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階的城府其實是很深的,宦海生涯中,可以和嚴嵩說說笑笑,猶如走狗一般,但是暗地裏卻一直在做倒嚴的事情。


    但是,此時他聽到李文貴的話,卻是眉頭一皺,明顯心情有變化了。


    在他的認知中,李文貴所做得買賣,那都是立刻能賺錢的,不管是書社,蜂窩煤作坊,還是其他等等,因此,在他和其他人的認知中,隻要和李文貴一起做買賣,那都是大賺特賺的。


    這一次,李文貴答應他有原始股份,就等於一座金山銀山在等著他了。為此,就算是最重要的田產都能先賣掉了。


    結果沒想到,李文貴一張口,就告訴他說,兩年內不會賺錢。這個話,和他期待的太遠了!


    不過徐階畢竟是徐階,眉頭隻是皺了一下,便立刻露出了笑容,然後馬上對李文貴說道:“和賢侄做買賣,我自然是放心的。不要說兩年不賺錢,你就是十年不賺錢,我也是要跟的。”


    好話說出口之後,他緊接著話鋒一轉,還露出了一絲好奇之色問道:“不知賢侄所指這個核心的東西,到底是什麽,可否透露一二?”


    說到這裏,他又緊接著補上一句道:“我也隻是好奇而已,到底是什麽,能代替風力,人力?”


    徐福,還有站李文貴身後的駱檔頭等人,也都是非常關心這個問題,在聽到徐階說了之後,便盯著李文貴,等待迴答。


    李文貴並不笨,雖然徐階說的好聽,但是他也聽出來,徐階似乎有點不放心。


    他看看徐階,又看看其他人,當即微微一笑說道:“這個簡單,做個格物實驗就能明白的。”


    說完之後,他便轉頭看向一名東廠番子說道:“去取蜂窩煤爐子,還有一茶壺水,我要燒開水,另外再找個合適的塞子,能塞住壺嘴的。”


    南京這邊,冬天其實還是很冷的。因此,這邊也一樣是有蜂窩煤作坊的。


    東廠番子雖然不知道李文貴所說這些,和之前討論的核心東西有什麽聯係,但是,李文貴既然吩咐了,他便隻有無條件去辦的。


    徐階聽到李文貴的話,很是驚訝,當即問道:“賢侄,該不會是從這燒開水中格物出了什麽道理?”


    李文貴的格物學,那可是非常有名的。畢竟李文貴自己對外說,他的那些賺錢的學問,可都是格物出來的。為此,當初李文貴要設立格物學獎勵會社的時候,各家都搶著往裏麵塞人。


    如今,聽李文貴的意思,好像又是一個格物成果,可以用來賺錢了?


    說真得,他還真有點不信,燒水這麽一個簡單的事情中,還能和造船這類事情聯係起來?


    而且聽李文貴剛才所說,在這個作坊下,還會設立各類公司。就隻是最常見的燒水而已,竟然會有那麽玄妙莫測的好處?


    真有點難以置信的!


    不相信,那就更好奇!


    在他們所有人的期待中,東廠番子按照李文貴的吩咐,很快就把東西準備妥當了。


    李文貴便立刻吩咐生火,然後塞上了壺嘴的燒水壺,蓋著蓋子開始煮水。


    看到在煮了之後,李文貴便笑著對徐階說道:“這讓我忽然想起來,曹操煮酒論英雄,我們是煮水話格物,哈哈!”


    《三國通俗演義》,在這個時候已經很流行了。特別是李文貴改編的三國小說已完本,更是帶動了一股三國熱。


    哪怕徐階是個大佬,平時忙不完的事,但是,他其實也是在早些年看過三國的,因此,他也知道曹操的煮酒和劉備論英雄的事情。


    此時,他聽到李文貴的話,便也笑道:“曹操之才,曆朝曆代並不少見,但賢侄賺錢的能力,卻是古今第一。格物之學,更是發揚光大。對於這格物,我們也隻有聆聽而已。”


    這個話,說得非常漂亮,不著痕跡地狠狠拍了李文貴一個馬屁。


    不過徐階雖然嘴巴這麽說,心中卻也有點好奇,這燒水中的格物,到底是什麽?


    他也想看看,自己能不能想得明白?


    沒過一會,水便有燒開的跡象了,蒸汽開始從縫隙中漏出。


    李文貴見了,便笑著對徐階說道:“差不多了,且看這茶壺!”


    聽到這話,不但是徐階,包括徐福和駱檔頭他們,全都開始睜大眼睛,盯著茶壺看了。


    他們都是好奇,也有不服氣的心勁,就想看看,說不定自己能看出個什麽來。


    又過了一會之後,蒸汽越來越多,終於不再滿足從縫隙中漏出來,而是開始頂起壺蓋來漏氣。


    漏氣多了之後,壺蓋便又改了迴去,等到壺裏的蒸汽又多了之後,又把壺蓋頂了起來,如此反複。


    徐階等人,全都睜大眼睛看著,一直在看著。


    李文貴看了他們一會,見他們始終盯著看,便知道他們其實沒在意壺蓋被頂開的情況。


    他估計,因為這個現象非常常見,所以下意識地被他們忽略了。


    於是,他便笑著開口說道:“燒水,就是這麽一迴事,我就從這格物出了一個道理,可以用來造福天下百姓!”


    徐階等人一聽他的話,這才知道,他們所期待中有特別的現象,其實是沒有的。


    可是,就剛才所看到的這一幕,似乎也沒什麽特別的啊!就這,還能格物出非常賺錢的買賣?


    駱檔頭等人,都當自己是武夫,沒有讀書人聰明,因此,他們格物不出什麽,其實沒多大在意。


    但是,徐階卻微微有些臉紅了。哪怕他在之前說的漂亮,可在心底,到底還是有點自傲的。


    好歹是鬥倒過嚴嵩,當過大明首輔的人,格物的能力,真得比一個毛頭小子要差那麽多?


    他腦筋急轉,看著那煮水的水壺,最終還是沒發現有什麽能和李文貴所說聯係起來。


    於是,他便隻好笑著對李文貴說道:“賢侄,我是老了,這腦子也不中用了。就想問下,這燒水中,還能格物出什麽?”


    李文貴其實不可能比他們更聰明,他隻是先知道了結果,然後來做這個實驗而已。


    因此,他並沒有自傲,聽到徐階的話,便微笑著解釋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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