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牙船長的憤怒,其實是有依據的。


    並不是惡人就完全不講規矩。


    惡人有惡人的規矩。


    星空之中的暗界,約等於藍星的地下世界,自有一套運行規則。


    不知經過了多少年的博弈和拉扯,才最終形成了現在的這副格局,其中的每一條每一款,都是不知道付出了多少生命體的磨合,才得以最終成型。


    就說走私航路的保護費,這是各方平衡下的最優解。


    交納完保護費的走私船,可以省下高昂的裝備費用和護衛費用,從而獲得更高的利潤,將利潤中的一部分交給沿途的海盜組織。


    而海盜組織收了這筆錢,免去了長期偵查,追蹤,最後還要刀頭舔血的劫掠過程,同樣也是大大節約了成本,收上來的錢可以得到充分的利用。


    航路越安全,從這條航路走貨的黑船就越多,大家的收益也就越好。


    一旦這個平衡被打破,那就是雙方升級戰備,追逐廝殺,先別說掙錢不掙錢的事了,隻是維修和撫恤,就能輕鬆的吞掉絕大部分的收獲。


    最終的結局往往是走私隊破產,海盜團餓死。


    正是因為這種暗界的共識,起碼在臨近的這幾個星區內,航路上的走私團隊和海盜團隊都已經形成了穩固的合作關係,他們相互依存,也相互合作,打擊不守規矩的外來勢力。


    任何破壞這條規則的團隊,不管是走私團隊還是海盜團隊,都會遭到所有勢力的共同討伐。


    現在,這支名為夢魘的,本星區最大的劫掠團,正在破壞規矩,盡管大牙隻有區區一艘船,也是敢於站出來講講道理的。


    沒多久,四艘夢魘的飛船,擺出一個等邊三棱錐的造型,從幾個方向上牢牢困住了大牙的走私船,在走私船速度降下來之後,夢魘的部隊登船。


    不出意外,就是衝著逃亡的楚辭墨皇子來的。


    “夢魘”的來客倒是非常客氣。


    衝著頭等艙王座上的陳漠行了個大禮:“想必,這位就是銀凰的小殿下了。”


    “在下是夢魘星際貿易商行的副會長夜岐酩,能在這裏見到殿下,實在是榮幸之至。”


    “不過實在不好意思,銀凰帝國是宇宙大勢力,我們小小商行,不但是惹不起,躲也躲不起,所以隻能請小殿下委屈一下,等接您的人到了,咱們就了結了這一樁緣分。”


    陳漠有些疑惑。


    慢慢鬆開了已經搭在傳送門把上的手,開始琢磨。


    要說自己是殿下吧,也勉強說的過去,大夏接班人嘛,這幫沒覺悟的喊一聲殿下,倒也合情合理。


    但是這“小”殿下的“小”,從何而來?


    銀黃又是個什麽東西?


    在海盜頭子夜岐酩剛開口的時候,楚辭墨就準備站起來了,不過身邊的侍衛猛地拉住了他。


    現在,眼看著海盜衝著陳漠一行人叭叭個沒完,盡管看陳漠各種不順眼,到底還是忍不住喊了出來。


    “我是銀凰楚辭墨,不要牽連別人,找我就是。”


    夜岐酩迴頭看了看,嘎嘎一笑,繼續迴頭對著陳漠說道:“殿下這替身長得還行,但是這氣質就差太遠了。擠在這破爛的艙室裏,看起來就是個星際拾荒者,就算我商行看門的二傻子,也不能信這話啊。”


    這下,楚辭墨感覺受到了莫大的侮辱,迴想一路來的委屈,終於被追上的絕望,眼眶情不自禁的紅了。


    “你可以通緝我,也可以追殺我,但你怎麽能罵人呢?”


    “太過分了!”


    艙室裏一番吵吵嚷嚷,陳漠倒是搞清楚了來龍去脈。


    又是一個老套的故事,但也是一個真實的,可能每時每刻都會發生在星海中的故事。


    不論在哪一個文明,哪一個國度,爭權奪利,總歸是最殘酷的。


    在陳漠深入接觸過的宇宙各大文明的資料裏,常常都會表達出這樣一種觀點,為什麽在已知宇宙中,生命總會把繁衍作為第一要務。


    就是了為了用更多的族群數量,防止被敵人消滅,同時伺機消滅敵人。


    甚至,連被現代人深切鄙視的,夏國傳統中的重男輕女,當我們拋開一切現代社會眼花繚亂的說法,迴到最原始的,赤裸裸的部落和家族爭鬥中去看。


    我家有五個男丁,你家隻有一個,對不起,你死,我活,你家的一切田地、財產、女子,都會成為勝者的戰利品。


    我部族有五千男丁,你隻有一千,那我就有資格坐在這裏記錄歲月史書,你就是曆史書中的“某族遂亡”。


    生命的一切看起來荒唐的基因,不過都是為了延續生存罷了。


    現在,看到這個還在努力爭辯,試圖證明自己身份的小皇子,陳漠油然而出一種淡淡的愧疚。


    畢竟從剛才的這一番交涉中,陳漠也大概聽明白了,這位小皇子之所以一路逃亡到現在沒被追上,就是因為確實有幾分逃命的天賦。


    一路不停的狂奔,加上屢次變換方向和航線,才勉強搶到了一線生機。


    真的讓他多跑幾個戰區,說不定能就此逃出生天,以後不管是泯然星海還是王者歸來,都未可知。


    但是,在從第九戰區往十二戰區逃亡的路途上,小皇子不管是用錢,還是恐嚇,都不好使,這裏是諸夏聯盟的影響範圍,大牙船長硬生生停船等了陳漠好幾天。


    結果,導致追兵就位,楚辭墨掉進了坑裏。


    想到這裏,陳漠輕輕咳嗽了一聲。


    “這個,我趕時間,不如讓我們先出發?等到了那邊,我們再慢慢聊?”


    縮在角落的大牙趕緊露出頭來:“對對對,再耽誤一會,星塵帶的風刮起來,就走不了了,咱們先過去,先過去再談。”


    反正隻要把人送到普羅特斯的十二戰區,澤拉格爾的紅蟹星座,大牙就算交卸了買賣,後續是死是活就不關他的事兒了。


    對於陳漠的提議,夜岐酩嘿了一聲:“殿下怕是還沒搞清楚情況。”


    “我帶著夢魘四艘戰艦,八百健兒來這裏,可不是給殿下當護衛來的?”


    “想走,也得先問問我兄弟們手上的家夥,答應不答應?”


    隨著他洋洋得意的宣言,身邊幾個海盜團員,抬起了手中的能量武器。


    就在槍口疑似指向陳漠的前一刻,一陣旋風在船艙中卷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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