鳴沙縣的街道並不寬敞,但也足可容下兩輛馬車並行。


    為免戲做得太假,被江老爺看出端倪,張虎也是下了重腳,此時受驚的馬兒拖著東倒西歪的車廂奮力狂奔,張虎心下難免慌張,既怕踩踏了行人,又怕傷到車廂裏的兩個姑娘,於是用足了力氣去扯韁繩,幾乎將韁繩扯成一條直線,但還是避與可避的衝向江府的馬車。


    幸好給江老爺駕車的車夫也是個經驗豐富的熟手,眼見著對麵馬車瘋一般的撞來,雖然驚慌,卻還是盡了最大的努力讓自己的馬車盡量貼著牆,險險的避開了正麵的相撞。


    盡管兩匹馬沒有撞在一起,然而車架與車廂卻沒那般好運氣,特別是張虎這邊的馬車,車廂蹭破了一個窟窿,車輪也在對方馬車的刮蹭下撞斷了車軸,骨碌碌滾向一邊。


    此時張虎再顧不得許多,飛身騎上馬背死死抱住馬的脖子,馬兒甩不掉脖子上的桎梏,被勒得喘不上氣,再無力氣奔跑,不得不立起身子長鳴一聲,這才堪堪停下來。


    張虎安撫的拍拍馬兒的腦袋,然後立即去看車廂裏的兩個姑娘。


    “你們沒事吧?”


    刑昭昭和鍾離塵在聽到張虎的叮囑就做好了準備,死死抓著扶手,然而她們低估了馬兒暴烈的程度,在顛簸的車廂裏被晃得七葷八素,早將搭訕江老爺的事拋在腦後,心中隻一個念頭就是:一定要抓緊扶手,千萬別掉下去。


    等到張虎一手一個將兩個姑娘拖下殘破的車廂,鍾離塵腿軟的站都站不穩,幹脆毫無形象的坐在地上,刑昭昭也好不哪去,跌跌撞撞跑到牆邊,扶著牆哇哇嘔出一口酸水。


    “你怎麽趕的車?是急著去投胎嗎?你知不知道今天衝撞了誰?”江府的車夫停下車,在確認自家老爺沒有受傷後,跳下馬車氣勢洶洶走到張虎麵前,手裏的鞭子沒有一絲遲疑的就向張虎抽去。


    “我家馬兒受了驚,我也不是故意,至於撞壞了你家馬車,多少銀子,我賠給你就是。”張虎抬手接住揮向自己的鞭子,態度還算禮貌,但扯著鞭子的手暗暗用力幾乎將江家的車夫扯了個跟頭。


    “賠?你賠得起嗎?”江家的車夫吃了暗虧,更是沒有好臉色。“你知不知道你今天險些撞上了江家 ……”


    “多壽,這位小哥也說是馬兒受驚,他也不是故意,既然咱們人沒事,便是再好不過,你又何必咄咄逼人。”聲音清雅柔和,溫文有禮,隻略有些中氣不足之感。


    “老爺 ……”江多壽委屈,想扯迴馬鞭,偏張虎不放手。


    “你們無事吧?”江府的馬車車簾掀開,走下穿著紫袍的江秋年,他容顏俊雅,態度溫和,皮膚細白勝雪,一雙唇瓣卻豔紅如花,有種詭異莫測的美麗。


    吸血鬼。鍾離塵呆呆望著這位傳說中的江老爺,腦中不知怎的就崩出這麽一個詞,她當然知道江老爺不是吸血鬼,可這慘白的麵色,陰鬱華麗的長相,實在是與她之前在影視劇中看到的吸血鬼很是相似。


    “姑娘,你無事吧?”盛夏清晨,陽光已經帶上了暑氣,紫衣的男人卻是穿著交領的長袍,一臉清涼無汗的清爽。


    鍾離塵拍拍自己的腿,恢複了兩分力氣,自然而然的伸出一隻手,想讓對方扶自己一把,江秋年呆了呆後退半步道:“姑娘,男女授受不清,這不合禮法。”


    這迴輪到鍾離塵呆住了,她又忘了,這是萬惡的封建社會。


    這時已經吐完了的刑昭昭,走過來將鍾離塵架起來,“鍾離大夫,你沒受傷吧?”


