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安格連城歇息一晚後便又重新上路,從這裏開始道路便崎嶇難行,都是狹窄的山道,幸虧他們早有準備,給馬匹都釘上了釘套,這才安然無恙進入到東側的費爾幹納盆地。


    一路上的痕跡還有不少,狀況與安格連山穀差不多。


    “前麵就是錫爾河了,你等猜猜,這些符號最終會通向哪裏?”


    一人說道:“盆地城池眾多,我等如何知道?”


    一人卻說道:“職部卻有不同見解”


    就是發現被擦掉痕跡的那位,他叫霍斯都,卻是一位突騎施少年,也就是莫賀小奴的陪嫁部落少年,今年也才十八歲。


    “哦?”


    “很顯然,假如塔什幹以前的符號確實是蕭羅漢都頭趁著他人不備倉促刻下的,那麽押送他的人從塔什幹開始便發現了這一點,便將計就計,將我等引到吉紮克”


    “可吉紮克是蕭乙辛、蕭文殊父子的老巢,他們這麽做不就是自投羅網?”


    “不然,將我們引到吉紮克,卻沒有任何發現,或者搜尋起來要花費巨大的功夫,一去二來時間就過去了”


    “你的意思是他們需要時間”


    “不錯,我估計是想逼問蕭羅漢都頭什麽秘辛,多半是有關大汗的吧”


    “然後呢”


    “費爾幹納盆地絕大部分地方都是燕京府節度使耶律鬆山大人的勢力範圍,唯獨一個地方隻是名義上是”


    “渴塞城?”


    渴塞城,後世費爾幹納盆地北端卡桑賽城。


    “不錯,渴塞城是蕭摩訶之子蕭撻野在擔任鎮守使,此城向北直通怛邏斯河穀,向東北直通熱海,往東直通納倫盆地,地理位置十分緊要,雖然蕭摩訶因罪伏誅,但陛下卻寬恕了他的兒子”


    熱海,後世伊塞克湖。


    “還讓其在如此緊要的地方擔任鎮守使”


    石敢當笑道:“也算是在耶律鬆山眼裏揉了一顆沙子”


    見他欲言又止,便道:“你還有什麽話要說?”


    霍斯都說道:“其中的關竅自然不是通往怛邏斯河穀和熱海,而是納倫盆地,雖然其入口另有城堡賈拉拉巴德,但一旦有人封鎖盆地作亂,由於渴塞城就位於山腳下,還直通怛邏斯河穀和熱海”


    “宮帳軍和直屬遊牧部落便可經此城前往討伐,故此,渴塞城的重要性還在賈拉拉巴德之上”


    “當然了,職部認為還有一個原因”


    “哦?”


    “納倫盆地的突騎施黑姓一直以來不服管束,耶律鬆山幾次出兵討伐都是铩羽而歸,而蕭摩訶雖然殘暴不仁,但周圍的部族還是被他管得老老實實,陛下肯定想利用蕭撻野的能耐”


    “好了”


    石敢當擺擺手。


    “我等都隻是猜想,這樣,我等兵分三路,我徑直渡過錫爾河直到浩罕城,霍斯都北上,直到渴塞城,你沿著驛道南下,直到苦盞城,當然了,若是走了一百裏依舊沒有任何發現便不用繼續進行下去了”


    “三日後我等在這裏匯合”


    三日後,三人又匯合了。


    “我這裏沒有任何發現”


    南下那人說道。


    石敢當也說道:“我那裏同樣如此”


    霍斯都點點頭,“看來果如我之所料,擦拭的痕跡直通渴塞城!”


    “哦?”


    石敢當眼睛一亮。


    “我明白了,很顯然,蕭撻野與蕭乙辛暗中勾結起來了,蕭撻野要利用蕭乙辛的財力,而蕭乙辛想利用蕭摩訶這幾十年來暗中培植的勢力,雙方一拍即合,這才對蕭羅漢下手”


    “那我等?”


    “自然是北上渴塞城”


    “可蕭撻野......”


    “不妨,蕭羅漢以前跟著大汗去過不少地方,被人認出來了也不出奇,我等平時都是不顯山露水的,蕭乙辛如何能認出來?”


    霍斯都說道:“就算我們發現了蕭羅漢都頭的蹤跡,就憑這三人又如何將其救出?”


    石敢當說道:“自然不能輕舉妄動,找到後趕緊去通報大汗,他自有辦法”


    三人立即北上。


    兩日後抵達了渴塞城。


    這裏是曆史上有名的拔汗那國的都城,是一個盆地北緣的石城,規模雖然不如虎思斡耳朵、塔什幹,但與吉紮克也差不多了,吉紮克還是一座土城,這裏卻是一座石城!


    “有一個問題”


    石敢當突然說道。


    “什麽問題?”


    “也有可能蕭羅漢就是被押到了吉紮克,然後蕭文殊的人又故弄玄虛,將我們引到這裏”


    “可都頭之前說過的痕跡......”


