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有所指,太後自然聽出來了,但自己都是太後了,天下最尊貴的女人,還用「三從」?


    她又是狠狠一拍桌子,力氣之大,桌上的茶盞都蹦了起來,「萬氏,你真以為哀家不能廢了你?」


    萬碧不怒反笑,磕了一個頭,「母後,您還真廢不了我。」


    能廢後的隻有一人——皇帝,而打死朱嗣炯他也不會廢後。


    太後被她噎得直翻白眼,連連拍桌怒道,「滾滾滾,給哀家到宮門口跪著去!苟道,你去盯著,哀家不叫起不準她起來!」


    躲在柱子後麵的苟道額頭青筋一跳——怎麽我都躲在這裏了,您老人家還能看見我?


    萬碧扶著小雅慢慢站起身,麵色平和,徐徐說道,「恕兒臣不能從命。」


    「什麽?!你……」太後氣得七竅生煙,指著萬碧直哆嗦。


    「本來今日請安,是要告訴母後一個好消息。」萬碧撫著小腹笑道,「兒臣又有了身孕。」


    此話如一道晴天霹靂,驚得太後腦子發懵,瞠目結舌,又、又有了?


    苟道一甩汗珠子,大唿慶幸,罰不了皇後啦!不用挨皇上板子啦!


    張嬤嬤趁機低聲說,「太後,皇嗣為重,且饒了她這一遭,日後再說。」


    這個台階不得不下,太後臉皮一僵,嘴角抽抽,「迴去養胎,若哀家的孫子有個閃失,哀家定不饒你!」


    到底氣不過,太後又說,「以後也不必假惺惺地過來給哀家請安,少見你幾次,哀家還能多活幾年。」


    張嬤嬤真想找塊豆腐碰死算了。


    萬碧根本不把她的話放心上,瞥了一眼朱素瑛,笑吟吟出去了。


    看著離去的皇後,再看看氣憤難平的太後,苟道暗自思忖,要不要和那位老太爺商量商量,自己換個地方,這位太後,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別到時候再把自己折進去。


    出了壽康宮,萬碧望著外頭似晴似陰的天,房頂上寸厚的積雪,嘰嘰喳喳出來覓食的麻雀,深深吸了口氣。


    太後何曾重視過庶女,不過不給朱素瑛封公主,反應居然如此激烈,簡直像挖了她的心肝一樣。


    事出反常,必定有妖!


    路上的積雪被宮人打掃得幹幹淨淨,萬碧沒有乘坐車輦,扶著小雅慢慢走著,「你給萬家傳個信兒,讓他們遞牌子進宮,對外就說是封爵的事。」


    「是,……娘娘,太後怎麽想起封長公主的事情?奴婢覺得這其中肯定有事。」


    萬碧笑道,「你沒聽出來?‘一家人和和美美’,一家人,憑太後的心性,她認為誰和她是‘一家人’?」


    小雅思索片刻,搖頭道,「奴婢覺得太後和誰也不真心親近,就連皇上這個親兒子,她還一肚子抱怨呢。」


    想到太後的偏心和執拗,萬碧心裏說不出是個什麽滋味,若是皇上知道太後真正的打算,還不知道會多委屈。


    隻希望自己是猜錯了。


    朱嗣炯早得了消息,奈何案頭奏章摞得尺高,又和高敬他們打了半天嘴仗,直到月亮升上了樹梢,才迴了鳳儀宮。


    他興奮地嚷道,「阿碧,什麽時候有的?怎的不早告訴我?」


    萬碧命人端上紅白鴨子燉雜燴火鍋,給他盛了熱熱的一碗,笑吟吟說,「這個月小日子沒來,我隻是疑心有了。母後要罰我,我一下著了急,便順嘴說出來當逃脫的借口。」


    朱嗣炯歎道,「母後,唉,她說什麽你別理她就是,她要罰你你就裝暈。」


    萬碧噗嗤一聲笑道,「放心,我吃不了虧。——朱素瑛封公主的事,你怎麽看?」


    「不成!」朱嗣炯臉色沉了下來,「且不說她的封號是皇爺爺親自奪的,單憑她心思不純,我也不能給她這個尊榮。」


    「我知道你不會答應,可你想過沒有,母後為何這麽做?」


    朱嗣炯沒好氣說道,「她就是過不慣安生日子,非要折騰點兒事出來!」


    萬碧失笑,點點他的額頭,「爺,你別忘了,先帝的骨肉中,還有一個沒有尊榮呐。」


    朱嗣炯正夾著一片鴨肉往嘴裏送,聞言筷子一抖,那鴨肉直直掉下,「啪」一聲砸進湯碗裏。


    看他呆傻癡楞如遭雷擊的樣子,萬碧冷笑道,「你忘了朱嗣熾!沒想到吧?母後怎會那麽好心管一個庶女的死活,分明是給她最愛的長子投石問路。」


    「這怎麽可能?!」朱嗣炯失聲叫道,「廢他為庶人,高牆禁錮,永不許複入宗室,這是皇爺爺的旨意!」


    他連連搖頭,「母後再糊塗也不會這麽做,前有聖旨,後有律法,不管我同不同意,臣工們就不能答應。」


    萬碧歎道,「你別怪我多心,實在是母後此舉太過反常,不若你派人盯著宮外那幾位,——多做防範總不是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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