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東南金釵洲天幕之中出現那一輪血月的時候,遠在中土的臨淵學宮觀星台那邊,幾乎瞬間就發現了異常。


    兩洲之間隔海相望,距離不短,那座兵家武廟收到消息的時候,立刻就開始派人前往馳援,從中土迅速收攏戰力南下,風馳電掣趕往金釵洲救場又滅火。


    隻可惜隔海相距數十萬裏之遙,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像那些修為通天的江湖前輩高階修士們一樣,可以不用憑借跨洲渡船就從中土飛往金釵洲的。


    到底還是需要時間。


    ……


    瓶山之巔,兩位鳳池書院山長讀書人,如出一轍深深看了眼那輪血月,隨後又各自輕吸一口氣,一同緩緩轉身,麵向山上山下越聚越多,已經足有十多萬的各路大小修士,甚至還有一些擅離轄境的各地山水神靈混雜其中。


    文廟聖人,金釵洲鳳池書院山主裴勝,看著已經幾乎要站滿山頭上下的一洲同道,下一刻便以朗朗之聲遍傳瓶山,“諸位道友,今日天下妖禍四起,我金釵洲已成妖族嘴邊肉,生死存亡在此一戰!”


    說著,這位曾經一身儒衫高坐書台,不沾人間煙火氣的讀書人,認認真真朝著那些服色各異的各處修士彎腰作揖躬身一禮,禮數之全,如見聖賢。


    “今日形勢兇險,九死一生,裴勝代鳳池書院,感謝諸位道友關山萬裏馳援而來,與我書院一道共守鎮海樓!此戰孤注一擲背城借一,諸君舍生忘死之大義,裴勝實無以報,唯剩一禮,以謝諸君!”


    場麵有些寂靜,漫山遍野的人間修士人人肅穆,靜悄悄看著那位恭恭敬敬行禮的文廟聖人,有人躬身迴禮,也有人抱拳致意。


    大概是因為那妖族勢大,此刻瓶山上下氣氛都有些肅重,直到某一刻,突然有人開口大笑著與那位讀書人搭話。


    “裴山主,晚輩覺得你前麵迴答那妖王那句話,說得就很對,若真是因為怕死想要求個苟活,跪在家門口等著就是了,又何需來此?”


    有人先開口,就自然還有人跟隨在後,“可不是?裴山主不必如此客氣,金釵洲不止是鳳池書院一家的金釵洲,我們這些人雖然不如你們讀書人懂的道理多,但還是有身為人族修士該有的骨氣的!怕死不是好漢,大不了下輩子從頭再來就是,慫個逑!”


    這話說得不太文雅,要是放在往日,鳳池書院那幫讀書人非得揪著人家的耳朵絮叨一番非禮勿言不可,但此刻卻反倒正是那幫讀書人,帶頭大笑的聲音放的最大,甚至還有人跟著一起吆喝,“就是,慫個逑!”


    山上山下一起哈哈大笑,反倒把最開始那個說話失禮的江湖人給臊得有些臉紅,張口又罵了一句,“笑個屁!”


    這話一出,那些本就笑得大聲的各處修士,微微一愣之後,就笑得更大聲了!


    氣氛高漲,一股衝天的戰意,也悄悄在這不斷有人說話,就有人跟著起哄大笑的熱烈場麵裏,直上雲霄,豪氣幹城!仿佛那一輪映照得一洲盡血色的妖異血月,都已經不再那麽可怕了!


    站在裴勝身側的鳳池書院副山長虞時中,靜靜看著這人數已然多達十幾萬,即將破二十萬之數的一洲各地修士,忍不住輕輕歎了口氣。


    裴勝聞聲迴頭看了眼這個多年老友,突然一笑,問道:“虞兄何故歎氣?”


    虞副山主眼神複雜看了眼裴山主,語氣之中莫名有些慚愧,“過往多年,老夫隻以為人不讀書不知禮,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說著,這個身形略顯矮小的胖老人環視了一圈那些氣氛熱烈的仙家修士,很多人衣色駁雜,境界也未必多高,甚至有些人隻是才剛剛踏入修行門徑,大概有一多半的人,可能連一份獨屬於仙家山門才有的正經仙師譜牒都沒有。


    “隻是今日看來,怕是老夫以前都有些自以為是了,死書讀多了,還要連累腦子也跟著食古迂腐,實在慚愧的很。”


    山主裴勝聽著老友言語之中飽含的慚愧之意,也跟著沉默了片刻,落寞一笑,“身為儒門弟子,有些話由我們說出來是有些失禮的,隻是今日情況特殊,想必祖師爺也不會跟你我計較太多。”


    這位白發老人看著那些已經開始不斷往海岸邊衝去的各路修士,有些已經跟零零散散衝上岸來的海妖前鋒交手在一處,雙方在戰陣爆發開來的那一瞬間,就不可避免都出現了死傷,血肉橫飛,鮮血橫流!瓶山之前的狹長海岸,很快就被雙方之間的慘烈對攻給迅速染上了一層血色!


