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安城並無宵禁一說,今夜的禮部衙門到了此時已然散衙,除了個別當值守夜的衙門官員,其他人也早已各自散值,空空如也的禮部衙署,到了此時,唯有站在衙門口的守衛軍士攔人,但即便如此,這些護衛也依舊不會怕事,作為天下最有錢的三品王朝之一,燕雲帝國的六部衙門可不是隨便誰都能冒犯的。


    禮部衙門作為燕雲帝國六部之一,屬尚書省下轄,掌管朝堂五禮,以及帝國科舉,對於注重教化、文脈昌盛的燕雲帝國來說,禮部衙門中人出門去,那都是能用鼻孔看人的,所謂“衙門八字向南開,有理沒錢莫進來”這個話,放在別處準不準不好說,但放在六部之首的禮部門前,那絕對就是個稀鬆平常事!


    既然是掌管文教諸事,曆年科舉都不得有幾個進士及第出自禮部門下?遍及朝堂的讀書人又有幾個敢不巴結著禮部天官老爺?


    光看那每日裏徘徊在禮部門前的無數大大小小讀書人,想要遞一份帖子進衙門求見官老爺,當然就也得捏著脾氣好好巴結一番這些站在門前的看門人,高人一等日子久了,自然也早就習慣了,他們何時曾受過這種被人上門當大爺的氣?!


    那個麵容蒼老的酒糟鼻老人,一邊酒氣醺醺,一邊張口就要給人當大爺,衙門前這些給人當大爺當慣了的衛士,一瞬間毫無例外全部提槍拔刀,明晃晃朝著那老人,將之圍在中間。


    當班值守的領頭押正,站在麾下軍士的外圍,微微眯著眼,透過人群看著那個滿臉囂張的老人,忍不住有些皺眉。他能帶人在這裏當班,當然也不會是傻子,眼前這老人明明都已被兵甲圍困,卻依舊不曾有絲毫的膽怯緊張,可見其必有底氣。


    此刻將人圍上,這位軍中低階軍佐不由有些為難,看著那個吊兒郎當又開始喝酒的老人,再次謹慎問了一句,“閣下何人?為何在此鬧事?”


    老人此時剛好湊著酒葫蘆抿了一口酒,聞言側過頭看了眼那個躲在人後的軍佐押正,恥笑一聲,答非所問道:“想不到你們燕雲帝國如今都已經出類拔萃到了這種地步,區區一個領著二三十人的低階軍佐,也有運籌帷幄的本事了?”


    那押正臉色一瞬間變得難看至極,泥人都有三分火氣,被人如此陰陽怪氣的嘲諷,要是不給點反應,豈不是要被人看輕他一個軍中行伍,連跟人打架的膽量都沒有?


    忍無可忍的當班押正,這一刻終於開始正兒八經的發飆,冷冷看著那老人,沉聲道:“不管你是什麽人,我等對你已是禮讓再三,也算仁至義盡了,既然閣下給臉不要臉,就別怪老子手中刀,殺人不認人了!”


    說著,他聲音微微拔高,暴喝了一聲:“拿下!”


    那些早就躍躍欲試的門前衛士立刻跨前一步,起身暴喝,直接朝那老人動手!


    酒糟鼻老人勾了勾唇角,手中酒葫蘆直直朝頭頂高空中一拋,趁著雙手空閑的短暫空檔,瞬間從原地消失,身形閃爍,速度極快,如同一縷青煙般在人群中來往穿梭,那些準備拿人的軍士連其人影都沒看清,老人就已迴到了原地,而那隻被輕輕拋起的酒葫蘆剛好順著原路落下來,恰恰巧巧落在老人攤開在身前的手掌中,不偏不倚,分毫不差,滴酒不灑。


    那些軍士見著這一幕,都有片刻的愣神,但還不等他們有所反應,下一刻,這五伍二十多人便個個如遭重創,雙腿一軟跌落在地,並未傷及性命,但此刻想起身也是妄想。


    酒糟鼻老人悠悠然再次喝了一口酒,轉過頭看著那個孤零零站在原地並未挨打的領頭押正,笑眯眯道:“給你半個時辰去找援手來得及嗎?”


