舒意迴酒店休息了幾個小時,殺青宴訂在另外一家酒店的多功能宴會廳,晚上七點她準時出門。


    她穿了一條很素的白色棉布裙,沒有化妝,一張臉幹幹淨淨。


    所有演員到齊之後,導演發表了激昂的一番陳詞,大意是期望咱們這部戲一炮而紅,祝各位演藝之路平步而上之類的話。


    舒意在下邊聽得直打哈欠,這些場麵話她從小就司聽見慣。


    哪個圈裏的人心都涼薄,這會兒對你慈眉善目的,等人有了更好的機會到時候看不看得上你還是另外一迴事兒。


    就是這飯桌上都有明顯的番位之爭,誰得壓著誰一頭,分的極清。


    作為女四號,她坐在並不顯眼的角落,身邊挨著胡楊。


    導演坐在中間,他的身邊是製片人出品方等,接著依次是男女主角,接著是男女二號,依次順位。


    所以舒意剛剛好坐在一個空位置的對麵,那是導演左邊的位置,這才是當仁不讓的主位。


    以哪個空位置為中心發散,那個領域,匯聚了所有的目光。


    舒意安安靜靜地當一個透明工具人,胡楊算是跟她還比較熟,不時地找話題跟她聊兩句。


    導演的慷慨陳詞終於講到尾聲,他這時候才透露,一會兒投資方要出席。


    是中承集團的宋總。


    讓大家一會兒務必都好好表現,拿出激情狀態來,決不能怠慢了宋總。


    舒意嘴裏嚼著一顆青提,她很輕地嘶了一聲。


    真倒牙。


    她想走了。


    裝不熟好辦,隻要宋時冕肯配合。而且兩家聯姻的時候考慮到舒意職業的特殊,兩家並沒有對外公開。


    在別人眼裏,宋時冕說不定還是黃金單身漢呢。


    她隻是不想麵對那種場麵,在名利場對宋時冕伏低做小,這不符合她的氣質。


    她私下跟宋時冕相處,完全是有氣撒氣、有怨必罵。生活裏那一麵,她是完全無所顧忌的公主。


    還沒等她找借口開溜,宋時冕就到了。


    宋時冕是一個人進來的,沒有帶秘書,甚至劉律也不在。


    依舊是一身深色西裝,米蘭眼雙排扣,像是從工作場合直接趕過來的,一副風塵仆仆的樣子,臉上帶著倦色。


    毫不誇張的說,這一整張桌二十來號人在他進門那一刻全都站起來了,除了舒意。


    桌椅在地板的摩擦聲淩亂又刺耳,其他人倉促地起身,舒意還以為非洲動物大遷徙了。


    她呆坐在椅子上,一下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胡楊給她使眼色,小聲說:“舒姐,快站起來啊。”


    還小心翼翼地看了眼四周,他是真的害怕舒意沒站被別人發現。


    不過很快宋時冕就讓大家坐下,沒有必要那麽隆重。


    導演和製片人開始奉承一些有的沒的,宋時冕也不甚熱絡。


    舒意堅決維持自己的人設,不多話,偶爾叉一顆果盤裏的青提,盡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胡楊看她喜歡,小心翼翼地把那個果盤往她手邊挪了挪。


    胡楊總覺得有點不自在,他感覺有人在看他。他撓撓臉,抬頭看對麵,剛好和某一個眼神一擦即過。


    是錯覺吧,宋總看他幹嘛?


    不過那個一碰即過的對視是實實在在的。


    對方的目光像泛著綠光的狼眼,寒且凜冽。宋總一副溫文爾雅的好皮相,怎麽感覺像是一匹披著紳士外衣的狼,兇猛可怖,令人望而生畏。


    胡楊如芒在背地對宋時冕笑笑。


    製片人是個人精,舒意一直低著頭不說話,宋時冕和胡楊好像氣氛不一般。他眼珠一轉,猜想宋時冕估計對胡楊有印象。


    製片人對宋時冕說:“宋總,這是我們的新人演員胡楊,上次您來看片場看的就是他那場戲。”


    胡楊拘禁地笑笑。


    宋時冕淡漠地朝胡楊點一點頭,他記得這是上次和舒意拍戲那個男孩。


    製片人手一揮,指向舒意,“胡楊年輕有為,表現特別好。呐,他旁邊是這部戲裏他的搭檔舒意。”


