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白艱難地把那口麵給咽進去,嘴上仍是掩飾道:“譚老師,你往哪裏想呢。”


    “宋總和舒姐能有什麽關係。”


    譚蘇單手托腮,做出一個佯裝發怒的表情,似是對林白還是不肯說實話而感到不滿。


    “我想沒想錯你自己心裏清楚,放心吧林白,舒意也是我朋友,我不會說出去的。”


    燈光下,譚蘇的表情始終笑意盈盈。


    林白見瞞不住,終於鬆口:“好吧好吧,既然譚老師你那麽聰明,我也瞞不住你。”


    林白的表情瞬間嚴肅:“不過你可千萬別說出去,這事兒要被大家知道了,容易給舒姐帶來麻煩。”


    看猜想得到證實,譚蘇說:“我就說宋總對誰都一個樣兒,就是感覺對舒意分外上心,瞧著不一般。舒意也是,她明明對誰都愛搭不理的,就是對宋總態度尤其冷淡。”


    這樣反倒才有鬼呢。


    林白用筷子攪和攪和辛拉麵,“嗐,舒姐最近正跟宋總鬧別扭呢。”


    譚蘇挺有興致:“所以說那是真的?”


    “宋總手上的戒指,還真是婚戒?”


    林白點點頭,“兩年了,明年就是倆人結婚的第三個年頭了。”


    譚蘇驚訝地捂住了嘴巴:“舒意居然結婚這麽久了,保密工作做的挺好啊。”


    舒意今年二十六歲,那不就是二十四歲就結婚了,也就是說她剛入行就悄咪咪領了結婚證。


    “不過舒意怎麽會結婚那麽早?”


    林白歎了口氣,“譚老師你有所不知,舒姐的父親特別反感她進娛樂圈這事兒,那時候就給了舒姐兩個選擇,要麽退圈,要麽和宋總結婚。”


    “就這麽著的,兜兜轉轉兩人就結婚了。”


    “這倆人的親事居然是家裏定下的?”


    家裏安排的結婚對象能是宋時冕那種級別的,那舒意家裏絕對不簡單。


    林白隱晦地說:“譚蘇老師,您想想舒姐那個姓兒。”


    “舒。”


    譚蘇咂摸了一遍兒,滬城還能有哪個舒?能響當當叫出來名號的,實力不菲到能和中承相抗衡的,隻有那個“舒”了。


    譚蘇驚的捂住了嘴巴,舒意竟然是明遠的千金。


    林白點點頭,肯定了她的猜想。


    譚蘇現在說不上來是什麽感受,倒不是興奮於撞破了一樁秘聞。


    反倒是放心。


    她喜歡舒意,欣賞舒意的實力以及敢愛敢恨性格,她原本還在想什麽樣的家庭能養出這麽一個有蓬勃生命力的女孩,現在她知道了。


    因為喜歡舒意,她不想看舒意走過她曾走過的老路,在她們這一行,很漂亮女孩子很容易被沿路的絆腳石所絆倒。


    就像她過去那樣。


    而現在她得知,宋時冕是舒意的丈夫,她有一個妥帖、冷靜、理智、有分寸的丈夫,最重要的是,他有強大到能夠保護她的實力。


    拋開婚姻不談,舒意自己的家庭是她的底氣。


    所以譚蘇很放心,舒意不會輕而易舉就被路上的石頭絆倒,不會有人隻動動一根手指頭就讓她節節敗退。


    譚蘇向林白保證自己會為舒意保守好這個秘密。


    林白說:“我相信你譚老師,我能感覺到,你是真心把舒姐當成好朋友。”


    坐在他對麵的譚蘇依然清清淺淺的笑,她單手托腮瞧著林白。


    袖口露出的一節手腕白且細。


    林白讀書的時候學習很差,尤其語文,而此時此刻,他腦海裏莫名出現了一句古詩:“壚邊人似月,皓腕凝霜雪。”


    譚蘇就像天上的月亮,看著近實則遠,遙遙地掛在那裏,淡淡地發出清輝。


    此時此刻,麵前的月亮仍軟著聲音,問:“那麽現在,林白,你願意跟我聊聊你了嗎?”


    林白臉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我?”


    “我有什麽好聊的?”


    譚蘇幹脆直言:“林白,你今天怎麽了?是不是有什麽事兒了?”


