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酆山上有座通幽大陣,最早擺出來的目的是將涼州鹽官鎮搬到酆都去,後來又成了墨千秋從海外島嶼搬兵強占羅酆山的通道,今日對弈,這座大陣又成了人族援軍的偷襲酆都,抄了魔鬼兩族後路的手段。


    此刻通幽大陣的那一頭,正是魔族遺民大部偷偷摸摸藏了萬年的那片海外島嶼,一支又一支大軍正自大陣另一頭不斷往酆都運兵。


    墨千秋在看到酆都之中出現大批敵對大軍,逐漸搶占整座羅酆山的那一刻,瞬間就明白了這場算計的始末。


    年輕人楚元宵單人赴局來與他墨千秋對弈,而人族那些本該出現的援軍則是神不知鬼不覺去往海外,偷襲了魔族遺民的老巢,當真是好一出明修棧道,暗度陳倉的算計,保不齊又是出自兵家武廟那位兵仙之手的謀劃。


    墨大先生轉過頭看了還在重圍之中的年輕人,搖了搖頭感歎道:“膽子倒是真大,敢一個人來牽扯我的注意,你也不怕那些援軍來得不及時,讓你直接死在我的軍陣之間?”


    楚元宵此刻是真的到了強弩之末,一劍斬退了麵前橫衝而來的一大片魔修,這才看著那位大先生笑了笑。


    “學生前麵就說過了,置之死地而後生,未嚐不是個好選擇。”


    墨千秋沉默了一瞬,突然有些好笑,“難怪你一開局,就一定要為海妖一脈分出來棋盤一角。”


    楚元宵看了眼那些緩緩停下了攻擊勢頭,開始調轉矛頭指向酆都的魔鬼兩族大軍,然後看著墨千秋道:“四海廣袤遠超九洲陸地,如果沒有海妖一脈指路,其他陸地各族根本沒有找到某一片島嶼的可能。四海的事還是交給海妖一脈來做,會更加得心應手。”


    墨千秋緩緩點了點頭,“這麽說來,海妖一脈已經被你們說服了?”


    楚元宵也沒有藏藏掖掖,今日兩人之間從對弈開始,一直說的都是實心話,“早在學生從雲夢澤出來的時候,那位北海之主就已經出了臨淵學宮的天牢,隻不過他沒有立刻返迴北海而已。”


    墨千秋有些意外,“金釵洲一役的仇,再加上陣斬東海龍君的仇,還有一些雙方之間的舊仇怨如傲來國神侯府,我不是很明白你們怎麽能放下成見擰成一股繩的?”


    楚元宵身處萬軍之中,隻是此刻已經沒有人再攻擊他,所以年輕人一閃身就又迴到了那張棋盤一側,雙方再次對麵而坐。


    年輕人此刻大概是有些疲憊,一臉倦容,一邊開始調息平複體內的紛亂氣機,一邊緩緩道:“這難道不是大先生算計了一路孜孜以求的結果嗎?隻不過不是如大先生所想的通過征伐之路而已。”


    墨千秋聞言先是點了點頭,隨後又搖了搖頭,“你這個路數,跟當初的鬼族與海妖一脈之間那個鬆垮聯盟沒有太大的區別,有心人真要插手算計的話,隻需要一出離間就足夠你們分崩離析了。”


    楚元宵跟著點了點頭,“不納投名狀,有些事確實不夠牢靠,但今日這一戰之後,想必各族之間的看法會改一改的。”


    墨千秋聞言挑了挑眉,淡淡道:“拿我酆都的命來殺雞儆猴?可萬一你們要是牙口不好,被我酆都兩軍崩碎了牙齒,那麽你前麵的這些合縱連橫之術,恐怕就都要白費了。”


    楚元宵笑了笑,道:“成與不成,也要打過了之後才知道,現在討論白不白費,其實還早。”


