福田院裏大門緊閉,前後兩門都有衙役把守,大批的藥材靜悄悄的運了進去,盡管福田院地處偏僻,可這點異常還是讓一些人注意到了。


    江家的馬車遠遠停下,馬車裏的吳管家遙望著福田院門前的衙役,等了許久既不見福田院有人進出,也不見衙役離開,他想了想讓車夫駕車迴去。


    “那個馬車鬼鬼祟祟停在那裏許久,也不知是做什麽的?”守在門前的衙役魏東望著離去的馬車道。


    另一名衙役康勇抓抓臉上的濃密的絡腮胡,不以為意道:“誰管他們是做什麽的,咱們隻要守好門,不許人出來就好。”


    “可是……”魏東的臉上滿是懷疑,“總覺得那馬車停在這裏好半天沒安什麽好心。”


    見同伴如此說,康勇想了想道:“那馬車似乎有點眼熟。”


    “車的樣子倒不起眼,可拉車的馬卻不像普通的馬。”


    “或許是有錢人來收養孩子、選下人也說不定。”康勇被困在這裏三天,無聊的快要發黴,他才不覺得馬車停在那裏有什麽好奇怪,他隻盼著福田院裏的怪病早點治好,這樣他就能早些迴家。


    “若是那樣,為什麽不過來呢?”魏東仍舊想不通,於是隔著門喊道:“老楊頭,剛才那馬車你也見過,你知不知道是誰家的?”


    老楊頭隔著門道:“那是江老爺家的馬車。”


    “江老爺?我記得他家的馬車要好的多。”至少要比剛才那輛華麗許多。


    老楊頭隔著門嗬嗬的笑,“江老爺家的馬車又不是隻有一輛。”


    閑著也是閑著,康勇隨口道:“聽你這意思江老爺常來你們福田院?”


    門內的老楊頭沒有立刻迴答這個問題,而是在沉默了片刻後迴答,“江老爺不常來,他家的馬車倒是常來。”


    魏東聞言沒有多想,笑著感歎了一句:“江老爺可是大好人啊。”


    “是呀,修橋鋪路施粥這種事,江老爺總是最先解囊。”康勇也道。


    門內的老楊頭嘴角下垂,臉上半點笑意也無,語氣卻是輕快,“是啊,是啊。”


    到底是什麽,卻沒明說。


    江府。


    婢女嫣紅將裝有人乳的茶盞送到江老爺江秋年的院門前,然後由小廝雙壽接過送進江秋年的房中。


    江老爺江秋年年近四十,卻不近女色,他的院中不許任何女子踏足,這是下人們進府第一天便被反複告知的。


    房中江秋年倚在軟榻上,聽見聲響他急躁的抬起眼皮,待發現進來的人是雙壽,他懨懨的垂下眼皮,雖在極力壓著心中火氣,卻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吳管家還沒迴來嗎?”


    雙壽乖覺的將茶盞放在案上,規矩道:“還沒。”


    江秋年端起茶盞神色自若的喝下乳色的液體,然後漱了口,吐出混著乳汁的茶水,他殷紅的薄唇緊緊抿成一條線,雙壽服侍他許久,知道這是生氣他生氣的神情。


    雙壽手腳輕快的收拾掉茶盞,陪著笑道:“想是路上耽擱了。”


    “哼,我倒覺得是胡三多的翅膀硬了。”江秋年重又合上眼,“或許該給福田院換個院長了。”


    話落吳管家小心的在外輕喚,“老爺,福田院那邊出事了。”


    “進來說。”江秋年有氣無力道。


    吳管家抬袖擦掉臉上的汗水,急匆匆掀簾走進來,“老爺,福田院前後院都被衙役看守,現在隻許進不許出。”


    “哦?”江秋年來了興趣,於是坐直了身子,吳管家極有眼色的拿過一隻軟枕墊在他腰後,“打聽出什麽事嗎?”


    “不曾。”吳管家為難的搖頭,“衙門那邊口風極緊,不過有人看到衙門派人送了好幾車藥到福田院。”


    “是什麽藥?”


    吳管家再次搖頭,“小人無能。”


    江秋年靠在軟枕上笑了,“不是你無能,而是這位顧縣令太能耐了。”


    “老爺,為什麽這麽說?”吳管家不解。


    “上任不過兩月,瞧著無功不過,卻將衙門內外收拾的服服帖帖,這還不是大能耐嗎?”江秋年把玩著手裏如同一汪碧水的十八子手串,顆顆翡翠珠子渾圓溫潤,將他蒼白的皮膚都映成碧色,“改日有精神了真想會一會這位顧大人。”


    “一個小小七品縣令,哪值得老爺您費神。”


    對於吳管家的恭維,江秋年沒有迴應,他沉默了一會兒道:“福田院那邊暫且指不上了,你帶人抓個丫鬟去密室。”


    吳管家麵露難色,“若用府裏的人,難保不會走漏風聲。”


    江秋年剛想說話,但是喉嚨麻癢難忍,他不由俯在軟榻上咳得驚天動地,一張慘白慘白的臉咳得豔紅如血。


    吳管家忙上前幫他捋著背順氣,過了許久江秋年才止住了咳,他嗬嗬的低喘,狼狽的用帕子抹掉臉上的眼淚和口水,可是身體的喘息卻久久都不能平靜。


    “老爺,先喝口水,潤一潤。”吳管家端起桌上的雪耳湯遞到他唇邊,江秋年就著他的手喝了兩口,然後搖搖頭,示意他端走。


    “已經晚了一天啦,我這身子拖不得啊。”江秋年看著自己慘白細弱的手腕,眼中閃過一抹厭惡。心中也有一瞬的不知所措,不曉得拖著這幅殘破的身軀意義何在,但他很快就振作了精神,螻蟻尚且偷生,何況是他,“那就去抓個乞兒吧。”


    吳管家知道勸不動,應允道:“等到晚間我就派人去找。”


    “好好好,有勞啦。”江秋年重新躺迴軟榻,疲憊的閉上眼。


    “不敢當,不敢當。”吳管家忙道,可是說完他看著江秋年瘦弱的身體,試著提議,“老爺,要不……再找別的大夫看看?”


    江秋年慢慢張開眼,他皮膚極白,嘴唇嫣紅,一雙眸子幽深如暗夜下的水潭,似是望不見底。此時他用那雙漆黑的眸子冷冷的望著吳管家,直看得吳管家冷汗直流,雙腿打顫。


    “老爺,小人沒別的意思,隻是覺得……覺得……”他抬袖擦汗,不敢說在他看來江秋年即使每十日便要吸食女童之血,身體仿佛也沒有起色。


    江秋年最終沒有任何責備的言語,他重新閉上眼,喃喃道:“方圓百裏的有名大夫,還有哪個我沒看過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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