    舒意被架到一個尷尬的境地,在這種時候,她必須要跟宋時冕打招唿。


    舒意沒有什麽反應,宋時冕看著她,導演和製片人也看著她,大大小小的領導和主演也看著她。


    製片人對舒意印象頗深,長相出色是次要的,她那種氣質,是從骨子裏散發出來的驕矜漠然。第一次在片場看到舒意,是她的經紀人領著她過來打招唿,穿著普普通通的戲服,她經紀人點頭哈腰的挺會來事兒,不過她這個主子怎麽看怎麽不好糊弄。他主動伸出手跟舒意握手,舒意隻虛虛一握就放開。


    她並沒有什麽過分的舉動,甚至你挑不出錯來,就是你心裏會直犯膈應。


    隻是她漫不經心投來的一眼,就像是拿著刀子在你的皮肉上一刀刀淩遲。


    一個沒有代表作的小破明星,有什麽可傲的?人有傲骨是好事兒,但在這個圈子裏,你沒錢沒背景沒人脈還傲的話,早晚會被人捏死螞蟻一樣玩弄。


    製片人現在隻希望舒意識相點,好聲好氣地和宋總打個招唿。


    然而舒意就那麽坐著,完全沒有表示的打算。


    正在他大腦飛速運轉想要找個台階時,宋時冕先說話了。


    他姿態放鬆地坐在椅子上,擱在桌麵上的手指抬高輕點,“舒小姐,你好。”


    舒意但凡通曉幾分人情事故,就不應該毫無表示。


    然而她隻是拗著她精致淡漠的下巴,往正前方輕輕一抬,再不輕不重地落下兩個字:“宋總。”


    這就算完了,這便是大小姐的迴應。


    桌上所有人都倒抽一口涼氣,製片人嘴角都僵住了。


    好在宋總還挺通情達理的,臉色沒有一點不好看。


    其他人的目光在兩人之間轉了又轉。


    舒意真的煩了,看看這一個個看她的眼神,像是看一個不自量力、不識抬舉的小醜。


    她說話了,“導演,我今天還有私事兒要處理,恕不能多陪。”


    她竟然提出要走。


    她給宋時冕下了這麽大個臉,還理直氣壯的說要先走。


    導演慣是個溜須拍馬的能手,這場麵不好收場,於是他提出:“這樣吧,小舒今天要的確有要緊事的話那確實也沒辦法,這樣吧,小舒你給宋總敬杯酒,宋總大人有大量,就準你走。”


    笑話。


    讓她給宋時冕敬酒?


    這群狗雜碎,真把自己當陪酒賣笑的了?


    她抬起頭,冷冷看那一群權力中心人物,“我敢敬他敢喝嗎?”


    她這句話說的並沒有帶怒氣,就是平平的語調,淬了寒。


    導演大腦都宕機了,她竟然敢說出這種話。他伸出一隻手指著舒意,整條手臂在怒氣下抖了抖。


    宋時冕矜貴地抬手拍掉他的胳膊,“敬酒就不用了,我今晚還要開車迴去,滴酒不能沾。”


    他抬眼掃視了一圈人的神色,然後精準的捕捉到舒意的眼睛。


    幾秒的對視,無聲且膠著。


    舒意起身,對大家頷首,“告辭了大家,打擾了大家的雅興,還望大家見諒。”


    接著也不理會別人,徑自走了。


    舒意出了包間,邊走,邊給林白打電話,占線。給小糖打,嘟了半天無人接聽。


    然後給林白發消息:快點過來接我!


    發出去沒幾秒她又給撤迴了。


    等林白過來接,她還不知道要等多久。算了,還是自己打車迴酒店吧。


    她站在路邊一個公交站牌底下打車,剛好,後邊開過來一輛出租車,她快走幾步到路邊攔車。


    出租車很明顯也看到她了,緩慢靠邊開過來。


    她伸出手夠門把手,一隻腳邁下台階。身後伸出一隻手抓住她的手腕,露出白襯衫的邊緣和深色西服的袖口。


    她差點驚唿出聲。


    在她另一隻腳也要跌下台階的時候,一條胳膊背後把她攔腰提起,她整個人懸空在對方懷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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