    那個押正此刻臉色都有些蒼白,隻在眨眼間就放倒了這麽多軍中武卒,且分寸拿捏極好,既不傷人性命,又能讓他們暫時無法再起身,這個手段可不是誰都能有的,事情果然如他先前擔心的一樣發生了。


    老人說完了話,見那軍佐依舊愣在原地,不曾挪步離開,於是想了想之後又笑著補充了一句,“如果是想找人過來再打一架,那你最好是找個武神境過來,要不然結果就還是會跟你手下這些人一樣。”


    老人大概是覺得站著有些累得慌,所以從那歪七扭八躺在地上,滿臉肉痛的軍卒人群中穿過去,隨意跳上衙門前一側的那尊石獅子頭頂,大馬金刀坐下來,還輕輕拍了拍那獅頭,笑道:“能被我這尊肉身坐在頭頂上,其實也不算委屈了你,所以你就不要再亂跳騰來找死了,要不然你可不會像這些軍卒一樣輕鬆。”


    凡人不可見,那尊衙前石獅原本還有些要暴躁發怒的意思,但被這老人拍了拍之後,瞬間安安穩穩趴迴了原地,頗有些小媳婦見公婆的意思,委委屈屈,低聲嗚咽。


    老人見狀,滿意一笑,再次看向那個滿臉愣怔的行伍軍佐,繼續笑道:“雖然都是軍中行伍,皮糙肉厚,但挨鞭子一樣肉疼,挨軍棍一樣仨月下不來炕,你就不要去找那些境界不夠,本事不濟的軍中將官了,白費力氣不說,要是遇上個小氣一些的,事後說不定還要給你穿小鞋,不劃算的。”


    看似好心勸慰了一句,老人話鋒一轉,突然又笑道:“當然,要是想好好坐下來聊天講道理,那就去找你們那位皇帝過來也成。”


    眼見那押正臉色更加蒼白,老人又像是明白了人家的難處,拍了拍腦門,有些不好意思般還道了句歉,“不好意思,倒是忘了這事可能會讓你有些為難,要實在不行的話,找你們這衙門裏的那位天官大人過來也成。”


    說完了話,老人便又開始仰頭喝酒,猛灌了幾大口並不算貴的土鍋燒酒,打了個長長的酒嗝,一陣酒氣氤氳開來。


    老人一轉頭還見那押正站在原地發愣,於是就歎了口氣,似笑非笑道:“你要是覺得這事也為難,那不如我送你一程?”


    那押正驟然驚醒,有些惶恐地看了眼那如魔似鬼的老人,趕忙轉身連滾帶爬地跑了,好像身後跟了匹時刻準備咬人後腿的惡狼。


    老人目送著那押正消失在街角,這才滿意一笑,又開始一邊喝酒,一邊抬頭看著天上那輪圓月,輕笑了一聲,有些遺憾般喃喃道:“今夜的月亮,好像不夠圓啊。”


    ……


    臨安城外十裏,雲頭之上。


    僅僅比那禮部衙門前的老人晚了一步到此的五位高階武夫,此刻就站在這塊雲頭之上,靜靜打量著那個來此鬧事的酒糟鼻老人。


    隨行楚王至此的武將鍾離,眯眼看著那個打人還找人的飲酒糟老頭兒,神情有些古怪,側過頭看了眼為首的楚王,輕聲道:“大王,這…”


    後半句話並未說全,但意思明了,楚王府與這姓韓的家夥之間,算不清的恩恩怨怨也不是一天兩天了,對方是什麽樣,絕不會心裏沒數。況且在場的都不是弱手,當然也不會看不出這個瓜皮裏頭裝著的,並不是原來那個瓜瓤。


    真正讓鍾離感到古怪的,是姓韓的那個老貨,為什麽會輕而易舉把自己的肉身借給那個小家夥?畢竟這種近似於奪舍的變通法門,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用的,其中風險當然不會小,萬一一時的暫借,被人用順手了之後變成有借無還,多年的辛苦就等同於一夜之間付諸東流。


    老的能搶小的,小的未必就不能搶老的,尤其是那個背後站著大神仙的小家夥。


    負手而立站在雲頭眾人最前方的楚王,表情平靜看著那個老人樣貌的少年人,許久之後才突然輕笑了一聲,“狗改不了吃屎,他們這群人,就總喜歡這種彎彎繞繞的陰謀詭計。”


    鍾離聞言笑了笑,再次看了眼那個百無聊賴仰頭望月的老人身影,又道:“那我們…?”