    “因為蕭羅漢也有可能並沒有留下痕跡,罷了,既然來到了這裏,就進去看一看”


    他們帶著弘吉剌部的腰牌,費爾幹納盆地盛產各種玉石,扮成購買玉石的人進入到了城內。


    找到一處客棧住下後,石敢當問道:“難道你們就沒有發現什麽?”


    霍斯都點點頭,“這裏竟然還有一座祆寺,以前聽說過我國境內隻有兩個地方還有祆寺,都是大石先帝來此後提供了幫助的祆寺,這才保留了下來,沒想到渴塞城就有一座”


    所謂祆寺,指的是類似於伊教宣禮塔那樣的建築物,不同的是其頂部既不是穹型,也不是尖頂,而是一個大平層,自然是祆教徒用來施行天葬的地方。


    說到這裏,祆教與苯教倒是有異曲同工之妙。


    令他們奇怪的是,祆寺此時正在舉行一場葬禮!


    “渴塞城的祆教徒還有不少?”


    石敢當皺起了眉頭。


    霍斯都點點頭,“與伊教相比,祆教徒的攻擊性就差了許多,也不如景教,後兩者時常以聖戰的形式來對付異教徒,而祆教徒隻會暗中修煉”


    石敢當搖搖頭,“不然,那時因為西域一帶終究是伊教徒占優,佛教次之,祆教徒既沒有地盤也沒有足夠的人力來體現他們的實力,非不為,實不能也”


    霍斯都似乎想到什麽。


    “納倫盆地與費爾幹納盆地隻隔著一座恰特卡爾山,時下隻有一條路穿越此山溝通往來,賈拉拉巴德就是入口”


    “你想說什麽?”


    “都頭,我是突騎施部落的,所謂的突騎施部落實際上早就是麵目全非了,裏麵摻雜了大量的葛邏祿人、迴鶻人,我部早就皈依了伊教,但受到了大遼的影響,部分人也皈依了佛教”


    “但納倫盆地的黑姓突騎施依舊有大量信仰祆教的,多半還是酋長一類的,其現在的大汗叫蘇祿骨咄,就是一個祆教徒,與黃姓相比,黑姓幾乎不與外麵通婚,幸虧他們也有七八千帳,否則按照大汗的說法,部族遲早滅亡了”


    石敢當眼睛一亮,“這麽說黑姓突騎施是故意遷徙到納倫盆地的?為的就是不受周圍宗教的影響?”


    “不知道,但很有可能,這才是我等兩部雖然都號稱是突騎施部落,但卻勢同水火一般”


    “納倫盆地麵積與費爾幹納盆地相仿,但主要以草原為主,四周都是高山,易守難攻,加上四周的勢力並無一個擁有絕對優勢,故此他們才苟延殘喘至今”


    “直接說出你的想法吧”


    “都頭,按照你在氈德城宣禮塔地下室見到的情形,那座宣禮塔以前多半也是一座祆寺高塔,祆教徒注重修行,認為人生來都是黑暗光明兩麵兼具,修行的目的就是為了將自己兩麵的人格都充分激發出來”


    “哦?這樣的話難道不痛苦萬分?”


    “不然,他們就是這樣的形式進行修行,最終的目的則是讓自己光明的一麵戰勝黑暗,完成這樣修行的人被稱為大成者”


    “不少人修行時完全被自己的黑暗一麵吞噬,最後便成了祆教的對立麵,不過奇怪的是他們依舊以祆教徒自稱,他們存在的唯一目的就是為正在修行者、大成者不斷製造障礙”


    “按照他們的說法,能夠曆經二十年大難達致的大成者才是聖人,黑姓突騎施裏麵就有這樣的人,而且地位極高,連大汗蘇祿骨咄也要讓他三分”


    “這樣的人才有資格成為某個區域的主教,而那些完全被自己黑暗一麵吞噬的人則有可能成為副主教”


    “哦?”


    “我知道你們都很奇怪,既然修行不成功,且完全黑化,為何還有資格擔任高階職位?這就是祆教的奇特之處了,因為大成者成為聖人後也不是萬事大吉了,需要副教主繼續為其提供磨難”


    “據說再過二十年,通過了各地副教主磨難考驗的人才有資格最終成為各地的總教主”


    “教主一般稱為光明教主,副教主自然就是黑暗教主了,同樣按照他們那奇特的做法,教主與副教主之間也要互相敵視,互相製造困難,以作為修行的一部分”


    石敢當啞然失笑,“既然要在俗世中立足,自然要上下一心同仇敵愾才有可能成功,這些人如此做難怪會式微呢,人力物力財力都消耗在內都上,豈有成功的可能?反正我是不太理解”


    霍斯都點點頭,“據說這是大食人進入河中並滅亡各個祆教國家後時任總主教定下的,說是但凡有誰能夠經過四十年的大考驗,方有可能成為總主教,看起情形,這幾百年多半是各地教主自行其是,並沒有一個總主教被選出來”


    “若真是選出來了,肯定是有一番作為的,但我等並未聽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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