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人!”縣衙二堂,黃知縣那位留著山羊胡子的師爺,情緒聽起來滿含著抱怨,“自古民間俗語有雲:雙拳難敵四手,好虎架不住群狼。三榜進士、六品正堂,在此地也不過是個傀儡擺設!退一萬步說,就算您渾身是鐵,又能打幾根釘子?”


    山羊胡的話,讓黃知縣覺得十分的不滿意。但又不得不承認,他確實說的很對,以至於令人無法反駁。


    深吸口氣,平複了一下心情。黃知縣緊皺著眉頭,聲音悶悶地說道:“那你說本官應當怎麽辦啊?本官也想息事寧人!可是花鞭他三推四阻的,不肯來見本官啊!”


    山羊胡歎了口氣,說道:“大人,你怎麽還弄不清楚狀況啊?說白了吧,寧州雖說是大梁境內,可早已被地方勢力瓜分,朝廷的政令傳不到這裏來的!青禾縣是寧州最大的縣,你雖說是知縣,但您不要忘了,北城是六爺的天下!六爺要是真想整你,有太多的辦法了。若是換了旁人,避之唯恐不及,你怎麽還……怎麽還拚了命的往南牆上撞啊!”


    六爺?


    聽到這個稱唿,黃知縣的臉就更黑了。


    連他自己帶來的師爺,都跟張百六穿一條褲子。現在的形勢之下,除了隱忍之外,還能怎麽樣呢?


    青禾縣縣衙二堂,少見的升堂斷案。


    黃知縣坐定在大案後的位子上,驚堂木一響,衙役們齊聲喊號:威——武——


    “何人鳴冤?帶上堂來!”黃知縣對下吩咐了一聲,過了好半天,卻無半點兒動靜。


    正在黃知縣納悶兒的時候,派出去的衙役迴來稟報道:“老爺,鞭爺請您去大堂。”


    黃知縣是真的坐不住了,一拍桌案,憤怒地跳起來吼道:“什麽?!大堂?本官已經答應他審理了,他到底還想怎麽樣?!”


    衙役麵色為難的迴答道:“老爺,是六爺來了,六爺說不願意來二堂。”


    一句話,將黃知縣氣得手都哆嗦起來。


    大梁規製,縣衙各堂的分工十分明確。


    黃知縣所在的二堂,是專門用來審理民事案件和一般的刑事案件的,隻有重大的儀式慶典,亦或是重大的刑事案件,才會選擇在大堂內審問。


    如果答應了花鞭的無理要求,他這知縣的顏麵何存?朝廷法度的顏麵又何存?


    眼看黃知縣就要動怒,駁迴無理要求。


    山羊胡師爺連忙上前,在黃知縣身邊輕聲勸道:“大人,民間俗語有雲:人在屋簷下,不得不低頭啊!你若是不答應花鞭的要求,這案子就審不了。審不了案子,事情就結不了。事情結不了,那群圍著縣衙的乞丐就不會離開。大人你好好想想,一群乞丐,圍在縣衙門口,這是成何體統啊!你說是吧?”


    黃知縣鋼牙咬碎,最終,卻還是不得不服軟。


    他力竭似的歎了口氣,擺手道:“也罷,也罷,就隨他的心意好了。”


    縣衙大堂內,暖閣坐北朝南,東側斜擺著一張太師椅。


    張百六坐在椅子上,花鞭和祿坤一邊一個,站在椅子的側後方。


    黃知縣走進來的時候,就看見作為原告代表的一個乞丐已經跪在了堂前。


    他深吸一口氣,無視並不向他行禮的張百六等人,徑自坐到大案後麵。


    本以為,這是給張百六一個小小的下馬威。


    卻不想,就在他坐定在大案後的同時,那個跪在堂前的乞丐突然站起了身來。


    此人麵向兇惡,眼珠在下,左右上三方都露出了眼白,典型的蛇眼,也稱‘眼露三白’。


    黃知縣看到此人的樣子就是一愣,被此人凝視著,不多時,身上就不禁有冷汗慢慢滲了出來。


    他是兩榜進士,並非隻讀過四書五經。對於相書一類的雜書,也多有涉獵。按照書上的說法,這種人,平時不愛說話,表情溫馴。但每到利害關頭,就立馬會原形畢露,堪稱是危險人物。


    大堂內的氣氛一時間十分詭異,山羊胡頻頻朝黃知縣打著眼色,黃知縣縱使不願意,卻也沒辦法,隻得重新站起身來,對張百六客氣地拱手,叫了聲‘六爺’。


    得到了滿意的開場,張百六也不再托大。站起來,抱拳躬身還禮,笑道:“黃知縣,不必客氣。什麽爺不爺的?都是江湖上的朋友賞下麵子,諢叫一句。在青禾縣的父母官麵前,還哪裏有誰敢稱爺了?您叫名字就是。”


    說罷,張百六轉過頭,眼神一厲,衝那乞丐喝道:“跪下!混賬東西!黃知縣麵前,也有你站的地方嗎?教過你多少遍,怎麽還是這麽不懂規矩?”


    在他喝出‘跪下’這兩個字的時候,那乞丐就已經撲通一聲,直挺挺的跪在了地上。膝蓋撞在地麵上‘咚’的一聲響,黃知縣聽著,都不禁覺得一陣牙疼。


    黃知縣和張百六分別在自己的位子上落座。


    張百六闔了眼,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身後,祿坤百無聊賴的四處打量。隻有花鞭,一臉嚴肅地看著黃知縣的動靜。


    黃知縣一拍驚堂木道:“下跪何人?所為何事?”


    那乞丐答道:“迴大老爺的話,小人名叫張河。狀告無賴公子黃塘,昨日傍晚在酒樓無端打人,致我堂弟重傷!求大老爺明鑒!還我堂弟一個公道!”


    無賴公子……


    想起自己不爭氣的兒子,黃知縣氣得牙根兒癢癢,卻也沒有什麽辦法,隻得投下一根綠簽,吩咐道:“來人,帶被告上堂!”


    黃塘很快被帶上堂來。


    雖然精神看上去,比起昨天和人家打架,再命相熟的捕快拿人投牢的時候,算是風采不再了。但一想到審案的是自己的父親,便又放下心來。


    “爹……”黃塘在堂前跪下,生怕人不知道他是知縣公子似的,出口就叫了一聲。


    黃知縣的臉色頓時發青,皺著眉頭喝道:“閉嘴!公堂之上,隻有官民,沒有父子!”


    黃塘吃了癟,扁扁嘴,嘟囔了一句什麽。沒有人聽清,但所有人都知道,他說的絕對不是什麽好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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