    年輕人話音落下的那一刻,這局對弈之地的南北兩側,緩緩有無數人族大軍開始列陣出現。


    羅酆山上的戰事漸漸消弭,原本留守羅酆山的魔鬼兩族守軍全部被趕下了海,匯入南側五百裏的這片聯軍軍陣之中,合兵一處嚴陣以待。


    羅酆山上出現的,不隻是承雲帝國隴右道大行台那一支行伍,一同出現的還有興和洲青雲帝國麾下數十萬邊軍,石磯洲燕雲帝國鎮守一洲南岸的那支曆經戰火的鐵軍。


    原本是擺好了局麵,要作為道爭之地的三大帝國,在這一刻被擺在了棋盤同一側,成為了同一支軍馬,牢牢將整座羅酆山抓在了手中。


    這座被鬼族占據萬年的羅酆山,本身為大道厭棄之地,苦寒惡劣的環境並不適合人族久留,但是此刻為了抄掉魔鬼兩族的後路,三大帝國上來就接下了最難啃的一塊骨頭,一句多餘的廢話都沒說。


    棋盤南側五百裏,一支豪闊雄壯的行伍同樣緩緩出現在海麵上,不過作為人族的軍伍,不到一定修為是做不到浮空的。


    正因如此,九洲人族在過往數年間傾盡家底造了一大堆足有上百艘的跨海渡船,此刻全被用在了運送行伍上,而被運送過來的這支軍伍,正是石磯洲中部的那座聯營千裏,大名鼎鼎的楚王府麾下。


    當初楚元宵去長安城的那一趟,楚王府麾下武將鍾離曾送了半枚虎符到禮官洲,送到了楚元宵的手中,就在這一趟北海之行前,楚元宵曾帶著那枚虎符親自去了一趟石磯洲,從那位楚河之主手下借來了另外半枚,所以才有了這座聯營千裏出現在北海羅酆山的一幕。


    除此之外,還包括龍池洲嶽王府,棲霞洲穆王府,楠溪洲薑陳兩氏…


    人族萬年積攢下來的壇壇罐罐,也在這一場天下爭雄的最後一戰中,全部被搬到了北海兩軍陣前,精銳盡出,一戰決勝!


    墨千秋看著南北兩側出現的人族大軍,沉默片刻之後沒有說話,將手中那枚白子放迴了棋奩之中,看著棋盤片刻後緩緩起身,一閃身退迴了魔鬼兩族軍陣之中,隻留了一句話在年輕人的耳邊。


    “登天而上之前的最後一場考校,到這裏差不多也該到了結尾,如果你能吞得下接下來這一場爭雄,就算是我為人間留的最後一場饋贈了。”


    ……


    楚元宵迴到南側那一大片渡船上的時候,先前送他孤身赴局的那一群人全部都在諸船之首的旗艦上,眾人之外還有此次領軍馳援北海的軍中諸將。


    此刻人人看著這個拖住了墨千秋注意力的年輕人,眼神都有些複雜,而更靠後的一大堆行伍中人則相反多了幾分崇敬。在智謀之士眼中,單刀赴會這種事不可取,但在武人眼中則恰恰相反,正是勇武的表現。


    楚元宵笑著朝眾人拱了拱手,道:“幸不辱命!”


    手持一把折扇的元嘉劍宗喬浩然第一個迴神,笑眯眯走上去一把攬過楚元宵肩頭,勾肩搭背一臉興味,“讓你這家夥搶了這麽大的風頭,以後咱出門在外,是不是也可以用‘楚元宵的朋友’這幾個字來臉上貼金了?”


    楚元宵聞言挑了挑眉,“我覺得,你用‘柳清秋的道侶’這幾個字更容易讓人羨慕。”


    喬浩然聞言哈哈大樂,隨後又偷偷摸摸靠近了楚元宵耳畔,兩人交頭接耳竊竊私語。


    “你他娘的差不多得了,說得好像隻有柳姑娘一人登上了胭脂榜一樣,你身後跟著那麽大一堆姑娘,哪一個不在胭脂榜上?榜首前十被你一個人搶了四個,你還好意思說?”


