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時冕和劉律從朗逸會所離開,他們的車停在2號門,這個地方偏僻,車少人少。


    離他們車不遠處,一個女人站在那兒,黑色鐵藝雕花路燈的光剛好從她頭頂灑下,她就一個人站著,很安靜。


    也顯得很柔弱。


    劉律喚了一聲宋時冕,示意他看那個女人。


    宋時冕這才發現,那位蘇莉清小姐竟還沒有走。


    正好,她抬起頭,剛好看向宋時冕。


    宋時冕走過去,“蘇小姐還沒走?”


    蘇莉清露出一個柔美的微笑,“我在等我助理來接。”


    宋時冕點點頭,欲告辭。


    蘇莉清恰時開口:“不知道宋先生還記不記得我,一個月前朗逸no.1二樓走廊裏,我遇見過您。”


    宋時冕想起來,“你是那個?”


    宋時冕的確不記得她的臉。


    蘇莉清含笑點頭,“是我。”


    “剛剛在包間認出您來,我就有些惶恐。那天我的確不是有意打擾,我隻是看您拿著煙卻不點,就以為您是缺火。”


    “而那個時候您,閉著眼。我不敢多打擾,本想著點了煙就悄悄離去。”


    說到這兒,她還停頓了一下,聲音裏發出顫音。


    宋時冕表示自己並未多想,希望她不要有心理壓力。


    “那款黑惡魔,我也喜歡的。國內很少見有人在抽,那天見到您,還生出了些惺惺相惜之感。”


    蘇莉清這樣說。


    這位蘇小姐想幹嘛,他不是很懂,也不想深究。


    她那晚的舉動實在稱得上冒昧,不過宋時冕向來有紳士風度,他不會主動去出言苛責,伸手不打笑臉人的道理他玩兒的很溜。


    他不想與她多做糾纏。


    宋時冕說:“是嘛。”


    短短兩個字,不是疑問語氣,又輕飄飄。


    蘇莉清聽得懂,這就是要結束對話的意思。


    宋時冕和劉律上車。


    劉律接到了家裏人打來的電話,摁掉一通,緊接著就又打來。


    看樣子很急。


    作為總裁助理,他本身就比別人多了更多的辛苦。本該是正常的下班時間 ,可老板不休息,他就得隨時待命。


    宋時冕擺擺手示意他去接,劉律道謝之後匆忙下車了。


    宋時冕一個人坐在車內後座。


    窗外開始細細密密的飄起小雨,刮起涼風。


    宋時冕一手搭在車窗邊,另一隻手捏捏眉骨。


    他有點累,急需放空自己。


    他不喜交際場麵,可身為商人,應酬往來無可避免。


    今天晚上這場合作,說全是為了舒意也不盡然,他畢竟是商人,如今娛樂行業這麽吃香,多少人一頭紮進去,各行各業都在借助影視投資做宣傳。宋時冕不是一個固步自封的人,他很樂意嚐試新鮮事物。


    哪怕沒有《歲月》,他也還是會在下一個機會節點邁出這一步。


    況且,他深知舒意的脾性,他的老婆並不是溫室裏的嬌花,並非半點風雨都見不得。


    所以他隻會給她創造公平競爭的機會,而不是把結果捧到她麵前。


    他等著舒意自己去得到自己想要的,而他隻遠遠的看著。


    窗外飄來的雨絲落在他的手背上,這才使他清醒幾分。


    他抬頭望濃黑的天幕,路燈下的雨絲細如蛛網,空氣裏浮起雨水洗滌過的灰塵味道。


    在英國留學時常年下雨,總是給出行帶來許多麻煩。陰濕的天氣讓人心情陰鬱。


    從那個時候開始,他就討厭下雨天。


    可如今迴國生活以後,日子單調乏味,日複一日。動輒從一個酒局轉移到另一個飯桌。


    包間裏待久了,更讓人喘不過氣來。


    今夜落雨,在這種荒蕪的景象中他感到了生命的脈動。


    他產生了一個荒唐的念頭。


    如果放任自己去淋雨,那該是什麽感受?


    大概在別人眼裏和傻子無異。


    一個穿著西裝的28歲成熟男性走在雨中,不撐傘,不避雨。


    想想都可笑至極。


    他大概是和舒意待久了,學了她的天真行事作風。


    宋時冕注意到那位蘇小姐還站在那兒,頭低垂著,單薄瘦削的背部下彎。


    她穿著一件無袖的裙子,兩隻手在胸前交叉撫上自己的肩部,看樣子很冷。


    劉律電話打完過來,剛把手帶搭門把手,宋時冕就叫停了他。


    他授意劉律將副駕駛座下紙袋裏的一張披肩送去給蘇莉清。


    劉律無聲地張了張嘴,還是去了。


    “蘇小姐,雨寒風涼,我們宋總交代我把這個給你。”


