種都是統一的開戶等等,比起相同數量的民間來開戶,也還是要省一些功夫的。


    對錢莊本身來說,這當然是一件好事,信譽會進一步加強,錢莊內的資金也會增厚。


    這道旨意的出爐,雖然名義上是出自隆慶帝,實際上還是高拱等內閣輔臣和李文貴商量的結果。


    對於李文貴當初所描述有關貨幣一說,高拱等人都是很上心的,就想著早點實現銀票真正貨幣化,全麵貨幣化。如此一來,一條鞭法也能實施下去了。


    在這道旨意公布之後,高拱和張居正甚至還專門去找了李文貴,詢問他的看法道:“如果等到軍餉都用銀票之後,該是全國上下都用上銀票,信任銀票了吧?”


    李文貴知道兩位內閣輔臣的迫切心思,便開口說道:“應該是差不多,不過也還有兩個問題。”


    一聽這話,高拱便立刻追問道:“還有什麽問題,老夫能解決的,都會解決之!”


    李文貴聽了一笑道:“第一個問題,銀票要是貨幣化的話,還缺少小麵值的銀票。”


    “就如今來說,銀票最小麵值的是五錢銀子的,這還是之前發放水泥作坊紅利的時候專門印製的。”


    “對老百姓來說,普通吃頓飯,買點什麽東西,都花不了五錢銀子。就我所想的話,要想讓百姓都用上銀票,那至少要有一厘,二厘,五厘,一分,二分,五分,一錢,二錢,五錢以及一兩,二兩,五兩這些麵值。”


    高拱心中略微一想,便知道這些麵值能支付任何金額了,當即點頭說道:“既然如此,錢莊印便是了。”


    李文貴一聽,頓時笑了,搖搖頭說道:“高大人,這裏有個成本問題,以當下的印刷水平,如果錢莊要印一分以下這些,成本就還是太高了。而一分以下這些,又偏偏是民間使用最多的。”


    “就暫時來說,錢莊最多隻能印到一分的銀票,再小的麵值,還是要銅板才行,或者減少銀票的精美程度,紙張大小,如此縮減成本,才會可能。”


    “但是,如此以來,就有可能會存在仿製風險。朝廷要是嚴峻相關律法,嚴厲打擊的話,倒也還是可以的。”


    聽到這話,高拱便毫不猶豫地說道:“之前就已經有律法保護銀票了,你既然還有這個擔心,老夫當然也擔心仿製假的銀票會導致百姓受損,再進一步嚴峻相關律法,也是可以的。”


    說完之後,他又一揮手說道:“好了,你還擔心第二個問題是什麽?”


    李文貴聽了,也不再講第一個問題,馬上就迴答道:“要通過貨幣發行來調整物價,使之在合理水平,還需要掌握各地物價才行。此事,之前就和兩位大人說過的……”


    他的話還沒說完,高拱便看向張居正說道:“此事是太嶽在負責,你來和文貴說說!”


    一直沒有說好的張居正聽了,便對李文貴說道:“上次你提醒之後,內閣就責成各地布政使衙門,每隔一個月便上報一次本省規定種類的物價。”


    “不過各省大小不一,物價匯總也需要時間,最後改為一季匯總一次。目前內閣這邊,已經有三個季度的全國物價。”


    “這裏要說明一點的是,這個物價可能滯後不少,不隻是底下州縣去統計需要時間,且消息一級級匯報也需要時間,如果道路不好的話,就更是需要時間了。且如果某地發生災情的話,物價波動就會很大。”


    “就當下來說,主要匯總的數據,是柴米油鹽醬醋茶這些最基本的民生之物。”


    “……”


    李文貴一直在認真聽著,心中也想著後世的統計之法。


    後世的一種貨幣發行量計算方法,是商品的平均價格乘以商品數量再除以貨幣流通速度。在這個時代,如果按照這樣來算的話,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高拱、張居正他們采用監視柴米油鹽醬醋茶來作為最基本的衡量標準,也還算是一種不錯的監察手段……


    李文貴想著這些,等到張居正說完之後,便開口說道:“要保持錢的穩定,或許是可以這樣。”


    “第一,各地物價監視體係,最好是連續,滯後性不能太大。第二,就是通過錢莊來調節流通的錢多錢少。”


    “比如說,如果發現某地的物價開始上漲,就可以通過錢莊多放貸一些錢出去,也就是調低利率。而如果發現某地的物價跌的比較厲害,那就可以通過錢莊減少錢的流通,也就是跳高利率。”


    “不過這個某地,不能隻是某一個縣,或者州府之類,因為有些物價的上漲,就如同張大人所說,是有災情導致。這個某地,至少要省以上的範圍,甚至更大一些來監控。”


    “另外要注意的是,如果隻是某類物資波動較大,比如說,米價波動大,但是其他物資並沒什麽波動,這就說明,該不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


    貨幣學,算是一門複雜的經濟學之一,要想全麵了解,肯定不是李文貴這種寫穿越小說的粗淺了解就能掌握的。


    但是,就算是這樣,李文貴對於一些經濟規律的描述,還是讓高拱和張居正都非常認真地聽著,不時點點頭。


    在他們的眼裏,李文貴對錢這方麵的格物,真得是到了一個高深的境界。說出來的很多內容,是他們以前從未去想過的。


    可能作為地方官的時候,對於這些學問,還不需要怎麽在意。但是,如今他們可是帝國內閣輔臣,通盤考慮整個大明的情況,這些學問就顯得非常重要了!


