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冕收到elie saab的扣款賬單時剛剛開完一個會。


    辦公室裏,劉律侯在一旁等他簽署幾份文件。


    簽完之後他分神掃了一眼賬單。


    七位數。


    舒意花錢的本事見長,好在看起來沒被網上的攻擊進一步影響到,還有心思買新裙子。


    心態挺好。


    宋時冕不是物欲重的人,在生活品質有保證的情況下,他其實沒太大要開銷的地方。


    錢這東西不聲不響地流進來,往常也沒有感覺有多好。


    現在也能稍微感歎一下,有錢還是挺不錯的。


    他太太很會花錢,好在他很擅長賺錢。


    他思忖片刻,問:“劉律,網上現在輿論怎麽樣?”


    劉律吞吞吐吐,“老板,老實說不太好。”


    “夫人這部戲熱度居高不下,幾乎每集都有熱搜上榜 。夫人演的角色算是爭議最大的人物了。”


    網上討伐的風向依然沒有好轉,輿論把一個人推向高潮。


    舒意因此獲得了更多的曝光度。


    這是演藝從業者夢寐以求的熱度。


    這事對舒意來說是好是壞,宋時冕也沒有答案。


    “星娛公關團隊那邊暫時也沒有動作,估計是打算冷處理。”


    放之任之相對來講是最保險的做法。


    他靜默片刻,開口:“繼續盯著網上的輿論,舒意那邊沒有動作之前不要擅自插手。”


    “另外向法務部傳達下去,隻牽涉針對角色個人喜惡喜惡的不要管,但一旦觸及捏造事實的惡意詆毀,可以盡早著手收集資料,以便將來起訴。”


    “好的,老板。”


    有些話劉律不敢問,隻敢自己一個人在心裏犯嘀咕:老板最近對太太似乎過於關照了點兒。


    宋時冕沒有思考過自己做的是不是有點多,他隻是覺得作為舒意的合法伴侶,他應當有給自己妻子托底的責任。


    這是他給自己的理由。


    “還有事嗎?沒事的話可以出去了。”


    “老板,您晚上私人行程需要我陪同出席嗎?”


    宋時冕輕輕搖了下頭,“不用,我提前有約,你到點兒正常下班就行。”


    宋時冕晚上約了飯局,這麽說可能有點生分,畢竟是跟自己父親一起吃飯。


    宋勉之打電話過來的時候是這麽說的:你秋姨難得迴國,一起吃頓家宴吧,就當是給你秋姨和你弟弟接風洗塵。


    他很想說,梁秋又不是他母親,宋時澤也不是他的親弟弟,頂多流著一半相同的血脈。這算哪門子的家宴。


    可他什麽什麽都沒說。


    有一些話一旦輕易說出口,就會把風平浪靜的假麵撕開血淋淋的口子。


    宋勉之訂了一家西餐廳,擁有超大落地窗的雲端餐廳,53樓的景致真是好迷人。


    宋時冕站在樓下往上望去,有種頭重腳輕的眩暈感。


    不知道有多久沒來過這家餐廳了,他有些吃驚地發現,餐廳大門重裝了複古紅色玻璃。


    方形玻璃像詭譎的拚圖,給整個餐廳營造出明暗交錯的環境。


    宋勉之一行三人已經到了,他們坐在餐廳裏風景最好的一張桌子前,臨窗即是江景,把整個城市踩在腳下。


    宋時澤被冰激淋蹭花了臉,梁秋有些嗔怪地用指腹幫他擦拭,宋勉之含笑地看著這一幕且不忘拿起手機把這一幕記錄下來。


    服務員殷勤地趕過來接過宋時冕的西服外套,宋時冕揮手止停,示意其不必上前。


    那一家三口沐浴在紅光裏,儼然一幅溫馨的畫麵。


    宋時冕靜靜看著這一幕,不禁想起很多年前的情形,自己小的時候也有過同樣溫情的橋段嗎?


    應當是沒有的。


    他們家裏甚至沒有拍過一張全家福,宋勉之也從來不會在手機裏存下任何一張他和母親的照片。


    至少他是這樣認為的,因為他在國外留學的第二年春,社會實踐照片傳迴國內,隔著七個小時的時差,他破天荒地和父母發起視頻通訊。


    當時宋勉之怎麽說的來著?


    宋勉之帶著極溫潤的笑,說:我們時冕什麽時候長這麽大了,爸爸都有點兒認不出來了。


    因為這一句話,成湘閣把宋時冕小時候的照片找出來隔著手機屏幕說要考考他,宋勉之一張都認不出。


    那個時候宋時冕其實並不難過,明明是個很小的插曲,此時此刻自己卻記起來了,甚至清楚的記得自己當時是怎麽打斷母親的。


    他當時說,好了,媽,別講照片的事兒了。


    有一句話是怎麽說的來著。


    當年你認為不過如此的事情在很多年後忽然想起來,明明當初沒什麽太大的感覺,隻是在目睹了更幸福的畫麵之後忽然就想起來那樁陳年舊事,細枝末節都記得無比清楚。


    原來自己當時是在意的。


    有一種介懷是後知後覺的。


    宋勉之打斷了他無端發散的思緒,他站起身,隔著忽明忽暗的光線招唿他:“時冕,等你好久了,快過來。”


    他們在那一半光亮處,而自己隱在暗處。


    宋時冕驚訝的發現,宋勉之隱隱有發福的趨勢,他的額紋明顯,眼角紋也漸生。


    他已經很久沒有見過父親了。


    梁秋也站起來迎他,隻有坐在正中的宋時澤,小皇帝一樣坐在中央瞧他這個外來人。


    宋時冕走過去,拉開椅子在另一側坐下,和宋勉之之間隔著一個空位。


    宋勉之發話:“時冕,先跟你秋姨打個招唿。”


    宋時冕把目光投向梁秋,這是一個長相不算很出色的中年女人,但勝在氣質嫻雅。


    他和母親成湘閣完全是不一樣的類型,同樣也跟丈母娘黎清給人的感覺南轅北轍。


    成湘閣早年是雷厲風行的事業女性,現在雖然淡出企業,到處遊山玩水,但是早些年的曆練仍然給她雕刻出一副鮮明的形象。


    她打扮前衛,處事有方,觀點獨到,眼光狠辣。她是強大的,有特色的。


    隻是她同樣有執迷不悟的地方,她不懂自己的丈夫為何移情到別人身上。她矛盾的地方在於,她參得透人生的大部分道理,卻在感情上不肯揭下蒙眼罩。


    她在別的事情上拿得起放得下,偏偏在男女之情上不願撒手。


    她寧願逼迫、耍手段甚至無所不用其極的給宋勉之下套子,也要把他困在和自己的婚姻圍城裏,直到最後把他逼得淨身出戶,脫手讓權。


    逼走宋勉之之後她自己也傷了,大概是因為傷了自尊,宋勉之狠狠折了她的驕傲。於是她逐漸放權,開始把自己的生活重心偏移,開始找尋生活的另一麵可能性。


    宋時冕覺得,成湘閣在進行另一種形式的自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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