    楚王笑了笑,轉過頭看了眼那座燈火通明的燕雲皇城,微微挑了挑眉,道:“看看再說。”


    ……


    那個被嚇得不輕的軍佐押正,慌慌張張從聚仁坊跑出來,在坊門之外停了腳步,迴過頭看了眼身後那條又長又寬卻行人極少的坊內大街,猶豫了片刻之後咬了咬牙,終於還是直接往禁軍大營的方向跑了過去。


    作為軍中行伍,他其實也就隻比普通軍卒高出一點而已,雖然能謀到禮部值守的差事,也是因為背後有些不大不小的門路,但那不足以讓他直接去敲禮部尚書大人家的府門。


    從二品的朝堂大員,在他們這些低階軍吏眼中,已經跟老天爺無異了,不會比直接求見皇帝陛下容易多少。


    況且,禁軍再如何說也是行伍,他要是有事不找自家主將,真跑過去找那文官一列的大員,那麽此事過後恐怕他就不是穿不穿小鞋的問題,而是要考慮考慮還有沒有命活著了。


    ……


    楚元宵借了那韓老頭的肉身,演了一出張冠李戴,又萬裏迢迢跑到這石磯洲最南部的燕雲帝國京城來,當然是有理由的。


    少年四人一行的這一路,從當初在龍泉渡口登上那艘白毫渡船開始,或者是更早一些,從那位嶽王府的徐姓老人在龍泉渡口處,將跟在少年人身後的那個歸屬於燕雲帝國的大仙人高沫,擋在了龍池洲以外開始,就已經注定了楚元宵最終會跟這座三品王朝之間有些糾葛。


    再後麵的趙正綸在白毫渡船上強買強賣一事,包括在那條大運河上被少年人用武運一拳打了個半死的大鼇,以及後來的棗林攔路,樁樁件件都與眼前這座三品王朝脫不開關係。


    爛柯山,正是燕雲帝國境內的天下名山之一,一尊山神通過投影飛到萬裏之外去擺一盤爛柯棋局,要是有人說這座三品王朝的欽天監會不知道,餘人都不信。


    真拿每座王朝欽天監都會有一部的《搜神錄》當擺設了?


    當然,少年人今天要講的道理,並不隻是為了他這一家被不斷堵路的事情,還有些彎彎繞繞的桌底事,在天下形勢到了如今的境況之後,就不得不拿到桌麵上攤開來說了。


    後麵的這個理由,才是那位武廟兵仙委委屈屈將自己的肉身借給楚元宵,讓他能用以仗勢欺人的真正原因,也是少年人臨走前,崔先生要問那三個問題,又讓少年人記住自己答案的原因。


    與六部衙門隔著一座聚仁坊的另一側,正是燕雲帝國皇城。


    此刻,雖然那個軍佐押正並未直接去往皇宮或是禮部尚書的家門口報信,但有些該知道的人其實也都知道得差不多了。


    皇宮禦書房內,皇帝陛下趙端晏此刻尚未揮退那兩位禮部臣工,君臣三人還在談論關於馬鞍渡口的彩雲錦買賣一事。


    那位負責皇帝近衛的披甲武將出現在禦書房門外,也不進門,直接拱手抱拳輕聲道:“陛下,禮部衙門口外,有個外來武夫堵門鬧事,戰力不俗。”


    被突兀打斷話頭的皇帝有些不悅地皺了皺眉頭,轉頭看了眼那禮部尚書鍾文,眼見對方一臉愕然,皇帝就大概有了些判斷,於是看著那緊閉的殿門,問道:“什麽原因?什麽境界?”


    披甲武將不需要猶豫,但語氣間有些凝重,“原因暫時不明,他隻放話要見…陛下,或是鍾大人;境界的話…應該是在武神境,具體戰力上限,未曾交手,暫時不知。”


    說罷,這武將想了想之後,又補了一句,“欽天監、皇城司麾下高手皆已聚齊在宮門前,陛下可隨時傳旨。”


    禦書房內,皇帝聽到武將的迴答,有些意外地再次看了眼那禮部尚書鍾文。對方既然點名要見皇帝或是禮部尚書,又大大方方堵在禮部衙門口外,可見其意圖最少是與禮部脫不開關係的。


    鍾文自然接到了皇帝陛下的視線,趕忙躬身行禮,表明自己對此事並不知情。這位已經年過半百的天官大人,雙鬢之間都已有些微微斑白,但此刻依舊有些惶恐,被一位武神境堵門這種事,若是好事還兩說,但若是惡事,那麽無論結果如何,他都必然要跟著吃瓜落了。


    皇帝此刻麵無表情,定定看了眼殿內戰戰兢兢的兩位臣工,最後也沒多說什麽,隻是吩咐道:“既然如此,鍾愛卿便辛苦一趟,去禮部那邊看看對方到底是什麽意思?”