    中土神洲銅雀樓最近才新放了新一期的胭脂榜,不過這一次的胭脂榜卻並不隻局限於人族一家,榜上前十之中有很多人都是熟麵孔。


    女子妖皇塗山琉璃是當之無愧的榜首,一張臉生得國色天香,冠絕天下各族,跟在她後麵的是新一任的陸地首妖青玉,白衣姑娘李玉瑤占了個胭脂榜探花的位置。三人之後,還有如薑氏的那個紅衣姑娘薑沉漁,小鎮柳氏嫡女柳清秋,也都榜上有名,前十的位置被她們占了一半。


    不過,那個已成為陸地龍首的青霜,倒是並沒有出現在胭脂榜上。


    銅雀樓新一期的各榜一經問世,天下便傳得沸沸揚揚,尤以胭脂榜最為出名,很多人新奇於這一屆的胭脂榜也包含了人族之外的各族絕色,更加好奇妖族出身的榜首那兩人是何等驚豔,深恨不能當麵一見。


    故此,喬浩然此刻所說也確實不算太過分,那榜首前十中至少有四個女子確實都跟楚元宵有些關係,隻不過到底是什麽關係,那就隻能是見仁見智了。


    反正跟楚元宵相熟的這群家夥們如喬浩然、歐陽之類,幾乎都覺得楚元宵這家夥就是豔福不淺,有些事當真比修行一事還要更加的天賦異稟。


    楚元宵被喬浩然這一句話說得有些冷汗森森,賊眉鼠眼偷瞄了一眼那個白衣姑娘的表情,然後直接一手肘頂在了喬浩然這家夥身上,“你他娘的鑰匙不會說話,你就幹脆閉嘴!嫌老子死得不夠快還是咋的?”


    喬浩然嘿嘿一笑,“你個狗東西桃花運太旺,這他娘的也能怪我?”


    楚元宵聞言更加膽戰心驚,為防他再說出來什麽讓自己裏外不是人的話,幹脆一隻手按在了腰間劍柄之上,眼神兇厲,威脅意味十足。


    喬浩然見狀瞬間從他身邊跳開,笑眯眯裝模作樣從那三個女子臉上一一掃過去,一臉古怪卻什麽話都沒說。


    楚元宵有些頭疼,但想了想也沒再說什麽,反而顛顛湊到了李玉瑤身側,一臉笑意接下腰間七裏河還給了白衣姑娘,卻見那白衣姑娘隻是麵無表情接過了佩劍,卻一句話都沒說。


    楚元宵見此,不免在心底裏又給喬浩然那個王八蛋畫了個大大的叉,然後抬手撓了撓後腦勺,“那啥…剛才跟對麵打架,一身靈氣還有精神力都損耗得有些嚴重,我需要恢複一下。”


    白衣姑娘聞言抬頭看了眼這個一臉狗腿表情的家夥,淡淡一笑道:“你不是知己很多?比我厲害的也大有人在,要找人護道也不必非得找我吧?”


    楚元宵被心上人一句話說得臉色大變,目不斜視盯著白衣姑娘,嘿嘿笑道:“李姑娘你可是咱正兒八經提親求來的心上人,我這要找人護道,不找你找誰?”


    李玉瑤不置可否笑了笑,“我怎麽記得,我家老祖宗當時說的是你隻提成了一半,剩下那一半應該還沒成吧?”


    楚元宵表情一滯,幹脆直接一把抓住白衣姑娘的衣袖,理直氣壯道:“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都提過親了,你爹娘如今還在小鎮那邊開飯莊呢,這就是成了,不是也是!反正我就是賴上了,你愛咋咋地!”


    白衣姑娘大概是第一次見這家夥如此死皮賴臉,不免有些意外。


    從當初在鹽官鎮洞口第一次見,到後來兩人並肩打架,再到後來東海高陽城的久別重逢,還有後來如長安城,鹽官鎮的再重逢,好像每一次見到的時候,這個家夥都很有理有節,一副彬彬有禮老好人的架勢,今日這種耍賴皮的麵目倒是第一次見。


    如此新奇的場麵,不光是李玉瑤,就連周圍那一大群麵朝各處,看似各有事做實則都豎著耳朵的男男女女們也都不免一臉的古怪,什麽時候見過楚元宵冒出來這種反應?


