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嗣炯自然隨之而去。


    太後又氣又惱,又心疼懷中這個沒爹沒娘的孩子,「從兒啊,他若再敢欺負你,皇祖母替你罰他!」


    朱祁從低著頭,瘦小的身子不安地動了下。


    太後開始數落皇上皇後的不孝,繼而告誡朱祁從不要太相信王貴嬪,要親厚內閣權臣,籠絡宗親長輩,嘮嘮叨叨說個不停。


    這些話都聽出繭子來了,朱祁從隨口應著,兩眼出神地望著晃動的珠簾。


    直到天色將晚,壽康宮的太監們才把獵犬趕進籠子,但是數了數,不對啊!


    怎麽個不對?


    那狗身上都標著號,從壹到玖,理應有九條才對,可籠子裏就八條,少了一條「肆」。


    這下可著了急,一來那是大殿下的愛犬不能丟,二來哪天躥出來嚇到太後就麻煩了。


    他們從壽康宮找到禦花園,再找到昭陽殿,除了鳳儀宮和太闕宮不敢進,內宮各處都找了,把這群人累得直不起腰來,紛紛怨恨這件事的始作俑者——朱祁從。


    你說你沒事要大殿下的獵犬幹什麽,真是沒事找事。


    壽康宮人仰馬翻,找狗找到半夜,朱祁睿躲在被窩裏笑到半夜。


    哪裏有什麽「肆」,一共就八條狗,他故意跳過「肆」寫「伍」,就是要讓人誤以為有九條狗。


    沒錯,他就是故意沒關好籠子!


    找「肆」,哼,找死去吧!


    這群獵犬是楊叔特地從西北送來的,自己當寶貝似地養,好不容易訓練出來,正準備在獵場上大顯身手,那朱祁從就要撿現成的,真是臉大!


    太後還一臉理所當然讓那個慫包挑,說好東西就要讓給弟弟。


    憑什麽?他算哪門子弟弟!


    朱祁睿揉揉發酸的膝蓋,又想起太後對母後橫挑鼻子豎挑眼的樣子,他咬咬牙,鳳眸中閃過一絲狡黠的光,「看我怎麽收拾你!」


    壽康宮的人找了好幾天,仍舊沒那條狗的蹤跡,各自都有差事,誰也不能天天沒事幹,光找狗玩,便說狗兒跑出宮,怎麽也尋不到。


    大殿下是個好性的,發通脾氣也就算了。


    但太後非說宮裏有狗叫,大半夜不睡覺叫人去抓狗。


    一天兩天還行,接連半個月的折騰,別說伺候的人,就連太後自己都受不了。


    她上了年紀又休息不好,眼見沒了精神頭,說話走路又開始哆嗦。


    萬碧聽說,一猜就是兒子的手筆,訓了一頓讓他收斂點,將心思用在讀書上。


    朱祁睿垂頭喪氣出來,吩咐來福,「把善口技的那人叫迴來吧,賞他一荷包金瓜子,難為他蹲了這麽久牆角。唉,母後就是心太軟,再嚇幾日,保管太後爬不起床!」


    來福不敢說主子們的事,隻賠笑道,「方先生今日要來講學,殿下不如早些去的好。」


    朱祁睿想了想,方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方小儒?」


    方先生的父親是當今大儒,因其名望太高,是以說到方先生,都叫他方小儒,本名反而無人提起。


    方家一直備受清流推崇,從來是遠離朝堂,朱嗣炯親臨方家數次,才把方小儒請來,但方小儒說了,授課可以,不要授官,若給他官職,他馬上拍屁股走人。


    朱嗣炯當即同意,有這層師徒關係就足夠了,他要的是清流對兒子的支持!


    但朱祁睿不明白他爹的心思,滿心想著怎麽捉弄老學究,雙目放著賊亮的光,撒開腿就往文華殿跑。


    對這個兒子,萬碧很是頭疼,打小調皮搗蛋,堂堂皇長子,上樹掏鳥窩,下湖捉魚蝦,嚇得一幫太監侍衛成天提心吊膽跟在他屁股後麵。


    他怎麽就不能像含山一樣乖巧聽話?


    想到女兒,萬碧臉色頓時柔和幾分,「小雅,半天沒見含山,人呢?」


    小雅端來一盤水靈靈的葡萄放在皇後麵前,「又去找永嘉了,一天去三趟,也不知那裏有什麽好,奴婢簡直懷疑林嬪給公主下迷魂藥了!」


    「她倆年紀相仿,永嘉又是個性子好的,難得能玩到一塊去,你可別多嘴和她說什麽,大人的事是大人的事,別牽扯小孩子。」


    「瞧您說得,奴婢就那麽沒器量?」


    「好好好,是本宮說錯了還不成?把那套金累絲嵌寶頭麵找出來,你再挑兩匹雲錦,一並給永嘉送去。」


    「您對她也太好了些,一年四季吃的用的賞賜不斷,時不時打發李重生去請平安脈,比親閨女也差不了多少,林嬪簡直是當了個便宜娘!」小雅發了幾句牢騷,仍舊帶人捧著東西去了。


    萬碧笑笑,並沒把心中打算說出來,她對永嘉好,一來是真可憐永嘉沒人疼,太後年邁,僅有的精力全放在朱祁從身上,無形中就忽視了永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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