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深吸口氣,萬碧佯裝不在意,將散落的鬢發順在耳後,偷偷取下頭上的鎏金蔓草鳳頭銀釵,緊緊攥在手中。


    「楊廣,將門推開。」


    楊廣唿吸一頓,緊挨著她的身子往後退了退,似是遲疑該不該照做。


    萬碧趁機猛地轉身,握著銀釵,向著楊廣的脖頸就刺了過去。


    楊廣沒躲,一動未動。


    然而那根尖銳的銀釵隻劃破了一層皮,便再未入半分。


    萬碧咬著牙盯了他幾息,末了,將銀釵往地上一扔,用力一推他,恨聲說,「給本宮退後!」


    她那點力氣對楊廣來說不值一提,身子隻晃了晃,但他好像清醒了,上前將暗門推開,低頭道,「娘娘快走!」


    萬碧迅速側身而過,衣襟從楊廣麵前劃過,淡淡的香氣縈繞鼻尖,引發他一陣戰栗。


    楊廣閉了閉眼睛,撿起銀釵,大喝一聲,將自己左手牢牢釘在牆上。


    「你!」萬碧臉上血色刹那褪得幹幹淨淨,她想上前又不敢上前,眼神極為複雜,隱隱透著疼惜和愧疚。


    「走!我……堅持不了多久!」


    萬碧咬咬牙,終是扭頭。


    看著她毅然而去的背影,楊廣沒有來的一陣失落,不由自主地扯住她的衣裳,「你……別走。」


    萬碧大急,然他抓得太緊,這件升龍刺繡比甲又結實得很,根本扯不斷,當下心一橫,脫下比甲,疾步出了暗室。


    灰頭土臉從假山裏出來,周遭地上不見一具宮女的屍首。


    靜謐幽深的禦花園,好似什麽也沒發生過。


    萬碧張口欲叫人,旋而想到楊廣。


    那副儀態怎能出現在大庭廣眾之下?殿前失儀,以後的仕途還要不要了!


    縱然皇上寬容,那幫禦史也會揪著不放。


    先去找李重生,解了毒再說!


    主意一定,萬碧循著小路,打算迴鳳儀宮。


    臨近宮門,遇到了小雅派來找她的人,那幾人看見皇後這幅尊榮,吃驚不小,但什麽也不敢問,趕緊攙扶著迴了寢宮。


    小雅已是急瘋了,看見萬碧,「哇」地哭了出來,「娘娘,你可迴來了……皇上,皇上……」


    萬碧急道,「皇上怎麽了?」


    「皇上無事!」蘇嬌嬌伺候著萬碧梳洗,柔聲解釋說,「小雅找不到您,又不敢聲張——怕有些人借此生事,就偷偷給皇上那邊傳了信,想來皇上一會兒就到。」


    萬碧這才放心,略喘息下,簡單說了幾句事情經過,說道,「去找李重生,讓他趕緊去給楊廣看看。」


    小雅聽說楊廣中了毒,急出了一身白毛汗,著急忙慌就往外跑。


    萬碧忙叫住她,「你別去,也別找宮女,找幾個孔武有力的內侍,他中的毒……皇上也中過。」


    小雅愣了片刻才醒悟,臉騰地紅了,出於維護心中某人形象的私心,她隻對內侍說生了急病。


    前頭盯著的人傳信,皇上提前迴來,就要到禁宮門上了。


    萬碧緊蹙著眉頭,默謀許久,冷冷笑道,「小雅,瞞下本宮迴來的消息,這出好戲,咱們就陪他們唱唱!」


    小雅登時躍躍欲試,摩拳擦掌道,「娘娘,奴婢都迫不及待啦!」


    蘇嬌嬌替萬碧整好身上的服飾,忽道,「娘娘,你之前穿的比甲呢?」


    萬碧錯開目光,神色略微不自然,顯得有些尷尬,「落在假山暗道了,別管它,你在這裏守著。」


    蘇嬌嬌怔楞一下,心中覺得奇怪——那件比甲繡著升龍紋,一看就是皇後的服飾,如此丟下,就不怕有人拿它做文章?


    萬碧不好與她解釋,言語閃爍幾句,扶著小雅從角門悄悄溜了出去。


    且說在禁宮西北的廣文樓中,朱嗣炯設下上百桌端午筵席,大小官員、簪纓貴胄、文人雅士,齊齊匯聚一堂,觥籌交錯,好不熱鬧。


    正在氣氛最盛時,他接到了小雅的密報——皇後失蹤了。


    像挨了一記悶棍,朱嗣炯腦子頓時懵了,手一抖,撒了滿懷的酒。


    但他畢竟見識多了,居然咬牙挺住,沒有當眾失態,勉強笑道,「朕酒力不勝,要迴去歇歇,諸位愛卿別掃了興頭……高首輔,呂先生,你們陪著大夥兒多吃些酒。」


    於是汪保扶著「醉酒」的皇上乘了軟轎,直奔後宮。


    還沒到鳳儀宮,他就被人攔了轎。


    苟道苦著臉說,「皇上,太後請您去禦花園,她老人家有要事要告訴您。」


    朱嗣炯眼下隻想找到萬碧,其它什麽也顧不得,說聲知道了就要走。


    苟道卻道:太後嚴令,務必要請到皇上。


    若是有點眼色的人都能看出來,皇上火急火燎地肯定有事,不趕緊麻溜地避開,難道等著皇上大發雷霆賞頓板子吃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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