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長說如果三天內再不下雨,就準備祭龍王。”


    隨著祭龍王三個字出現,屋裏陷入詭異的安靜,張天師雖遊曆四方,但對關東村的風俗並不熟悉,見夏家幾人麵色晦暗心中不解道:“這祭龍王可有什麽講究?”


    “天師大人,您有所不知,我們關東村祭拜的龍王是個斷頭龍王。”夏元吉解釋道。


    據傳,在很多很多年前,也可能是天地初開,也可能是洪荒紀元,總之是在人神共居的時代。


    有一隻惡蛟,靠邪法修煉才一朝化龍,但他成龍之後也未收斂惡行,常常隨心情施雲布雨,以致於他所到之處河道泛濫,洪水肆虐,百姓家園被毀,莊稼顆粒無收,百姓苦不堪言。


    後來有位神仙聽到民怨,與這惡龍大戰七天七夜,最後一劍將惡龍釘死在地上。神仙帶走了惡龍的腦袋,留在地上的龍身化成一條濁浪翻湧的長河,這河便是途經鳴沙縣的赤水河。


    然而惡龍法力高強,龍身雖滅,但魂靈不消,他不敢怨恨斬他的神仙,卻怪百姓鳴冤告狀,他的怨靈藏於赤水河中,每次怨念難消便出來興風作浪,有時水漫大地,,有時滴雨不下,每到這時百姓便要祭祀龍王,初時不過是供些牲畜,到後來惡龍的胃口越來越大,隻能用童男童女才能平息它的怨氣。


    夏旺道出了這位斷頭龍王的過往傳說,“澇災用童男,旱災用童女,這一次要用兩個不滿十二歲的童女做祭品。”


    “這 ……”張天師沉吟了一下,“若是敬獻了童女仍然不下雨又該怎麽辦?”


    “那就隔七天再送兩個下去。”夏元吉咧著嘴嘿嘿傻笑,白胖的臉上是既敬畏又興奮的神色,讓他那張本就慘不忍睹的臉越發顯得猥瑣惡心。


    “始作俑者,豈無後乎。”張天師拍案大喝,滿眼都是厭惡,“是誰想出這種喪心病狂的辦法?”


    夏家人被嚇一跳,不明白張天師的憤怒從何而來,最後是由夏旺迴答:“一代一代便是這麽傳下來的,不過這些來年風調雨順,最後一次敬獻還是在六十年前。”


    “帶我去見你們村長,貧道要跟他理論理論。”


    “這個……”夏旺可不願意,他不清楚媳婦兒子為什麽要把這位張天師請迴家中,還奉為座上貴賓。若是遇到餓肚子的路人,給碗飯吃也沒什麽打緊,但以他對自家媳婦的了解,以馮氏大雁從她麵前過,她都要拔把毛的脾性,她決不會好心收留一個沒價值的人。


    不過張天師有沒有價值另說,看張天師的神情仿佛是要去找村長的不痛快,讓他為了一個不知底細的人去得罪村長,這是夏旺不樂意的。畢竟,張天師是外人,即使得罪村長,拍拍屁股就走了,而他卻是要看村長臉色過活的人,若村長不待見他,他的日子就不會好過。


    “爹,張天師能祭天求雨。”夏元吉看出自家老爹的忐忑,心知他的症結,忙湊上前降低了嗓音,一副高深莫測的神情。


    祭天求雨?


    夏旺小心的掩飾著內心的懷疑,能祭天求雨的就算不是神仙,也是半個神仙,可這位張天師不像啊。夏旺覺得若自己有這般能耐,至少得給自己變一件像樣點的衣服,不說多華貴至少要是七八成新的吧。


    “這算不得什麽。”張天師淡淡道,神情很是矜貴,“貧道七歲入青雲山修道,也算閱盡仙法典籍,就沒聽說過以活人祭天能求來雨。”


    “我們村一直是這樣。”夏旺被對方的高人氣質晃了眼,卻還是大著膽子辯駁了一句。


    “貧道既能求雨,便無需童女敬獻,你帶我去見村長,我自與他說。”見夏旺還在猶豫,張天師又道:“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若是能救兩名女童,也是你的功德一件。”


    “好……好吧。”夏旺仍有些不太情願,“張天師,我們村長那人性子急,脾氣大,你一會兒和他說話的時候注意一點。”


    “哼,我倒想看看他脾氣有多大。”張天師不屑冷哼,已經抬腿準備領路的夏旺又有點不想去了。


    “張天師,您老人家何必跟村長那種凡夫俗子計較,他……”


    “爹,天師說我與娘都是貴人命,不日就要飛黃騰達,你何必怕那老匹夫。”夏元吉看不上自家老爹畏畏縮縮誰都怕的性格,一把將夏旺推開,“天師大人,我帶您去找村長。”


    “元吉——”眼看兒子帶著張天師直奔村長夏豐家,夏旺與馮氏對視一眼雙雙追了出去,生怕夏元吉惹出禍事來。


    村長夏豐的宅子,是關東村最大也建得最好看的。雖然鄉下的大宅子,都是一進的院子,但隻有他的院子在門內修了一個很氣派的青磚影壁,據說可鎮宅擋鬼煞。


    當夏旺一家帶著張天師頂著火辣辣的日頭往來趕時,夏豐正蹺腿坐在椅子上抽旱煙,黃銅的煙鍋經過多年摩挲明亮的似能照出人影。


    “爹,祭天的事可行嗎?”夏豐的兒子夏蹲坐在小幾子上,乖順的給夏豐捶著腿。


    夏豐沒有迴答,隻是吧嗒吧嗒吸著旱煙,唿吸之間淡藍色的煙霧升騰,掩住了他滿是褶皺的臉。


    “爹——”夏豐拖長了聲音。


    夏豐略略抬起眼皮,無悲無喜道:“怕什麽?也不是我說的,祖上傳下來的先例。”


    “可是……可是畢竟……那畢竟是兩條人命。”夏春榮語氣漸低下去。


    “你也知道造孽呀。”夏豐舉起手裏的煙鍋,眼看就要砸上夏春榮的腦袋,卻最終沒有砸下去,“不到萬不得已,我也不會用這法子。”


    夏春榮原本縮著脖子,打定主意要打不還手生生接下他爹的這一下,沒想到他爹終究是沒舍得 ,“爹,我錯了,我不該挪用衙門的稅款,這一次您幫我補上,我以後再也不敢了。”


    “你既不賭錢,又不愛喝花酒,挪了衙門二百兩銀子做什麽去了?”


    夏春榮抿著嘴不答。


    “你是打定主意不說?”夏豐無奈歎氣,“春榮,你自小主意正,是個有出息的孩子,這一次捅了這麽大簍子,想來是有你的理由,爹爹能幫你一次,再幫不了你第二次。但願能如我預想,不然……不然……罪孽都算我的,要報應都報應在我一個人的身上。”


    “爹 ,都怪兒子,要報應就報應在……”


    “閉嘴,有人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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