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參用似笑非笑的眼神打量了一下潘鏡荷,又打量了一下臉色因激動而隱隱漲紅的林衝,他突然拍了一下林衝的肩膀說:“林教頭,你不用緊張!你和哪個女子有情本衙內懶得管,隻是我想提醒你一下,莫要打杜十娘的主意,她注定是我的人,今晚她邀請我留宿她房中。”


    林衝聽了高參的一番話,頓時怒火升起八丈高,一把揪住高參的衣領高聲罵他:“你胡說八道!十娘她怎麽可能甘願委身於你。老實告訴我,你對她用了什麽手段?又或者你用什麽威逼利誘了她?”


    高參看了一眼林衝因怒火而變得猩紅雙眸,還有他揪住自己衣領的強健手臂,手臂上的青筋凸起,高參心裏不禁有點懼怕,心想這林衝果然喜歡杜十娘,自己剛才幾句話就惹起了他的怒火,但高參本就是故意氣林衝的,因為他恨林衝當初寧願入牢充軍萬裏之外,也不願意讓出自己的妻子。


    潘鏡荷眼見林衝像瘋了一樣揪住高參的衣領,她連忙上前抓住林衝的手臂,抽泣著對他說:“林大哥,你莫要衝動!高大人剛才的話是故意氣你的,杜姐姐她未必真心願意伺候高大人。”


    “如果你執意與高衙內大人過不去,傷了他激怒了聖上,還會連累紫湘閣眾人,到時恐怕我與你,還有杜十娘、杜如霜妹妹他們都會丟掉性命。難道你忘記了王芷萱姐姐當初是怎麽死的了嗎?你要珍惜自己的性命!”潘鏡荷越說越激動,雙眸不覺掉下幾顆淚珠來,同時她抓住林衝的手臂也越發緊了,然而林衝卻並沒有推開她。


    林衝看著傷心流淚的潘鏡荷,又聽了她方才勸自己的一番話,他不禁想起了自己的亡妻王芷萱。王芷萱原本是多麽賢良淑德的女子,她嫁給自己後一直盡心竭力維持著他們的家,林衝的俸祿不多,因此王芷萱自從嫁給他後,在衣食住行方麵變得簡樸了很多,不似未出閣時在家中那般講究。


    然而這麽好的一個妻子卻被高參逼死了,林衝半眯著雙眸,怒火燒得更旺了,他竟然將手從高參的衣領轉移到了他的頸脖上,高參當即喘不過氣來,他掙紮著對林衝說:“林衝,難道你今天想害死紫湘閣所有人?”


    林衝眨了一下雙眸,仿佛尋迴了幾分理智,但他隻是稍稍鬆開了高參的頸脖,並沒有完全放開他。這時,林衝向左邊側了一下頭,又向右邊瞥了一眼身後的杜如霜與武鬆等人,思緒混亂之間他咬著嘴唇陷入了自省中:


    潘鏡荷說得有道理!我今天如果殺了高參這廝必定會邊界紫湘閣上下的所有人,到時可能鎮遠將軍周成權也護不了他。況且,高參隻是看杜十娘長得與王芷萱相似才起了色心,他想將杜十娘當成自己亡妻的替身而已。杜十娘不可能不明白,她一定是被高參逼迫的,自己一定要想辦法救她。


    林衝又想到了如果當初不是因為自己太懦弱不敢與高參正麵衝突,而甘願含冤去充軍,那麽他的妻子王芷萱就不會被高參逼得跳樓身亡。今天自己不能讓曆史重演,不管杜十娘有什麽委屈,他都不能讓她委身於高參這禽獸。不行!他現下要立即去找周成權,眼下除了周成權的權勢,誰還能壓製高參呢?


    念及此,林衝鬆開了高參的頸脖。高參深唿吸了一口氣,然後指著林衝大罵:“林衝,你剛才竟然真想殺死本衙內?你給我等著,日後我必定要你為今天的魯莽行為付出代價!”高參說完便拂袖而去。


    陸鳴鼓方才見高參被林衝掐住頸脖,他不敢靠近,但腰間的劍已抽出了半截。現在陸鳴鼓見高參已平安脫身,他便迅速將劍抽出,擋在高參身後護他進了賭坊。


    武鬆見狀,連忙上前拉著林衝離開了院子,往東麵花樓走了,他邊走邊對林衝說:“林大哥,方才看你對高參那廝動了手,我以為今天你就能報了殺妻之仇了,不想你竟然懸崖勒馬。不過這樣也好,日後尋了機會,我們再把高參給抓迴梁山泊慢慢弄死他,一天割他一隻眼睛,一天割了一塊肉什麽的,把他慢慢折磨死才痛快!”


    丁鬆柏見高參與陸鳴鼓進了賭場,他便向杜如霜她們說:“杜姑娘,我今天先陪你們練習到這裏,我手癢了想賭上兩把,這就告退了!”杜如霜也沒有挽留丁鬆柏,她隻是輕輕點了一下頭,然後便拉著柴念慈繼續練習蹴鞠。潘鏡荷看見杜如霜好像不太待見自己,便不屑地看了一眼杜如霜,然後抿嘴離開了蹴鞠場。


    過了大約半個時辰,高參見丁鬆柏換了衣服來到賭坊,管事宋明便提議讓丁鬆柏陪高參玩兩把骰盅。丁鬆柏沒有推辭,拱手對高參說:“丁某不才,願陪高衙內大人玩兩把,順便看下我今天的運氣如何?”