    林白猛然低頭,但黃銅鍋裏的辛辣麵已經不冒什麽熱氣了,並沒有白霧再糊上他的眼鏡。


    這些年來,他把說謊話修煉的信手拈來。他相當自信自己不會被任何人識破。


    “我能有什麽事兒?一點兒事兒沒有,能吃能睡。”


    他說了好長一段話來向譚蘇證明自己很好,而譚蘇靜靜的等他把這一長串話全部說完。


    “林白,你不誠實。”


    “我們不是朋友嗎?朋友之間,互相傾訴很正常。”


    “跟我說說吧林白。”


    林白不動了,他愣愣看著麵前的譚蘇。


    他沒有繼續否認。


    譚蘇看著她的表情,猜測到:“是不是家裏出什麽事兒了?”


    林白今天的確是接到了老家打來的電話。


    林白的母親在下樓梯時摔斷了腳,而他的兒子卻沒有辦法迴家看看老母親。


    嶺山離林白的老家,太遠了。


    嶺山附近沒有機場,林白要想迴老家,必須先包車五個小時到最近的機場,再坐飛機到老家所屬的城市,最後再輾轉迴到小縣城。


    等他迴去,黃花菜都涼了。


    他隻有一個妹妹,幾年前已經結婚了,是在老家相親認識的。


    妹妹在電話裏低聲說:“哥,媽的醫藥費……”


    “你別管,迴頭我把錢轉你,你那邊一分別墊。”


    林白多年沒迴過老家,母親那邊,一直都指著妹妹來照顧,她那個丈夫早就頗有微詞。


    妹妹過的不幸福,聽老媽提過,遇人不淑,那個王八孫子有時候還會打妹妹。


    他不止一次想衝迴去給那個王八孫子一個教訓。


    他在電話裏說:“等舒姐這部《歲月》殺青我就迴去一趟。”


    “這次肯定迴。”


    身為家裏的男孩,拋棄家裏的重擔那麽久,他心裏也不好受。


    做兒子的不能盡孝,做哥哥的也不能守護妹妹。


    就是這通電話,讓林白錯過了飯點兒。


    走出去追求夢想的人對留在家裏的人怎麽可能不歉疚。


    一直強顏歡笑的林白就這麽輕而易舉被譚蘇識破了,他本來應該瀟灑地笑笑說沒有一點兒事兒。


    然而他陪舒意在劇組混跡這麽多年,演技還是差的要命。


    他笑不出來。


    被戳心窩子的林白這下真的掉眼淚了。


    他的眼淚大滴大滴地從鏡片而後頭掉進碗裏,和麵條混在一起。


    他接過了譚蘇遞過來的紙巾,在這個夜晚,他也向譚蘇傾訴了自己的困境和難處。


    譚蘇歎了口氣,告訴他:“我懂你的,我們都一樣。”


    林白錯愕地看著譚蘇。


    譚蘇和他一樣,也是從小地方來的。


    她這樣形容,“我就像是灰姑娘誤入了王子所在的上流場合,陰差陽錯混進了這個光怪陸離的娛樂圈。”


    “最後我才發現自己腳上根本沒有水晶鞋,我連遺棄的資本都沒有。”


    “我懂你的林白,人年輕的時候總要為自己想得到的東西放棄些什麽,而取舍的過程是痛苦又艱難的。”


    林白問譚蘇:“那你最後是怎麽過來的?”


    如果譚蘇有過和她一樣的體會,那麽譚蘇最後是怎麽度過的?


    她後來明明很成功。


    不說現在,至少在她二十六七歲像舒意那個年紀的時候,雖然不算多麽正麵的角色,但她已經有了屬於自己的代表作,在娛樂圈有了自己的一席之地。


    那麽譚蘇是如何從那一攤爛泥中淌過來走向成功的。


    林白問出了這個問題。


    而譚蘇聽到這個問題,臉上的表情龜裂一瞬。


    就像燒製的潔白溫潤的甜白釉,猝不及防裂開了一道黑色的細縫,微小到轉瞬即逝。


    林白以為隻是自己的幻覺。


    譚蘇沒有和他深談這個話題,她隻說:“林白,過去想要的東西一旦得手了就會感覺也不過如此,反倒會覺得燙手,任何東西都沒有想象中那麽光鮮。”


    “你覺得我過去那條路算是成功的,可得到的人和沒得到的人都不能據此下定論,人總會美化自己沒走過的那條路。”


    “我過去那條路沒你想象中那麽光鮮。”


    “我這個人也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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