    “以前總聽不得的那句‘仗義每多屠狗輩,負心多是讀書人’,放在今日此處,大概是不太準確恰當,但總是有那麽點意思在中的,我們每每孜孜以求教人守禮知節,但光鮮道理總講在文雅精致的高閣之中,一味求高求大,就很容易顧及不到人心細微處的某些橫生枝節,想要做到兩全,就總是不太容易的。”


    一段有些直白的言辭說完,兩位學富五車的大文人都有些無言。


    好片刻之後,聖人裴勝看著海岸邊的慘烈戰況,突然就深吸了一口氣,轉過頭朝著老友灑然一笑,“時至如今已是多說無用,你我今日之後大概也沒有什麽將來可言了,不如就趁著還能動彈,多殺兩個妖物才是正經!”


    虞副山主笑著點了點頭,看向對麵某位衝陣而來的十一境妖王,第一次做了個自從升任鳳池書院副山主以來,從不曾有過的逾矩動作,抬手輕拍了拍裴山主的肩頭,笑道:“這第一陣,就讓老夫占個便宜先行一步,有勞裴兄坐鎮後方替老夫壓陣,黃泉路漫漫,你我老友就此別過!”


    山主裴勝看著老友一臉笑意,也跟著笑點了點頭,朝這位副山主抱拳作別,道:“虞兄放心先行,裴勝隨後就來。”


    瓶山之巔,一道浩蕩文氣驟然爆發開來,眨眼之間籠罩了山前海岸八百裏!


    下一刻,一個滿頭白發的矮胖老人,氣勢磅礴如驚雷,拔地而起直衝著對麵那個已到岸邊的十一境妖王對撞而去!


    今日金釵洲,天高三尺,壯哉瓶山!


    ——


    楚元宵迴到北海渡船上時,那個被戳了一刀重傷垂死的九境武夫王襄,已經自行穩住了傷勢,隻身一人盤坐在山頂,雙腿之上橫放著那柄青銅劍,寂靜無聲,獨自療傷。


    山腰處,那些臨陣倒戈的軟骨頭修士已經被徹底拿下,收繳兵器,全數用仙家法寶捆仙繩綁在渡船山道邊,等候發落。


    一陣清風吹過,白衣文士手提酒壺迴到渡船,一派風輕雲淡之色,絲毫看不出來,他在不久前曾一劍斬了一頭十一境的大妖,更看不出來半刻前,他曾在天幕處一人獨對九妖王。


    楚元宵跟餘人仍舊未曾分開,故而少年那一身偽十境的實力尚在,渡船上一大堆仙家修士,先前親眼目睹了少年一人提刀,生生逼退那北海龍王到了目力窮盡之外。


    故而此刻少年,威勢無兩,與那白衣大劍仙一樣,成為了無數修士眼中的得道高人。


    黑瞳少年對此也並未過多解釋,隻是笑看著白衣,朝那群跪在山道邊的軟骨頭修士點了點下巴。


    李乘仙見狀直接翻了個白眼,毫不猶豫閃身消失,大概是迴了那間從裏麵頂住了門的山腰船艙之中。


    對於殺叛賊這種事,大劍仙興趣全無,髒手不說,還要憑白汙了酒氣!


    美酒入口變了味這種事,於白衣而言,跟被砍了頭沒什麽區別。


    楚元宵眼見白衣消失,再迴頭時又看到那一船修士眼巴巴等著他發號施令,幹脆也沒好氣翻了個白眼,冷笑道:“看我作甚,是等我托著你們去興和洲?”


    對麵那一群修士們一片啞然,這位看起來更像個邪修的江湖前輩,果然是脾氣不好。


    青雲帝國放在渡船上負責行船的一眾船工到底還是有些眼色的,聽著這位前輩說完這一句,他們就立刻會意,趕緊三三兩兩各歸各位,開始重新開動渡船繼續前行,乘風趕往大海東側的興和洲。


    那些還留在原地的渡船客,人人大眼瞪小眼,最後一陣推推搡搡,就有個倒黴蛋被推了出來,隻能壯著膽子朝那位已經準備走人的古怪前輩抱拳行禮,小心道:“前輩,這群軟骨頭要怎麽處置,可否勞煩前輩示下?”


