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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產後失調,不治而亡」


    短短八個字謝辰瑜當然不甘心。


    見兒子目眥欲裂雙眸赤紅,一副血海深仇探求真相的模樣。


    老皇帝歎了口氣,隻說是自己對不住柏妃,與旁人無關。


    「當年的真相已不重要,好好活著才最重要」


    「瑜兒,你可知父皇為什麽把王小姐許配給你?」


    「不知道」


    謝辰瑜冷漠,全身上下都散發著冰冷氣息。


    「你知道的,且父皇還知道你必不會讓父皇失望,這個江山……是朕沒本事」


    謝辰瑜嘲諷。


    「當然是你沒本事,皇祖父一世英名,把一個強盛的帝國傳給你,你都做了些什麽?你看看滿朝文武還有幾個人真正為百姓著想」


    幽暗的燈光忽明忽暗,蠟黃的臉愈見滄桑,一抹無奈在臉上鋪陳開來。


    「是,你說的這些我都知道」


    「可惜我當年太年輕,知道這些時為時已晚,現在若除掉王家,連皮帶骨傷筋動骨,最終遭殃的還是百姓」


    人人都知道,毒瘡長得太大就不能輕易剜去,那叫傷敵一千自損八百。


    這個損失搖搖欲墜的大盛朝已承擔不起。


    「你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謝辰瑜不好再隱瞞,語氣冷冷。


    「知子莫若父,我再昏庸也終究是你父皇,當年柏妃清雋秀麗,天資聰慧,心靈手巧,她怎麽可能生出個廢物兒子?」


    「就單憑這一點?」


    老皇帝笑了笑,自然不是,一個人的眼神也不會騙人的。


    「還有你的字,每次都寫得不一樣,差勁的字根本不是那樣,你這傻孩子,裝也裝不像」


    謝辰瑜少年氣盛,賭氣別過臉不看他。


    老皇帝顫顫巍巍從懷裏取出一塊金牌。


    幽暗的燈光忽明忽暗,映襯得那塊金牌卻金光燦燦,流光溢彩,尤其上麵精雕細琢的半邊虎頭,張著血盆大口露出尖銳的虎牙。


    「京郊四大營的虎符,有了這個,你可以調動守備京師的八萬精兵,誰也奈何不了你」


    任何時候拳頭都是重量級話語權。


    手裏有兵有錢,是可以摧毀一個皇權的。


    老皇帝急促喘息幾口,顫抖著手遞到謝辰瑜麵前:「孩子,我把這個交給你」


    謝辰瑜沒接,背過去的臉甚至沒有扭迴來的意思。


    老皇帝哂笑一聲。


    「你恨我是應當,當年若不是我疏忽,你母親或許不會死」


    「這是我身上最後的東西,沒給老十,也沒給老二,隻給了你,另外……」


    顫顫悠悠把金牌放到謝辰瑜手邊的桌上,老皇帝慢吞吞躺下,直喘粗氣。


    「我大約沒幾年光景」


    「隻有一件事我放不下」


    他忽然老淚縱橫,孩子似的嗚嗚哭了起來,枯皮老手不停抹著渾濁眼淚。


    「林鎮嶽,朕的驃騎大將軍,是朕對不住他,朕知道他是冤枉的,我什麽都知道」


    他捂上臉失聲痛哭,肥胖的身體蜷縮在一起,輕輕抽搐著。


    「他的兒子,朕本來想保下的,後來也不知所蹤,隻留下一個女兒,就是你府裏的林氏」


    「那孩子是朕親眼看著長到八歲,冰雪聰明,活潑可愛,朕原想留給你當太子妃的」


    原想留給你,當太子妃。


    也就是說父皇心中的太子是自己,父皇一直是知道林氏的。


    慢慢轉過頭,謝辰瑜看向老皇帝的目光極其複雜。


    「那為什麽


    」


    「是朕太懦弱,朕貪圖享受,朕知道真相也不願說出來,就為了眼前的太平,朕不想得罪王啟時」


    王啟時是皇後的父親,王湘君的祖父,在朝中一手遮天的王閣老。


    「那現在又為什麽願意說了?」


    「現在?」,老皇帝哂笑自嘲。


    「願不願意,老天說了算,父皇沒多少時間了,你可以不相信我,但不能不相信那塊虎符」


    「那是我大盛朝最精兵強壯的兵,八萬人,個個以一當十」


    謝辰瑜沉默。


    從寢宮出來已是月上柳梢。


    他低著頭步履匆匆出宮,迎麵碰上謝辰軻。


    「六弟怎麽這時候還在宮裏,父皇留你說話,竟然說了這麽久?」


    「是啊」


    謝辰瑜勾起一抹笑,邪魅帶著不羈,和以前一樣,又仿佛有些不一樣。


    謝辰軻盯著看了一會兒。


    「不知父皇又偷偷給了六弟什麽好東西,讓二哥也開開眼」


    謝辰瑜幹脆把手臂打開,把繡滿金絲的外罩衣也脫下,慢悠悠原地轉了一圈兒。


    「二哥真會說笑,大熱天的,父皇不過問了問城裏有沒有什麽新鮮吃食,又要了些梅花長壽丹,又問了問與表妹相處得如何?怎會偷偷給東西」


    謝辰軻目不轉睛盯著謝辰瑜,半晌不說話。


    謝辰瑜幹脆湊上前:「實在不信二哥來搜身得了,你我兄弟又沒避諱」


    他拉著謝辰軻的手就往身上拽。


    胸前沒有,袖子裏也沒有,就要往腰間伸去時,謝辰軻笑著收迴手。


    「六弟說什麽話,二哥不過開玩笑,怎會真搜你的身」


    不搜身,不也搜了胸前和袖子麽?


    謝辰瑜笑得吊兒郎當:「就是麽,父皇要給什麽東西,我還能瞞著二哥?」


    「父皇倒是不會瞞,六弟就說不準了」


    火藥味十足,謝辰瑜不答話,隻笑嘻嘻湊上前。


    「二哥還在為我和表妹的事傷心?所謂英雄難過美人關,弟弟當然理解,可她都已經是我的王妃了,二哥再這樣怕是不好」


    謝辰軻冷笑。


    「二哥到底惦記的什麽,六弟你心知肚明」


    「明人不說暗話,我今天就直接告訴你」


    「東宮永遠是我的,你若敢仗著王家做什麽出格的事,別怪為兄對你不客氣」


    「瞧二哥說的,弟弟我早說過,一定以二哥馬首是瞻,東宮裏就算住上別人,弟弟我也是不認的」


    空口白牙,謝辰軻並不相信,隻是找不出證據,憤憤離開。


    望著他的背影,謝辰瑜涼涼一笑,擦了擦額角的汗也大步離開。


    迴到前院書房,他從腰間拿出那塊虎符。


    左看右看,心裏又一陣後怕。


    隻差一點,謝辰軻的手就碰觸到堅硬的金牌。


    若被他發現,宮裏都是謝辰軻的人,恐怕今天就難以出宮,父皇也定會連累。


    謝辰軻對皇位蓄謀已久,說不定直接逼宮謀反。


    必須要盡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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