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後輕聲問:「怎不見貴妃前來?」按照規矩,林貴妃自然應該迎到門口。


    林貴妃掌宮宮女答:「迴稟皇後娘娘,我們娘娘如今躺在床上已經起不來了。」


    皇後驚道:「為何?本宮並未聽說有何大病。」


    宮女心中冷笑,皇後掌控後宮竟然說不知道,可真是笑話。她老實迴答:「我們娘娘已經七日不進飯食,全靠奴婢強灌下幾滴參湯吊著命呢。」說完哭了起來,從嗚嗚咽咽到痛哭流涕。


    一宮人臉色灰暗,深感前途無望,也都跟著抹淚。


    皇後不信,親自進了內殿,果真見林貴妃躺在床上。頭發油膩膩,臉上灰蒙蒙,嘴唇毫無血色,臉頰略微凹陷,一看便是將死之人。


    一見貴妃這副樣子,皇後便信了七分。因為林貴妃向來自負外貌超群,從來都是光彩照人,據說連睡著了也不容許有容顏之事。


    而今林貴妃卻像硬生生老了十歲,可見安王是真的死透了。


    嗬嗬,看看這景宸宮,所用之物比她皇後宮中還要強上幾分,還不是皇上寵愛才賞賜。可那又如何,兒子都死了,受寵有什麽用!


    皇後想著,不是安王這邊有詐,定然是大皇子那邊有問題了。養不熟的白眼狼!


    宮裏熱鬧與姚宅完全不相關。


    此時安王深覺歲月靜好,若能一輩子躺在床上更好。


    明明養了半月,傷口已經愈合大半,可安王卻還是一副弱不禁風樣子,連湯碗都端不得。且他養了一個壞毛病,必須姚妍守著才喝,不然就裝睡不起,任誰叫都不醒。


    今兒又是如此,姚妍忍不住歎氣:「你明明知道日後無望,何苦這樣作踐人。」


    安王望著她:「沒試過,怎知無望?在你心裏,我就這樣無能?」


    姚妍苦笑:「與你無關,是我出身太差。何況,就算是天生貴女,我也不喜與其他女人爭奇鬥豔。與其過那種毫無生趣的日子,還不如窩在江南平安度過一生。」


    安王心口一疼:「你該信我。」


    安王說完「你該信我」,換來的是沉默。室內靜如凝滯,室外蟬聲聒噪刺耳,讓安王恨不能飛起來將那些蟬給一個一個抓過來打一頓。


    見姚妍並不迴應,安王歎息卻也不再多言。她不信他,無論他說什麽,做什麽。


    放下藥碗,姚妍終於開口:「王爺如今說什麽都是多餘,民女如今有三年孝期要守,您能等到那時,皇上和貴妃娘娘也不會讓您等。您是娘娘唯一的兒子,她上心是應該的。」


    安王苦笑:「你如今十五歲,再過三年十八歲,能等的人家也確實不多。但我能不能等是我的事情,你答應不答應是另一個事情。你信我,我母妃強不過我。」母妃這人雖傲氣,但隻要他堅持不娶,母妃也不會當真為難,這份信心還是有。


    姚妍:「……」他這人什麽意思,嘲笑自己三年後是老姑娘?!雖然是事實,還是有點生氣呢。


    門外伺候的杏兒仰頭望天:王爺追不到媳婦那是咎由自取,甜言蜜語都不會說,還指望他能幹啥!


    杏兒正想怎麽給安王解圍,便見文慧從外麵匆匆進來,問道:「姑娘可在裏麵?」


    見杏兒點頭,文慧掀開簾子,見安王和自家姑娘大眼瞪小眼,氣氛略詭異,她也沒多想:「姑娘,大夫人來咱們這邊了,您要不要到正院看看?」


    自從迴了蘇州府,大伯大伯母當起了縮頭烏龜,全當她不存在。今兒突然來,這是何故?


    雖然不喜歡大伯母,但也沒多大仇恨,姚妍點頭道:「我去看看。」


    見姚妍完全忘了他這個人,安王抿著嘴盯著她瞧,一直等人走遠了,問杏兒:「你家主子是不是不喜歡我?」


    「嗬嗬」,杏兒擠出一絲笑,沒說話,小跑著追姚妍去了。她心道,不是不喜歡,是你自己作的。本來大好形勢,姑娘這幾日都起了憐惜之心,女人往往分不清憐惜和愛慕,說不定就成功了,可硬生生被安王自己給作沒了!


    安王很無辜的摸著鼻子,他怎麽了,為何杏兒眼裏全是鄙視?


    姚妍這邊到了正堂,隻見大伯母在悠哉喝茶,還挑剔茶葉不夠鮮嫩,還是家中茶園裏小姑娘用唇瓣采下的「雀兒舌」最有味道之類。一看就是閑心不輕。


    倒是旁邊的三妹姚媛一臉著急,見了姚妍,姚媛急跑過來摟住姐姐:「姐,你沒事吧?」


    姚妍笑得一臉老母親樣:「我有什麽事兒?大半年沒見,媛媛長高不少。今兒什麽風,把你這待嫁的姑娘給吹過來了。」


    對她來說,這是重生以來第一次見到這個堂妹,竟然恍然隔世。前輩子接觸到的善心人不多,這個妹妹就是之一。


    記得當年入了謝府為妾室,孤苦無依。這個堂妹隨著夫君北上參加會試,專程到謝府看望自己,還留下幾千體己銀子。當時堂妹夫家不算富裕,她能拿出這些來,很不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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