    楚元宵剛準備抬步迴艙,卻被人攔了去路,有些煩躁地轉頭冷冷看了那人一眼,嚇得對方慌忙後退兩步,訥訥不敢言。


    黑瞳少年壓下心頭不適,也沒再為難那個開口請示的修士,隻是眯著眼轉頭打量了一圈那一大堆如喪考妣跪在道邊的被綁修士。


    若真按他此刻心性,當然是直接手起刀落,人頭滾滾!但是轉念一想,就還是忍住了心湖之中的某些蠢蠢欲動。


    有些事一旦做得太順手,以後再想收迴來,可就不容易了。


    先前在這渡船山頂,楚元宵一刀砍了那個八境元嬰練氣士,隻不過是情勢所迫,需要他殺人果決敲山震虎,但此刻塵埃落定之後,再做殺人這種事就沒有必要了,還是交給能管的人去管就是了。


    “殺人這種事我沒興趣,等到了興和洲之後,把他們交給青雲帝國吧,是殺是放都隨他們的便!”


    少年說罷轉身就走,提著歸鞘的繡春刀一步步走迴了那間船艙,然後開門再關門,消失不見,留了一大堆江湖修士麵麵相覷,總覺得這位前輩好像是說了句玩笑話。


    ……


    船艙之中,楚元宵依舊一臉妖異,大剌剌坐在桌邊,拿起桌上一隻鴨梨開始啃,梨汁流了一手,又滴到桌上,他也毫不在意。


    桌子對麵,白衣喝了口酒,側過頭瞥了眼少年,笑道:“我還以為,你會直接讓那些軟蛋人頭落地。”


    楚元宵聳了聳肩,一邊啃著手中那隻梨,一邊含含糊糊道:“我倒是想來著,但又覺得萬一要是因此落得個嗜殺的名頭,就不劃算了,為了一幫沒骨氣的家夥犯殺戒,不值當!”


    李乘仙笑了笑沒說話,繼續喝酒。


    楚元宵三兩下啃完了手裏那隻梨,將梨核隨手扔到桌邊渣鬥之中,這才轉過頭看了眼艙房一側,正巧發現李璟正靠坐在牆邊的椅子上,單手撐著下巴,有些奇異地看著自己,於是就笑眯眯朝他勾了勾手指。


    少年王侯表情一滯,直覺告訴他,此刻這個渾身透著詭異的家夥絕不能靠近,於是幹脆就坐在椅子上連屁股都不抬,腦袋搖成了撥浪鼓,死活不起來。


    楚元宵勾唇一笑,“你確定你不過來?”


    被威脅的李璟偷偷摸摸看了眼白衣,眼見那位前輩好像專注於手中酒壺,根本無暇顧及到他,於是就搖頭搖得更厲害了,“我就不過去!”


    楚元宵點點頭,從善如流直接從桌邊起身,朝著李璟走過去,嚇得那家夥直接從靠椅上一蹦老高,鬼哭狼嚎拉著魏臣就往艙門外跑。


    這家夥也是個腦子轉得快的,要挨打還知道拉個墊背的。


    楚元宵抱臂環胸,笑看著一溜煙不見了蹤影的少年王侯,也沒有要追的意思。


    李乘仙抬頭看了眼李璟消失的船艙門口,又轉頭看了眼楚元宵,笑著搖了搖頭,“即便猜出來他是誰了,也不用如此嚇唬人吧?”


    黑瞳少年聞言,沒好氣轉過頭看了眼白衣,“前輩你從一開始就知道他是誰吧?陪著他一起瞞我,很好玩兒?”


    白衣一笑,“什麽事都要讓我明明白白告訴你,你還要腦子用來做什麽?”


    楚元宵聞言聳了聳肩,走迴桌邊坐下來,這一次再問出口的問題,就正經得多了,“對麵是故意的?”


    此刻船艙中隻剩兩人,還有一個仍然附身在楚元宵身上的鬼物餘人,但少年問話的聲音還是不自覺壓低了很多。


    李乘仙挑了挑眉,故作不知道:“什麽?”


    楚元宵看著白衣裝傻,沒好氣地撇撇嘴,“明知道進入九洲內海,就等於是鑽進了四瀆神的手掌心,對麵卻還要把那個北海之主放進來,不是故意是什麽?”