    鍾文聞言,趕忙下跪行禮,“臣遵旨。”


    皇帝擺了擺手,目送禮部尚書匆匆忙忙離開禦書房,在他臨出門前,一直眯著眼的皇帝突然又補了一句,“鍾愛卿記得帶上宮門外那群仙家。”


    正欲出門的禮部尚書腳步頓了頓,轉過頭看向禦案那邊,就見皇帝陛下隨意笑了笑,輕聲道:“無論對方是什麽意圖,一個武神也不能隨便說想堵誰的門就堵誰的門,我燕雲帝國乃是三品王朝,臉麵還是要的。”


    禮部尚書鍾大人,官位能做到今日這一步,殿前伴君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皇帝陛下是什麽脾氣他心裏清楚,最愛講規矩重禮數的文人皇帝,最不喜歡的就是沒規沒矩的人物,這一點從滿朝群臣無論誰來麵君,都要做足了君臣禮儀這一件事就能看得出來。


    伴君如伴虎是句實在話,在眼前這位皇帝陛下身上,尤其實在。


    鍾文再次朝著端坐禦案背後的皇帝陛下行禮,這才領命離開了禦書房,獨留了麾下的鴻臚寺卿童紫卿一人站在禦書房內,麵對臉色並不好看的皇帝陛下,大氣都不敢喘。


    ……


    禮部衙門口,蒼老麵孔的楚元宵依舊坐在那尊石獅頭上,有一下沒一下喝著壺中酒。


    對於皇宮那邊一大幫仙家修士正在快速往這邊而來這件事,以他現在借來的武神境本事而言,要知道其動向並不算難事。


    九洲天下間的每一座三品,至少都會有一位十一境坐鎮,這是臨淵學宮那邊定下的鐵律。


    楚元宵這一刻的武神境當然也是十一境,所以雖說他是強龍至此,但那地頭蛇也不會是弱手,而且燕雲帝國這個三品王朝會有幾位十一境,其實也不好說。


    江湖上有一句老話廣為流傳,叫做“窮文富武”,精氣神三徑,無論是哪一道都不是容易事,光陰如晦,修行路從來都是力爭上遊不可懈怠,要想比別人修得快,想在老天爺下手收命前拿到更高的境界壽元,拿錢砸是最好也最快的辦法。


    苦哈哈練武下功夫可不可以?


    自然是可以的,但是某些關鍵時候,沒有天材地寶滋養境界、修複傷勢,修行路就會注定了坎坷波折,也總會比那些富家子弟修行中人艱難太多,吃虧也太多。


    從這一點上來說,當初蘇三載在小鎮上朝那幾家使勁敲竹杠,大概也算是為自家徒弟攢家底了,先生愛學生,則為之計深遠,這一點大概是少年人的先生們都愛做的事。


    燕雲帝國為天下最有錢的三品王朝之一,有鑄幣之權握在皇帝及國庫手中,所以上至皇帝,下至各級官員,從不曾在錢財一事上發過愁,拿錢砸境界這種事就等於舉手之勞,眼前這座帝國京城臨安,會有多少十一境,是個不好猜的謎。


    楚元宵對於對麵的有備而來好似並無察覺,隻是靜靜坐在獅頭上,等待著那位已出了皇宮,但不知身份的人物騎馬而來。


    燕雲帝國有官製,文人皇帝們認為官員乘轎乃是“以人代畜”,有違禮教,與儒門祖師爺那句“始作俑者”是個相似的道理,所以非德高望重的朝堂元老,不準乘轎,所以即便如禮部尚書天官大人,也依舊是騎馬趕路,從皇宮門口那邊穿過聚仁坊來到禮部門前。


    楚元宵笑看著這位匆匆趕來,連氣都沒喘勻的人物,笑道:“深夜勞煩大人乘馬,在下多有慚愧,還請大人海涵。”


    騎在馬上的鍾大人並未下馬,看了眼那些橫七豎八躺在地上起不來的軍士,又認認真真看了眼那個端坐獅頭的老人,隨意拱了拱手,問道:“在下燕雲帝國禮部尚書鍾文,不知足下何人,今日到我燕雲帝京有何指教?”