    楚元宵這家夥打架殺人的時候一臉冷厲,跟朋友見麵的時候又大多溫溫和和,走了一趟江湖路什麽表情都有過,唯獨沒見過有耍賴皮的時候,今日倒是開眼了。


    喬浩然此刻已經又跟表情平靜的歐陽並肩站在了一處,看到這姓楚的為了讓心上人消氣,連這種沒臉沒皮的事情都能幹出來,不免大受震撼,同時又有些恍然大悟,摩挲著下巴喃喃道:“怪不得柳姑娘見我的時候,一直都冷冷清清的,是不是我也該耍一耍賴皮什麽的,說不定能管用?”


    歐陽自打自家祖師爺戰死東海之後一直就很少有笑臉,此刻聽到喬浩然如此說話,不免也有些古怪,想了想之後輕笑道:“他這一招也就隻有他才管用,對你沒什麽用處。”


    喬浩然聞言一愣,轉過頭看了眼歐陽,不解道:“為什麽對我沒用?”


    歐陽側頭瞥了眼喬浩然,淡淡道:“你難道沒看見李姑娘那一臉意外的表情?很明顯也是第一次見他這種撒潑打滾的做派不是嗎?”


    “那怎麽了?”喬浩然沒明白歐陽是什麽意思,一臉的不解。


    歐陽聞言幹脆翻了個白眼,“我覺得在柳姑娘眼裏,你這貨大概從第一次見時就是個不正經,所以你撒潑打滾沒用,她可能還會覺得你越來越不著調了。”


    喬浩然差點被歐陽這一句話給噎了個半死,抬起手抖抖索索指著這個家夥,一臉的憤慨之色,“姓歐的,你給老子說清楚,老子什麽時候不著調了?我他娘的難道不比他姓楚的玉樹臨風,英俊瀟灑?”


    歐陽也不示弱,冷笑一聲道:“我怎麽聽說,你當初在龍泉渡口的時候,還讓人柳姑娘誤會了你有斷袖的毛病?”


    忍無可忍的喬大公子,終於被歐陽三言兩語氣得腦門青筋直跳,擼胳膊卷袖子上去就開始大打出手,劈裏啪啦一頓老拳過後,兩人都有些鼻青臉腫。


    船上的其他人也不插手勸架,就這麽定定看著這兩個家夥在那裏胡鬧。


    大家都是有修為傍身的人,互相聊天隻要都不是用仙家傳音,又沒有施加禁絕術法,其他人隻要豎起耳朵想聽,自然就可以聽得一清二楚。


    先前喬浩然調侃楚元宵的那幾句,加上後來歐陽調侃喬浩然的這幾句,等於是真真切切聽在了所有人的耳中,所以此刻看到喬浩然說不過就動手,幹脆就沒人上去幫忙。


    正當眾人還在船頭看戲的時候,對麵那一大片已被包圍其中的魔鬼兩族大軍之間,驟然響起一聲聲嘹亮的號角聲。


    原本縮在一起有些雜亂的魔鬼兩軍已經重新完成了整軍,一分為二南北兩向,隔著五百裏海麵遙遙相望一南一北兩隻人族大軍。


    眼前這一戰,之前的那一場對弈算是第一局,因為墨千秋與楚元宵都沒有落下最後一子,留了一白一黑兩枚棋子放在棋奩中,所以那一張棋盤最後成了平局。


    接下來雙方的戰陣交鋒就是第二局,但這一場即將開啟的對衝,不會再是以某一個人的力量就能決定勝負的,而是必然會經過一場慘烈的廝殺,勝負也隻能看哪邊的軍威更盛,兵鋒更強!


