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宗漢並不是很明白張百六到底想聽他說什麽,是今早的鬥毆?還是這些天在父親身邊的那些不美好的迴憶。


    斟酌了一二,張宗漢最終選擇了前者。


    “侄兒跟彭……”張宗漢剛剛說到這兒,就感覺到張百六剛剛轉走的目光又轉了迴來。心頭一緊,趕忙改口道,“侄兒跟姑父在院中遇見,聽祿坤說,您吩咐卯時正到?姑父他足足晚了一個時辰!侄兒隻說了一句,他便衝上來動手……”


    “所以就打架?”張百六瞪了他一眼,不知何時拿在手中擺弄的兩個文玩核桃‘啪’的一聲拍在旁邊的小桌上,順勢站了起來。張宗漢不敢和他對視,連忙低下頭,就聽張百六說道,“你還知道這是你姑父?他對不對、錯不錯,輪到你說嗎?還動手,反了你了!”


    論親戚,張百六和張仕祺是堂兄弟,張宛芳又是張百六的親姐姐。張宛芳順理成章就是張仕祺的堂妹,張宗漢的堂姑,彭文賦也就成了張宗漢的便宜姑父。


    隻不過,張宗漢這家夥心裏,從來都是六叔老大,他爹老二,他是老三,皇天後土都得往四五六上排。他認得彭文賦不假,但心裏可沒拿他當什麽長輩,眼睛裏也壓根兒沒他的位置啊!


    說一句怎麽了?打兩下又怎麽了?


    這要不是在張百六的院子裏,就憑是彭文賦先動的手這一條,張宗漢當場打死他都沒有半點兒顧忌!


    雖說心裏頭不服氣,但張宗漢卻不敢在張百六麵前表現出來。低著頭,要多誠懇有多誠懇的跟張百六服軟認錯,保證再不會了。心裏頭卻暗暗記下這一樁事情,認下了彭文賦這個怎麽看怎麽不順眼的仇人。


    張百六了解張宗漢,連他那暗地裏閃來閃去的眼神都不用看,就知道他準保沒安什麽好心思。隻不過,他也覺得彭文賦就是欠修理,懶得多管。


    重新做迴他的竹椅去,張百六的眼神終於舍得往彭文賦這邊看上一看了。但也隻是看了一眼而已,隨即,便又轉開了目光,落在了別處。


    張百六說:“眼看就是三月三了,三月三一過,就是春拔。宗漢,按你爹的意思,你必須得去。子承父業,你爹那大鍋頭的位置還等著日後傳給你呢。”


    張宗漢難得的沒有立馬迴應,他抬頭看著張百六,眼中頗有求情的意思。


    “六叔,可以……”


    張宗漢鼓起勇氣來說的話才隻說了一半,就被張百六擺手攔住了,他毫無商量餘地的說道:“不行!你要是生在別的地方,興許能去讀書考科舉,但這是寧州,雖然敬重讀書人,但敬重的那些都是讀書人裏頭的這份兒!”


    張百六比出一個大拇指,接著指了指張宗漢說:“千裏挑一個,萬裏挑一個,風險太大了。而且,爬不到尖兒上去!再說了,誰讓你爹是馬腳子出身呢!宗漢,這是命!你不想服從,可以!但你得有這個反抗實力。你有嗎?”


    張宗漢又低下了頭,很顯然,在張百六不支持他的情況下,反抗跟自虐沒有區別。


    張百六看著他笑了笑,說:“你不用擔心!我知道,去年那件事情,你是心有餘悸。去年三月三我正跑在外頭,幫裏是老爺子做主的,春拔本來就搞得一片烏煙瘴氣。再加上,去年的主辦和你爹有點兒過節,故意卡你幾乎是肯定的。我迴來的晚了點兒,也沒能攔住你爹那炮仗脾氣。不過……這些都過去了!今年不會再出岔子了。隻要你正常發揮,我保證,咱能一次成!”


    張宗漢自知躲不過去,也終於在張百六的安撫下點頭答應下來。


    “六叔放心,侄兒一定不再給您丟臉。”張宗漢如是說道。


    張百六點點頭,看著彭文賦關心道:“怎麽樣?姐夫,還能撐得住不?”


    雖然說,張百六這是火氣徹底消了,終於關心起他這個姐夫來。但彭文賦卻不這麽認為!有了昨晚那個‘疼與不疼’的問題之後,他聽到類似的問題,神經都變得頗為敏感。


    彭文賦條件反射似的迴答說:“能……能撐住……”


    “能撐住?”張百六仔細看了看他,怎麽看怎麽覺得他好像一副撐不下去的樣子。轉念一想,也知道他為什麽這麽說了,便歎口氣道,“姐夫,你比我大不過兩歲。從小到大,無論什麽事兒都是我護著你。但是,我護不住你一輩子啊,你整天賭來賭去的,金山銀山都能讓你扒光了。你總得有一技傍身吧?老爺子一直中意你接班,我頂了他很多年,但到底……唉,說一千道一萬,我是老爺子一手帶出來的,我沒法看著他帶著遺憾退出江湖。所以,你能理解我嗎?”


    彭文賦也早就知道老爺子的心思,說實在的,他不是原本就是這幅爛賭鬼的樣子。隻是因為老爺子一心讓他接手昌江幫,壓根兒就不允許他去做別的,他這才逐漸的自暴自棄起來。


    張百六都把老爺子搬了出來,彭文賦還能說什麽?當然是點頭道:“明白,我明白。”


    “明白就好。”張百六看似和善的笑了笑說,“我剛剛動手重了點兒,對不住,你別往心裏去。這兩天,就是我想讓你幹點兒什麽,恐怕你這身子也……算了,宗漢,你帶著他四處轉轉吧,給他講講幫裏的事情。”


    張宗漢毫不猶豫,連忙答應下來,“是,六叔,侄兒知道了。”


    張百六點點頭,又對彭文賦說:“春拔的時候,你和宗漢一樣去參加,但你不用擔心過不了,因為你和他不一樣。別說他憑本事能進,就算進不了,我也不會幫他做手腳。至於你,姐夫,你隻需要知道些基本的東西,到時候簡簡單單的問題,你別一問三不知,這就夠了。其他的,我會幫你安排。”


    這就是明擺著告訴彭文賦,他會幫忙作弊了。


    張宗漢看向彭文賦的眼神有些妒忌,彭文賦卻自嘲地咧嘴笑了笑,笑得很難看。


    如果可以,他一點兒都不想讓人家幫他。


    現在可好,所有人都覺得他彭文賦是個什麽都不會、什麽都幹不了的廢物,就連他的小舅子,都覺得幫他作弊是一件可以光明正大的說出來,而且理所當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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