    高參喝了一口宋明給他的參湯,然後接過陸鳴鼓遞給他的帕子輕輕擦拭了一下嘴角,對丁鬆柏說:“丁公子,整個汴京城就數你丁家最富了,而你又懂得拉攏朝中的達官貴人,故而我覺得丁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定然靠的不是運氣,而是智慧,對嗎?”


    “高大人過獎了!丁家隻是懂得變通,尋得一條生存之道而已,談不上什麽智慧。”丁鬆柏臉上沒有露出半點自傲的神色,反而是恭敬地微微躬身迴複了高參的話。


    “丁公子,你果然能言善辯,難怪連一貫陰鷙狠辣的刑部寧展岩也隻肯跟你一人做生意。”高參試探著對丁鬆柏說,因為他知道他與寧展岩暗中搞了一個地下蹴鞠賭場,而裏麵蹴鞠的人全部是刑部重犯,賭場的客人則多是商賈地主,很少有朝廷官員,寧展岩怕人揭發他利用刑部大牢的重犯來牟利。


    丁鬆柏見高參提及寧展岩,他知道多半是自己與寧展岩的地下蹴鞠賭場被高參發現了,但他今天突然提及此事,他心中不免害怕,心想這高參難道是想敲詐他們一筆,還是另有所圖。不過他相信高參不會與寧展岩為敵,畢竟寧展岩也是有後台的,那就是左相楊懷遠。


    “高大人,你也知道這刑部的寧大人也是愛好蹴鞠之人,因此我與他之間的生意也與蹴鞠有關,不外乎是他向我購買一些獨特的蹴鞠球,還有一些蹴鞠的衣服而已。”丁鬆柏一副欲蓋彌彰的樣子,讓高參隻覺此人分明是此地無銀三百兩。


    於是,高參用眼神示意宋明及廂房內的其他人退下,他才進一步試探丁鬆柏說:“丁公子,聖上賜你丁家恩旨,這汴京城所有與蹴鞠相關的用具與衣物生意都是你丁家獨門獨戶經營的。故而你用此作借口替寧展岩掩飾實在太過牽強。不如你跟我說實話,這寧大人跟你的生意有沒有什麽獨特之處吧。”


    “高大人,我們果然瞞不過你的法眼,我與寧大人確實聯手經營了一處地下蹴鞠賭場,隻是這事情需保密,還望高大人不要與其他朝中官吏大人說起。”丁鬆柏麵上露出一點驚慌,低聲哀求高參。


    “丁公子,本衙內定會替你和寧大人保密!你大可放心!我想知道的不是這件事,我隻想知道寧展岩跟你定製的蹴鞠衣服或蹴鞠球有什麽獨特的地方?”高參伸出一隻手搭在丁鬆柏肩膀上,溫聲對他說。


    丁鬆柏眨了一下雙眸,然後垂頭思索了一陣。蹴鞠衣服?獨特之處?難道高參是知道了那冷麵女王——斜插花?不可能!那可是寧大人的寶貝,他輕易不會讓她在外人麵前露出真容,每次蹴鞠比賽都是戴著白虎麵具的。高參可能隻是在試探自己,因此自己一定要穩住,不可說漏嘴。


    高參見丁鬆柏低頭思考了好一會兒,眼中閃過猶豫,他便輕輕拍了一下丁鬆柏的左肩,語帶嘲諷地說:“丁公子,你想替寧大人保守秘密,我理解!但本衙內想查的人,想要的人從來都是誌在必得。你不妨迴去跟寧展岩商量一下,看是他主動將人送過來紫湘閣還是本衙內親自上門問他拿人。”


    “高大人,這寧展岩視若珍寶的東西是絕不會讓人的,不如你還是另覓良人,不要去與他為敵!”丁鬆柏委婉地勸說高參,臉上露出緊張的神色,因為他知道寧展岩就是一個瘋子,他瘋起來恐怕連聖人都不放在眼裏,何況隻是一個高衙內。


    “丁公子,你不必勸我。本衙內隻需要你傳句話給寧展岩,這冷麵女王我要定了。明日傍晚,我自會親臨冥福洞與他一聚,順便與他賭上一把大的。”高參用不容推卻的口吻對丁鬆柏說,說完他也失了耐性,便看也不看一眼丁鬆柏的神色便離開了廂房。


    陸鳴鼓見狀,上前在丁鬆柏耳邊小聲勸道:“丁公子,我們衙內耐性有限,我勸你還是盡早迴去跟寧展岩大人商量一下,明天傍晚準備好酒菜與美女,好好招待一下我們高大人吧。”


    丁鬆柏輕輕點了一下頭,心想這兩個閻王爺都不好對付,真是仙人打架,小鬼遭殃。於是他便匆匆離開了紫湘閣,出門騎上馬便像風一樣朝著刑部大牢飛奔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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