    魔鬼兩族大軍,雖然因為困守海外諸島,加上他們本身的問題,軍陣數量並不算太過龐大,但是經過了上萬年弱肉強食的環境淬煉,能夠活著來到兩軍陣前的,都是真正不要命的殘忍亡命之徒,比之還算優渥的海妖一脈,隻會更加兇殘。


    在這一點上,人族諸軍本身並不太占上風,畢竟九洲萬年間還算安定,三大帝國以及石磯洲的那座聯營千裏,也包括其他來馳援的行伍,雖然也都是天下強軍,但相比於困獸羅酆山的魔鬼兩族還是要優渥得多。


    不過,人族聯軍倒也不是完全沒有優勢,一勝在數量比對麵更多,二在戰備充裕,且有兵家武廟麾下諸將負責統籌調度,軍容嚴整,進退有度,令行禁止。


    雙方此刻的北海一戰,就是天下定鼎的最後一戰,無論結果如何,最後的矛頭都會指向天幕,那裏才是諸子百家的道爭,也包括酆都那位墨大先生的籌謀,所有的算計最終落實的地方。


    一聲聲嘹亮的號角過後,被圍的魔鬼兩軍一南一北向著人族陣營開始推進。


    隨之而來的,則是人族聯軍上前麵夔牛鼓齊聲雷動,酆都山上的三大帝國聯軍拉開架勢,一架架弑神床弩被擺在大軍最前方,弩槍如林,在一聲如同狂風怒號的弩弦聲齊鳴過後,一大片離弦而出的床弩長槍遮天蔽日般離開了羅酆山的地麵,直奔對麵的魔軍鋒線而去!


    相反的方向,承載著楚王府麾下那座聯營的一艘艘跨海渡船緩緩啟動,開始朝著北方鬼軍擠壓過去,船頭同樣是一架架床弩,所有的床弩長槍全部都是由精鐵鑄造而成,再以仙家符籙加持,材質堪比仙家法寶的品秩。


    一杆杆長槍飛躍數百裏的距離,在落入魔鬼兩族大軍的那一刻,槍杆上的符籙已經在飛躍的途中吸納了足夠龐大的天地靈氣,所以迎麵撞上魔鬼大軍的防禦魔氣或鬼氣的那一刻,就如同一顆顆悶雷一樣驟然炸開!


    無數被符籙吸收而來的天地靈氣,集中於一點猛然炸開,震得對麵那軍陣前不斷翻滾的魔氣蕩漾開一圈圈的波紋,當床弩的數量超過了某個極限之後,原本極其濃厚的魔氣終於在某一刻有了抵擋不住的架勢,開始出現了絲絲縷縷的裂紋,並且在源源不斷的炸裂聲中迅速擴大,支離破碎如同碎瓷。


    但是,即便形勢危急如此,魔鬼兩族聯軍中卻沒有半分混亂,所有的魔修與鬼修軍卒們,隻是靜靜看著那如雲的床弩在自己的頭頂上,腳下步履不亂,且速度越來越快,數百裏的距離在他們的軍陣不斷推移之下,幾乎眨眼間便到了短兵相接的距離。


    那位墨大先生之才,確實也不得不令人敬佩,魔鬼兩族的低階修士雖然有浮空能力,但並不長久,不足以讓他們直接立足與海麵與人族開戰,但是那一手精彩絕豔的軍陣卻成功將同族修士全部聯通在了一起,成了一片浮於海麵上的魔雲,讓他們能夠集結諸魔鬼之力,同進同退,不再需要如人族一樣還要借助渡船才能跨海。


    手段之驚豔,放在人族之內也算是萬年難遇的天才之輩。


    數百裏距離眨眼便到,羅酆山前的兩軍直接開始短兵相接,如同兩座海上巨浪對撞在一處,刹那間天昏地暗,殺氣衝霄。


    浮在海上的人族數十艘跨海渡船,則並不像羅酆山方向的戰陣形勢,反而是在魔軍衝到近前的那一刻,直接打開了一艘艘渡船的護船罡氣,直接將魔軍隔絕在了船外。


    這一刻的上百艘跨洲渡船,也選擇了如對麵的魔氣聯結一樣的路數,護船罡氣在釋放開來的那一刻,直接全部聯通在了一起。


    這一手戰陣術法,出自楚王府聯營千裏的行伍技法,輔以兵家武廟的“鐵索連舟”,在一瞬間讓那上百艘跨洲渡船聯結成了一片占地極廣的海上陸地,有利於人族大軍結陣展開,與敵交戰。


