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湘閣提前已經在包間裏等。


    先進來的是舒意,宋時冕打頭先開門,待舒意進去之後,他才跟著進去並同時把門關上。


    目睹這一幕的成湘閣笑容隱晦。


    可惜當事人似乎毫無所覺。


    成湘閣托腮笑看兩人,舒意先叫了一聲“成女士。”宋時冕緊跟著叫了聲:“媽。”


    成湘閣當下立馬翻了個白眼,真想讓宋時冕也改口叫成女士算了,“媽媽媽”的,老人味怎麽這麽重,她怎麽就不理解為什麽別人那麽喜歡上趕著給人當媽。


    舒意的位置上放了個很大的禮盒。顯然是成湘閣給她的禮物。


    成湘閣語氣含笑:“打開看看。”


    動手拆開係得繁複且有光澤的蝴蝶結,禮盒裏麵的東西還有一層薄薄的綢緞掩著。


    撥開綢緞,舒意的掌心摸到了一片滑膩的布料。


    是裙子。


    成湘閣送她的禮物是elie saab家的禮服裙。


    會發光的淡粉色綢緞,宛如在水中流動一般的材質,流光溢彩的塔夫綢。


    裙身上從肩膀處斜向下點綴著數個細小的同色調花朵,看不出來是什麽品種的花,淺綠色的藤蔓把花朵串起來。


    這是不同於elie saab發售於市麵上的任何一款禮服的設計,舒意甚至沒見過有類似的係列。


    很漂亮、很輕盈、很獨特。


    屬於放在店裏展示時,舒意一定會選擇上身嚐試的款。


    完全長在她審美點上的設計,她可能會大言不慚地說這條裙子完全寫了自己的名字。


    而事實上也真的寫了她的名字。


    她的手摸到領口處,領口裏側的布料上刺繡“sy”。


    她的名字,這是一條獨獨屬於她自己的裙子。沒法被搶走,沒法被剝奪。


    她摸塔夫綢的指尖開始輕微顫栗。


    她抬眼向成湘閣看去,成湘閣依然淺笑著看她:“喜歡嗎?”


    她說不出口,但在心裏邊已經很快浮現了答案:很喜歡。


    成湘閣往他身側的宋時冕看了一眼:“我兒子交給我的事情,我總得辦好。”


    所以,是宋時冕拜托成湘閣去找elle saab的設計師專門定做了這條裙子,一條完完全全隻屬於她的禮服裙。


    她猝不及防地看向宋時冕,後者正專注地用熱水燙麵前的餐具。


    長指依次把瓷碗、瓷杯勺瀝水、甩開幹,動作利落漂亮,不像是在簡單燙碗筷,反而像在行茶道之藝。


    他在用他的方式彌補舒意的缺憾,沒有穿上的流沙裙所帶來的澀痛感,就像是小拇指紮進來的一根木屑,不影響日常生活,隻是猛然間摸到的時候會有一點兒疼。


    還是遺憾的。


    盡管舒意早已用自己的方式報複了莫苒,可宋時冕還是站在他的角度,寬慰了舒意。


    你自己做的很好。


    但是我覺得不夠,我想給你更多。


    她對莫苒的報複,在旁人的立場上來看,或許已然足矣。


    但隻有宋時冕在意著她那一點兒委屈。訂做如此繁複的禮服相當花時間,所以他絕對是早做準備,在很早之前就拜托成湘閣來完成這件事。


    那套被燙好的餐具被宋時冕推向了舒意。


    成湘閣不樂意了:“兒子我的呢?你怎麽這麽雙標啊。”


    “這叫什麽,有了媳婦忘了娘?”


    宋時冕沒理會成湘閣的發癲,成湘閣早就燙好了自己的餐具。


    他母親最注重幹淨衛生,燙餐具的習慣,就是他從成湘閣那裏習得的。


    “你不守信。”


    宋時冕這樣對母親說。


    說好了的,別提他,就當成是成湘閣自己送給舒意的。


    舒意那麽一個擰巴的人 ,最不喜歡別人看到自己的痛處和弱點,如果換成同為女人的成湘閣來做這件事兒,她或許會更容易接受一點兒。


    成湘閣饒有興致地看著自己兒子,盡管宋時冕神色如常,可自己兒子是什麽德行她一清二楚,她沒有錯過剛才舒意看向宋時冕時,他臉上一瞬的不自然。


    越是偽飾鎮定的人,越是心亂如麻。


    成湘閣有自己的考量,不說助攻了,最起碼她不能冒領兒子的功勞。


    擰巴的人何止是舒意,宋時冕才是在掩耳盜鈴。


    成湘閣幽幽歎了口氣,“兒子,討女孩子歡心,這樣可是不行的。”


    得長嘴。


    菜是成湘閣提前點好的,北方的菜都很實在,碳水含量極高。


    來嶺山一趟,免不了要嚐嚐特色菜,舒意看著麵前的


    一桌子菜,無從下筷。


    槐花麥飯、泡泡油糕、黃桂柿子餅……


    她不大敢吃。


    不僅容易胖,而且碳水吃多了第二天容易水腫。


    她進組的時候都會比平日更有意控製一些飲食,尤其她這次演的是一個跳舞的女兵,花一樣的年紀,身段必須得玲瓏。


    成湘閣沒有這方麵的負擔,她拿著筷子品嚐的嘖嘖有味。


    好歹是婆婆點的菜,舒意不好掃興。


    她猶豫半晌,終究拿著筷子向黃桂柿子餅的方向伸過去,此時,宋時冕卻輕而易舉地把她那隻手推了迴去。


    隨後,一粒剝好的飽滿蝦仁被放在她碗裏。


    她聽到了他低低的聲音:“不想吃就別勉強自己,等會兒帶你去吃點兒別的。”


    “媽不會介意的。”


    心髒上像被伸進來一把小毛刷,輕輕騷弄著心髒上長出來的細小絨毛。


    她不知道宋時冕是怎麽看出來的。


    但他好像總有這樣的本領,她所有的口是心非在他麵前都無處遁形。


    這場飯局到最後,舒意吃了十幾個蝦仁,都是宋時冕給她剝好的。


    成湘閣放下筷子,“聽說這家店裝修很別致,尤其夜景獨特,我過去看看。”


    她起身經過宋時冕時,手掌在他背上輕輕拍了拍。


    宋時冕看著母親離去的背影,說:“舒意,我……”


    “我知道,你去吧。”


    舒意早看出來這對母子有額外的話要聊。


    廊前的竹編桌上,擱著一盞荷花造型的蠟燭燈。


    服務員過來沏了一壺茶。


    成湘閣坐在宋時冕正對麵,明黃的蠟燭燈擱映在她的半張麵容上。


    這張臉是宋時冕從小看到大的,第一次覺得母親陌生是在她非要自己繼任中承的時候,他不明白一直以來開放包容的母親為何在對待感情這件事上如此冥頑不靈。


    成湘閣的臉雖然保養得宜,宋時冕還是無端在母親眉心看到了化不散的愁緒。


    “媽,你大老遠來嶺山,不止是為了看舒意吧。”


    “你專程過來,是為了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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