    楚元宵笑了笑,“原來是天官大人,失敬失敬!”


    “大人難道就不想問問我為何要傷你堂前軍卒?諸位軍爺盡忠職守被人殺傷,大人看一眼就了事了?”


    鍾文聞言,眯眼看了看那老人,冷笑了一聲:“足下傷人在前,此時倒比我這個他們自家人更懂體恤下屬了?”


    楚元宵歎了口氣,“我傷他們是因為他們要護著你們,雙方分屬敵對,理所當然,可大人你明明是被人護著的那個,卻對身前人被傷及而不聞不問,怎麽還能含沙射影說我假仁假義?”


    禮部尚書被對方一句話堵得有些難受,皺了皺眉沒有說話。


    時至此刻,這座禮部衙門前的小廣場已經被那燕雲帝國欽天監和皇城司麾下的高手裏三層外三層圍在了中間,數十名境界高低不平的仙家修士,有人大大方方站在房頂屋簷,街頭巷尾的顯眼處,還有些人則藏身暗處,所有人都把矛頭對準了那個怡然不懼坐在獅頭上,連屁股都沒抬一抬的武夫老人。


    鍾文深吸了一口氣,看著那個一臉笑意的老人,再次道:“閣下究竟何人?今日有何指教?”說著,他突然臉色一冷,淡淡道:“若是閣下不願自報家門,咱們其實也可以換個地方說話!”


    楚元宵看著那個底氣突然足起來的天官大人,有那麽一瞬間覺得有些好笑,“換地方?皇城司?我倒是之前確實在書上看到過,說你們燕雲帝國皇城司,戰力彪炳,本事奇絕,兇名赫赫能讓小兒夜不敢啼。”


    那位騎在馬上的天官大人聞言,雖有些自得,但並未表現在臉上,雙方此刻言語交鋒已有幾個迴合,但他依舊沒能問出對方的名號意圖,實在是對方廢話太多。


    楚元宵見對方沒有反應,於是就歪著腦袋笑看了眼那禮部尚書,開始真正放出了戳人的言語刀子,“既然燕雲帝國能有如此霸道的行伍,又為何要在那妖族什麽動作都還沒做之前,就先一步未戰先怯,老早開始替自己找退路?膽子就這麽小?”


    禮部尚書鍾文,聽著那個老人突然將某些事翻到了桌麵上,臉色不由地驟然難看起來。有些事在塵埃落定之前,其實一直都限製在少數人中間,即便是算上那一夜皇帝陛下在社稷壇內與那位葉大先生明言之後,這個人數也沒超過一手之數,另外有些人雖然也在聽皇命行事,但其實並不知道具體的意圖。可眼前這人一開口就叫破了某些機密,這讓他不由開始懷疑,是不是那位葉大先生出走之後做了什麽?


    楚元宵看著這位禮部尚書大人一臉的驚疑之色,雖不知道他在懷疑誰,但還是擺了擺手,笑道:“天官大人倒也不必猜疑,‘疑心生暗鬼’這話雖然不大禮貌,但總是那麽個意思,我今日登門臨安城,並非你燕雲帝國有人泄密,隻是因為我剛好跟你們的某些謀算,有些關係而已。”


    禮部尚書聽著那老人的解釋,有些不明所以。


    楚元宵笑了笑,“不好意思,我確實廢話有點多了,還沒自報家門,在下姓楚,名元宵,來自禮官洲。”


    鍾文一愣,眯眼看了看對麵那略顯蒼老,還帶著酒糟鼻的麵龐,緩緩搖頭道:“足下既不願自報家門也無妨,用這種話來搪塞於人就有些可笑了,你說的那人我知道,隻是個不滿二十歲的少年人而已,反觀足下,恐怕已過花甲了吧?”