    古之天下四瀆,兩縱又兩橫,將一整塊陸地分成了如今的天下九洲,所以那所謂的九洲內海,其實就是那祖宗四瀆的河道,隻是因其過於寬闊,才被說成了內海而已。


    並且,那四位水神一脈的老祖宗,在今日之前已經有過萬年未曾真正現身人間了,除了中土某些年歲足夠大的老前輩們之外,如今的天下九洲,也幾乎沒人知道那幾位真正的高位神靈到底身在何方,反正肯定是不會在那由人族修建落成,用以祭神的那四座四瀆水宮之中。


    桌對麵,單手把玩著手中酒壺的李乘仙,聞言側頭看了眼少年人,似笑非笑道:“戰場對峙,兩軍對壘,為了某些必要的目的,損失一兩員戰將有什麽可奇怪的?”


    楚元宵有些狐疑地看了眼白衣,默契地沒有再多說,換了個話題又問道,“那北海龍王跟他手底下那群妖王,最終會被押送到中土?”


    “臨淵學宮那座天牢大得很,裝幾個大妖而已,綽綽有餘。”白衣簡單給了一句。


    說罷,他轉頭看了眼一臉沉思的黑瞳少年,懶洋洋道:“想那些都沒用,有些事對現在的你而言,還太遙遠了,既沒有插手的餘地,也沒有那個必要,倒不如多看看眼前事。”


    黑瞳少年一瞬間麵色有些古怪,抬起雙手在身前翻來覆去看了看,一臉惡意道:“我要是一直這麽拖著不還,能不能把他的東西搶過來?”


    白衣嗤笑一聲,“你當他傻?道門三掌教的名號是白叫的?”


    道祖座下三位親傳弟子,各有各的脾氣秉性,老大飄逸,老二刻板,老三是個混不吝,這幾乎是全天下都知道的事情,隻是因為昆侖墟位置高絕,很多人不敢過多評論而已。


    那位自封昆侖墟“刑堂掌律”的道門三掌教,真要認真起來跟人掰手腕,下手從來就沒輕過,江湖上一直流傳著一句“寧惹六掌教,不惹一刑堂”的名言,說的就是他。


    “跟他搶境界,嫌自己命太長了?”


    李乘仙說著又瞥了眼少年,冷笑道:“你再繼續拖一會兒,他要是還沒往你身上埋完一大堆因果線頭,老子以後把酒戒了!”


    黑瞳少年被唬得一愣,小心翼翼道:“這麽嚴重?”


    白衣這迴直接不說話了,隻是冷笑著瞥了眼少年,讓他自己掂量。


    楚元宵瞬間就跟剛才的李璟一樣了,直接從桌邊椅子上一蹦老高,連心聲都免了,幹脆大喊了一聲,“餘人,給老子滾出來!”


    下一刻,餘人直接從楚元宵身上跌落開來,重新化成了青衣小廝的模樣,隻是神色有些萎靡不振,這還是自他從那座山穀邊現身開始,第一次出現這種樣子。


    楚元宵在這一刹那,自身境界瞬間從偽十境層層跌落,周身氣息也跟著迅速衰落下去,速度之快,直接讓前一刻還活蹦亂跳的少年人猛噴了一大口血出來!


    桌對麵的白衣好像早有預料,先一步閃身到了船艙牆邊的竹榻上,沒有被那一口血波及到,並且他還斜靠著榻上那隻矮幾茶桌,就那麽笑眯眯看著少年吃虧。


    楚元宵一瞬間頭昏腦漲幾欲昏厥,隱約還聽到有個似笑非笑的聲音,好似就在他耳畔說話一般,惡意滿滿不懷好意,“下迴再多想些有的沒的,本座保證還能讓你更舒坦。”


    不等少年迴神,就又聽到了那斜靠在竹榻上的白衣有些古怪的語氣,“人家敢借你就敢接,一步送你上十境,你以為是不需要付利息的?”


    ……


    直到北海渡船終於順利停靠在巴山渡口,楚元宵那一身因為“借境”造就的重傷,仍舊沒能見好。


    當初跟那北海之主打架打得開心,卻沒想過開心過後就有苦頭要吃了,他能靠自己走下船去,都得算是那位三掌教手下留情了。


    渡船上,許許多多搭船跨洲的仙家修士們,此刻終於再一次雙腳落地,就無不在心底裏暗自慶幸,頗有重見天日的感覺,這一趟可真是太過驚心動魄了。


    走入渡口的楚元宵一行人,幾乎不需要刻意打聽,就已經有沸沸揚揚的議論之聲傳進了他們耳中。


    天下九洲之一的東南金釵洲,如今已經徹底落入妖族一脈之手,天下人族如今也已隻剩八洲之地了。


    鎮海樓一戰,金釵洲二十萬修士全數陣亡於瓶山之前,殉道金釵洲!包括鳳池書院一眾儒門讀書人,也包括那兩位正副山長!