    “沒 ……嘶 ……”刑昭昭碰到鍾離塵的肩膀,惹得她長吸一口冷氣,隨即活動了一下肩膀,“沒事,沒事,沒傷到骨頭,就是剛到碰到車廂,應該是有點淤青,迴去抹點九轉百花膏就好了。”


    “九轉百花膏?”江秋年不由驚訝挑眉,看這姑娘衣衫簡樸,卻能用得起這昂貴的九轉百花膏,倒叫他一時看不出她的身份。


    “怎麽你也受傷了?”鍾離塵抬頭打量著江秋年,同樣是撞車,她和刑昭昭如同煮熟的餃子般在車廂裏翻滾,看刑昭昭發亂衣皺,想來自己也差不多,可人家江老爺卻連發絲都沒亂一根,真是人比人氣死人。


    她從刑昭昭送她的布包裏摸出一個小瓷罐遞過去,“我自己配的,治外傷還算管用,你拿去用吧,今天的事雖非我們有意,但到底撞壞 ……”看看人家依舊華麗堅固的馬車,鍾離塵頓了頓,“但到底令你們受了 驚,這就算賠禮了。”


    淡青色的小罐子裏裝著百兩銀子一罐的九轉百花膏,就這麽隨隨便便送了人,“這竟是姑娘配的?”江秋年更覺驚訝。


    “你是瞧不起姑娘嗎?”鍾離塵不樂意了,她可是憑著這九轉百花膏賺來了人生的第一桶金,雖然一開始她不懂行情被濟世堂的掌櫃狠狠坑了一把,但這也足夠讓她吃喝不愁好幾年。


    “不敢。”江秋年接過了小瓷罐,用比剛才感興趣多的眼神細細打量鍾離塵。“姑娘是大夫?”


    江多壽默默取出傘為江老爺擋住太陽的直射。


    “是。”鍾離塵低頭撣去身上的塵土,小心思量著要怎麽將話題引到給江老爺看病上去。


    “鍾離大夫可是我們太平藥局最好的大夫。”刑昭昭生怕江老爺看輕了鍾離塵,忍不住出聲維護,當然她語氣裏的驕傲卻不摻假。


    “最好可說不上。”鍾離塵打定主意,慢慢抬起頭,將江秋年從頭到腳仔仔細細打量一遍,“就像 ……你的病,我就治不了。”


    即便江秋年多次聽過類似的話,這一刻被個小姑娘大剌剌說出來,心下還是有幾分不快,但他善於在人前偽裝,於是壓下不快的情緒淺笑溫然道:“大夫您既未診脈便能看出在下病入膏肓,已經勝過絕大多數所謂名醫。”


    一陣涼風拂過,引得江秋年低咳兩聲,他忙用帕子掩住口,康多壽在旁為他撫背順氣。


    輕風吹散了江秋年身上的薰香,那是藥香和不知名的香料混合的味道,鍾離塵敏感的連打了兩個噴嚏,她揉揉鼻子,對著好不容易喘勻了氣的江秋年道:“便是再好的東西,也經不住你不講辨證的亂用一氣。”


    “大夫,你這話是什麽意思?”江秋年眉心一跳,有些不解道。


    “沒什麽意思,我隨便說說你隨便聽聽,不,你聽不聽都行。”鍾離塵敷衍一笑,“雖然衝撞了你們,但看你們也無大礙,這罐九轉百花膏足以抵你們的損失,我們既要修理馬車,還要去布莊,就不打擾你們了。”


    說罷她拉著刑昭昭就走,刑昭昭卻站著沒動,“鍾離大夫,這位江老爺救過我的命,他是個好人,你就幫他瞧一瞧病吧。”


    江秋年這才注意到刑昭昭,卻早已忘了自己何時救過她,還不等他說話,就聽鍾離塵小聲道:“不行,他病得太重,治不好會砸我招牌的,快走。”


    人性本就奇怪,若是鍾離塵一上來就說要給江秋年瞧病,江秋年自是不信,但眼前的這位鍾離大夫,一眼就看出他病得不輕,卻一味推托著不肯給他診治,倒讓他覺得她是有幾分能耐在身上的。


    江秋年放軟了身段,“鍾離大夫,你是醫者自然相信醫治有緣人,你們的馬兒無故受驚,不偏不倚就撞到了我,想來老天爺知我苦心求醫,而鍾離大夫你又有醫術了得,於是便有了這段緣份。”


    “這 ……”鍾離塵遲疑。


    此時張龍走過來道:“我得去修馬車,現也到了街上,估計馬車今天應該是修不好,一會兒你們買完東西就租輛車迴去吧。”


    江秋年微笑,“無妨,一會兒我會將兩位姑娘送迴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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