    對麵的魔軍在這些跨洲渡船釋放出罡氣聯通起來的那一刻,幾乎沒有任何猶豫直接分散開來,環繞住這片臨時結成的海上陸地,開始從四麵八方攻擊那一片巨大的罡氣護罩。


    等到衝破了護船的罡氣,那麽雙方就會立刻如羅酆山一樣,開始真正的血腥對衝。


    渡船旗艦上,女子妖皇塗山琉璃靜靜坐在一根巨大的船桅橫杆上,修長的雙腿垂落下來,一身慵懶,表情淡淡。


    她此刻並不在意這些環繞在結陣渡船周圍的魔族修士,隻是靜靜盯著那個身處在一南一北魔鬼兩族大軍最中心位置的墨千秋,眉頭微皺,不知道在想什麽。


    妖皇身側還坐著另外一個女子,正是從雲夢澤閉關出來不久的首妖青玉,雙方之間有師徒之實,但無師徒之名。不過對於如今的青玉而言,天下間最親近的人除了公子之外,又多了一個萬妖之王。


    所以當她不便站在公子身側的時候,就會自然而然呆在女子妖皇身邊,這已經成為了某種下意識一般的習慣。


    一道劍光閃過,原本盤腿坐在船首甲板上恢複修為的楚元宵已經出現在了這處桅杆上,站在塗山琉璃一側,同樣看著萬軍之中的墨千秋,表情也有些凝重。


    塗山琉璃並未轉動目光去看身側的年輕人,紅唇輕啟緩緩道:“現在已經算是魔鬼兩族最後的一戰了,如果不出意外,那個家夥很可能會放出他最後的殺手鐧。”


    楚元宵聞言緩緩點了點頭,順勢在桅杆上蹲了下來,就成了與塗山琉璃肩並肩的架勢。


    女子妖皇輕笑了一聲,“不怕你那個心上人誤會了?”


    年輕人聞言笑了笑,“她那隻是玩笑話而已,真正的李玉瑤並沒有表現出來的那麽小心眼。”


    這話說得很坦然,還帶著一股似有若無的驕傲。


    塗山琉璃聞言挑了挑眉,又轉過頭看了眼坐在身旁的青玉,但並沒有說什麽,隨後再次將目光轉向了墨千秋的方向,道:“他的那些分身修了不同的大道路徑,雖然極可能存在某種限製,讓他不能成為真正的三徑同修,但是一旦局勢逼到某個境地,他保不齊會采取拚命的手段,到時候即便是時間有限,但一個十一境的三徑同修,很可能短時間內就會讓你們損失慘重,直接被打殘也說不準。”


    楚元宵聞言麵色驟沉,因為這種可能在以前看來不可能,但在此刻看來反倒成了八九不離十。


    以墨千秋那布局萬年,直接廢掉了鬼族前後兩位王者,又將海妖一脈也打成了半殘的通天智計,他本身已經具備了三徑同修的底蘊,隻缺了一個合而為一的可能,這樣的情況下真要拚命的話,有些事確實不是沒有可能。


    一念至此,剛剛蹲下身的楚元宵猛地從桅杆上站起身,一步跨出從原地消失,再現身時已到了船首前的護船罡氣邊緣處,左手刀右手劍,直接準備越過罡氣衝出去。


    塗山琉璃的聲音緩緩在他耳邊響起,“有天地大道的壓製,他如果真的選擇拚命,時間必然不會太長久,但是一旦他拚命,你就絕對不能死,否則你們這一場敵我混雜的天下大局之爭就等於白費了。”


    楚元宵聞言迴頭,看了眼那個高坐桅杆上的雍容女子,“請陛下幫忙盡量護住船上的人,其他的交給我。”


    說罷,他再次低頭看了眼那個白衣姑娘,然後就直接消失在了船頭。


    穹頂之下的最後一戰,在這一刻正式開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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