    蘇莉清接過一看,袋裏是一條burberry的格紋羊毛披肩。


    全新的。


    宋時冕的車走遠後,她披上那條披肩,從包裏摸了一根煙點上。


    看著快要消失不見的車影,吸一口。


    這迴抽味道竟變了,那一點巧克力的苦澀完全品不出來,唇齒間隻剩焦糖奶油的香甜。


    她原本落寞的低沉心境完全被喜悅替代。


    劉律開著車,不時透過後視鏡看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


    宋時冕一臉平靜,“想說什麽就說。”


    “宋總,那個披肩是夫人的。”


    宋時冕當然知道是舒意的,小半年前有一次舒意和他母親一塊逛街,兩人刷他的卡一人買了一條一樣的披肩。


    宋時冕去接她迴家,路上不知道又是哪裏惹得舒意不高興,下車時她直接把披肩連紙袋一起扔他身上。


    放狠話:“老娘靠誰都不會靠你,你有幾個錢了不起啊?你這破東西我不要了。”


    看看她多麽不講理。


    然後那條披肩被他放在副駕駛座下一直放到現在。


    “舒意說她不要了。”


    劉律勸:“宋總,哪怕太太說不要,你也不能一聲不吭就給別人呀。”


    “萬一太太知道了她會生氣的。”


    劉律小心翼翼的瞥他一眼:“我覺得你要跟夫人解釋一下。”


    宋時冕感到有些頭疼,想想家裏她的巨型豪華衣帽間,以及滿地板的品牌禮盒。


    舒意會在乎這些嗎?


    她怕是都不記得有這條披肩的存在了。


    不過劉律這麽一說,如果不告訴舒意,那她要生氣起來可不好哄。


    她那想一出是一出的性子,指不定哪天就又想起這條披肩來了。


    自己的確應該解釋一下。


    於是宋時冕掏出手機給舒意發微信。


    指尖打出一行字:飯局結束後遇見合作方女伴一個人等車,下雨,對方穿的少 ,我把那條你不要的披肩給她了。


    宋時冕莫名覺得有些不妥。


    為什麽跟她解釋這麽清楚,而且好像有點引起歧義。刪掉,重打。


    合作方女伴衣物單薄 ,我把你不要的披肩轉贈對方。


    點擊發送,出來感歎號。


    合著舒意早把他拉黑了。


    宋時冕臉也黑了。


    劉律問:“怎麽了宋總。”


    宋時冕冷冷吐出兩字:“無事。”


    過了一會兒,又按耐不住開口:“舒意那邊最近怎麽樣?”


    “夫人那邊最近很順利,馬上要殺青了,很快要迴來了。”


    “我看夫人也等不及要迴來了,她不是說心心念念要吃德淵路那家甜品店的青梅栗奶嗎?”


    宋時冕撩開眼皮,淡淡看了劉律一眼。


    不鹹不淡地開口:“你怎麽知道?”


    “夫人不是發了朋友圈嗎?老板你沒看到?”


    宋時冕不說話。


    該說不說,劉律有時候敏銳的讓人害怕,他大著膽子說“老板,夫人不會把你拉黑了吧?”


    宋時冕用兩根手指按了按太陽穴。


    “我從來不看朋友圈。”


    劉律:“這樣啊。”


    也是,他老板那種人,也不像是沒事幹愛刷朋友圈的人。


    “宋總,殺青宴你要去參加嗎?劇組那邊來邀請了。”


    宋時冕母親投資了舒意馬上要殺青的戲,又把事情全權交給他來跟進。作為投資人,出品方必定會來邀請他出席殺青宴。


    “咱們去的話剛好可以把夫人接迴來。”


    又是一筆頭疼賬,舒意還生他氣呢。


    “去吧。”


    剛好,過去哄哄她。


    車內安靜了好一會兒。


    劉律專心開車。


    宋時冕想了半天,事兒還是得交給劉律辦。


    他歎了口氣兒。


    劉律趕忙問他怎麽了。


    “劉律,剛才你家人給你打電話有什麽要緊事嗎?”


    “哦,沒事兒 。他們就是想我了,說我好久沒迴去了。”


    “那這樣吧,從明天開始你不用來上班了。”


    劉律一驚,猛踩了下刹車。


    車子因為慣性往前一竄。


    宋時冕淡淡看著他:“我話還沒說完。”


    劉律差點以為老板要炒了他。


    “從明天開始你可以休息幾天,迴去陪陪你家人。帶薪休假,不用來公司上班。等舒意殺青那天複工。”


    劉律內心有如海嘯,這天大的好事怎麽輪到他了?


    “休息這幾天你唯一的任務就是找林白打聽一下,看舒意最近看中了什麽東西,買下。”


    劉律一臉疑惑。


    宋時冕慢吞吞地,有點不好意思地說:“你猜的沒錯,舒意真的把我拉黑了。”


    “幫我想想辦法討好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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