    中土神洲匯聚南下的馳援修士,被那金釵洲陸地上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無數妖修給擋在了北側海岸之外,一番苦戰下來,最終還是沒能成功登上金釵洲陸地!


    如今的金釵洲人族,已成砧板上的魚肉,如果沒有大的意外,那麽他們就都將淪為那妖族階下囚,注定了要被奴役,甚至是被作為某些妖物口中血食,落得個被殘殺吞噬的下場!


    至於還能不能等到其他八洲人族光複金釵洲,就得看命夠不夠大了…


    本就重傷的楚元宵,被這個足夠將天幕捅個窟窿出來的驚人消息,給震得有些眼暈。


    少年身旁的同行之人,包括白衣李乘仙在內,個個臉色都不太好看,他們隻是搭乘了一趟跨洲渡船,以為直麵了北海龍王就已經夠兇險了,卻根本沒想到在這個過程裏,天下九洲人族版圖,已經直接掉了一塊!


    除此之外,還有一則同樣轟動的消息,雖不如那金釵洲陷落來的震撼,但同樣不在小。


    九洲之外四座海上邊城,東海高陽城,南海楚方城,西海嘉陵關,北海鎮北台,無一例外全數被鬼、妖兩族聯軍重圍,徹底失去與九洲之間的聯係!


    中土神洲臨淵學宮接受兵家武廟建議,已調派四大劍宗全員分赴四方,仗劍跨海,從四麵重圍之中各自殺出一條血路支援四座海上邊城,以保邊境不失。


    這個消息對於楚元宵一行的影響同樣不小。


    李乘仙聽完了消息之後沒有多說,隻是收起酒壺輕笑著搖了搖頭,怪他這個祖師爺太懶散,門下那幫兔崽子們如今一個個翅膀都硬起來了,仗劍出征這麽大的事,都不知道給他飛劍傳個信的!


    楚元宵看了眼白衣,又看了眼身旁表情同樣不太好的李璟。


    白衣從聽完了消息的路邊酒肆之中起身,看了眼楚元宵,笑道:“本來是想陪你去石磯洲的,順帶還答應了要送魏臣去龍池洲,隻是此刻看起來,這兩件事恐怕都得讓你自己來做了。”


    楚元宵趕忙起身,朝他拱手抱拳,“前輩放心。”


    說罷,少年看著白衣一臉的平靜表情,想了想還是又多加了一句,“戰場多兇險,請前輩多加小心!”


    李乘仙笑著點了點頭,但並未挪步,也沒有說話。


    楚元宵迴頭看了眼坐在桌邊麵色猶豫的李璟,直接朝白衣道:“前輩西行途中,勞煩繞個路將這小子帶迴到承雲帝國去。”


    本還低著頭的李璟驀然抬頭望向楚元宵。


    楚元宵有些生氣,走過去一把將之從桌邊拉了起來,不輕不重的一腳,就直接將之踢到了白衣身邊,一邊罵道:“你發個屁的呆!你姐姐都出征了你還不迴去,跟著我瞎溜達什麽?!”


    李璟看著楚元宵有些欲言又止。


    楚元宵沒好氣擺了擺手,“放心,等我送完了魏兄,再去一趟石磯洲就迴去,等迴到了禮官洲,我一定去一趟長安城。”


    少年王侯深深看了眼楚元宵,突然咧嘴一笑,“姐夫,我保證在你到達長安之前,一定攔著不讓我爹把我姐嫁出去!”


    楚元宵表情一滯,抬手就要打人。


    李璟一蹦老遠,笑道:“李前輩快走,要不然我姐夫又該後悔讓你帶我不帶他了!”


    李乘仙聞言一笑,轉頭朝著楚元宵點了點頭。


    下一刻,整個巴山渡口無數過客因為某個磅礴氣勢紛紛抬頭,目送一位風姿卓絕的白衣謫仙人,仗劍離岸直奔天幕!


    劍仙身側,還有一個笑意盎然朝著渡口不斷擺手作別的錦衣少年。


    ……


    渡口路邊酒肆外,有個黑衣少年雙手攏袖蹲在台階上,眯起雙眼盡力目送那兩人緩緩消失在雲海深處。


    嘖嘖,又想喝酒了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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