    楚元宵聞言搖了搖頭,提起酒葫蘆喝了口酒,笑道:“修行中人要做些不合常理的事情才是個常事,修行中人變幻麵容隻是平常上,不算多大的能耐,不過天官大人既然不是修行中人,有些事不明白也情有可原,若是大人還不信,也可以找人確認一番。”


    鍾文一直定定看著老人的談笑風生,此刻倒是也沒有真的就轉頭去看周圍的自家修士,隻是有些嗟歎般搖了搖頭,“不入其門,詎窺其奧,你們這些修行中人的本事能耐,在我凡人眼中看來,確實歎為觀止了。”


    這位禮部尚書大人此刻的表情,並未因為楚元宵的釋疑解惑而有所改變,反而更多了幾分思量。


    楚元宵笑了笑,沒有說話,靜等著對方那個思慮的結果。


    鍾文片刻後終於是咬了咬牙,眯眼看著那麵容蒼老的少年人,輕聲道:“我燕雲帝國有什麽樣的打算暫且不論,但既然足下今日登門而來,想必也是知道了某些事了,不如就把你我雙方當初在白毫渡船上那一樁沒談完的買賣,繼續談完如何?”


    說罷,這位天官大人突然勒馬後退,同時高高抬起手,再猛然間揮下來,大喊了一句:“動手!”


    楚元宵見這位禮部尚書如此幹脆,竟然在他自報家門之後立刻就選擇了動手,不免有些意外。


    這也太雷厲風行了吧?


    那些分散各處本就蠢蠢欲動的燕雲帝國修士,在這一刻連蓄力的過程都已經預備好,就是在等著領頭人發話,所以隻在禮部天官那二字出口的瞬間,就立刻有人出現在了那衙門石獅子一側。


    一位大約是九境左右的練氣士,手中提著一隻做工精致的玉如意,驟然朝著楚元宵舉起,口中念念有詞,一道瑩白的光罩便出現在石獅子四周,竟是直接將那尊石獅子與石頭上的老人身影一起籠罩其中。


    一手畫地為牢的禁錮之法!


    楚元宵看著那個一招建功,站在光罩外麵帶得色的九境練氣士,有些無奈地搖了搖頭,“我都讓人帶話了,不到武神境的人不要來,你們怎麽就不聽勸呢?”


    那個九境練氣士聞言臉色一變,毫不猶豫直接抽身暴退!


    與此同時,一隻坐在獅頭上的楚元宵直接翻身站起,同樣沒有如何蓄力,直接朝著那光罩外九境練氣士的方向一拳砸了出去!


    那個九境練氣士此刻已經離開光罩外超過五丈,卻依舊沒能躲過那一招浩瀚如星河的拳罡撲麵,那層畫地為牢的光罩瞬間爆碎,手中那隻玉如意也跟著同樣化作了齏粉,而那練氣士則因為被拳罡砸中,加上陣法碎裂的反噬,一瞬間狂噴一口鮮血,倒飛而迴,砸在了小廣場對麵的牆麵上,失去意識昏死過去。


    對麵的其他人還在衝過來的路上,被這一招製敵的兇猛氣勢給逼迫得微微一頓。


    站在獅頭上的楚元宵看了眼那個昏死的練氣士,又低頭看了眼自己那隻拳頭,突然笑了笑,“原來這一拳由本尊砸出來,是這種效果。”


    當初在鹽官鎮五方亭中,金瞳少年也曾一拳直奔那位酆都鬼侯,逼得那位鬼族軍師因為強行接拳而動作遲滯了一瞬,因而被關在了涼亭中。


    如今用這位兵仙的肉身本尊打出同一拳,竟比當初還要更加霸道一些,要不然也不至於讓那九境練氣士隔著五丈以上的距離,卻連躲一躲的機會都沒找到。


    楚元宵隻是感歎了一句,就再次抬起頭來,直接無視了那些已在朝他出招半途中的仙家修士,直勾勾看著那位臉色不好看的天官大人,笑道:“我來之前,我家先生還正囑咐我,說是道理講不通就要學會用拳頭說話,沒想到眼前還真就用上了。”


    他大概是有些惋惜,所以緩緩搖了搖頭,抬手一拳甩到身後,將一柄突然出現在背後的偷襲飛劍直接砸彎加砸飛了出去,一邊有些失望道:“你們啊,真的就是被人一眼看到了底,一點也不像個真正的君子!”


    說罷,這個早就準備好了要來打架的少年人,猛地從那獅頭上拔地而起,一步躍至高空中,朗笑一聲,遍傳臨安城。


    “既然非要打過一架才能好好講道理,那就都出來吧!有人說你們錢多能養人,我楚元宵也想看看,你們到底養了多少十一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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