    等到李文貴說完,高拱和張居正對視了一眼,隨後再看向李文貴,由高拱向李文貴問道:“你說得這些,能不能寫下來,最好能寫詳細一點,再有條理一些。”


    李文貴聽了,毫不猶豫的點頭迴答道:“我盡量!”


    對於這些後世的知識,如果能提前用起來,更多的人知道,那麽就會有更多的人受益。對李文貴來說,他當然也是樂意的。


    由此帶來的一個後果,就是他李文貴的名字,也會更響亮,更讓後世的人所驚歎!


    高拱和張居正感覺來一趟,又有收獲,很是滿意,便準備告辭了。


    李文貴一見,連忙對他們說道:“兩位大人且慢,我還正有一個想法,想和兩位大人商量下。”


    高拱和張居正一聽他有想法,那是巴不得,便立刻又坐了下來,甚至高拱還露出了笑容,問道:“文貴是想說什麽?”


    李文貴聽了,便看向他們兩人說道:“是有關驛站方麵的想法,兩位大人聽聽看。”


    說到這裏,他稍微吸了口氣,當即開始說道:“之前的時候,我就有發現,如果民間想聯係路遠的親朋好友,並沒有什麽好的法子。不說蒸汽火車出來之後,就隻是當下,做買賣的人越來越多,類似要聯係路遠親朋好友的事情,肯定也會更多。”


    “往小裏說,這種事情,隻是讓一些人難以聯係親朋好友而已;而要是往大裏說的話,很多人擔心路遠親朋好友,說不定不會讓人行遠路,影響大明的經濟發展。”


    “因此,我感覺這個事情也要未雨綢繆,由朝廷出麵,或者我來做也行,解決這個聯係難的事情!”


    高拱聽到這個問題,其實並不是很在意。相對其他事情來說,這個事情的重要性,真得不是那麽重要的。


    但是,李文貴明顯是有什麽辦法的,因此,他便還是認真請教道:“好,你倒是說說看,如果朝廷,或者你來做的話,是準備怎麽做?”


    李文貴聽了,立刻開口迴答道:“其實也簡單,依托目前已有的驛站體係,進行優化,進而官民兩用,造福天下百姓!”


    “具體來說,就是設立一個專門做此事的衙門或者公司,負責把信件包裹之類,送往全國各地。”


    “一封信,寫上收件人地址,姓名,以及寄件人的地址和姓名,再貼上已經付費的憑證,專門的衙門或公司就把信件,包裹也是類似,保證送到指定的地方。”


    “……”


    李文貴所介紹的這個,是近代郵政。


    在原本的曆史上,是1840 年時,英國羅蘭?希爾改革郵政,發行了世界上第一枚郵票 “黑便士”,建立了均一郵資製等現代郵政製度。而華夏這邊的近代郵政,則是始於 1896 年,滿清郵政官局成立,標誌著華夏近代郵政製度的建立。


    之前的時候,徐渭托人送銀子給禮部尚書李春芳時,就因為所托非人,差點還鬧出事情;另外,徐渭聯係家人,他也是看到的,很是麻煩。


    而華夏自古以來的驛站係統,則隻是官府中人,或者軍情傳遞所用,和民間是沒關係的。


    李文貴想到他改變了這個時代,讓明朝人的出行,會變得更為普遍。那郵件包裹投遞之事,就會變得有必要起來。既然有後世的對策可以參考,他就想給高拱、張居正說說。


    此時,李文貴把大概的郵政體係說了下之後,最後說道:“這個事情,隻是普通民間百姓來做的話,光是各地豪強的刁難,都是一大難題。因此,最好是官府衙門出麵。”


    “當然了,如果是我的話,我肯定會拉我姐夫一起,再發行原始股份,有更多的東家,也就不怕地方豪強刁難!”


    聽到這裏,張居正的眼睛亮了一分,立刻向李文貴確認道:“文貴之意,此事有賺頭?”


    李文貴聽了,想也不想就點頭說道:“那是當然,賠本的投遞,不做便是。或者提高價格也成,至少沒有競爭,隻有一家說了算的話,肯定是會賺的。”


    高拱一聽這話,當即大手一揮道:“這事關係到地方,還是朝廷出麵吧。”


    有的賺,誰會嫌棄,迴頭去內閣一說,估計六部尚書都要搶這個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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