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拉雅心裏很氣。


    認識了這麽多年,她並不是沒和艾文吵過架。


    之前兩人就會在魔法的問題上有一些小爭執,成為情侶之後,在拉他和梅芙進協會的秘密會議上,兩人更是爆發過激烈的爭吵。


    但就算是那次,索拉雅心裏也沒有現在這麽氣憤。


    那次隻能算是兩人的感情出現了一些誤會,但這一次,艾文所有的話都像一把尖刀一般,直直地插進她的心髒,將她十年來被自由之子所培養的價值觀貶地一文不值。


    她坐在副駕上,小臉憋得通紅,拳頭捏得有些發白。


    原本在旅途中一直和對方聊天的二人,就這樣保持著詭異的沉默。


    索拉雅並不是一個隻會無理取鬧的女人,這幾個小時內,她一直都在思考如何反駁艾文。


    但想了許久,想到了太陽落山,她都沒有找出什麽好的理由來。


    艾文也有些後悔,畢竟是自己的女朋友,有些話想說也應該婉轉一點的......不應該鬧得這麽僵,待會怎麽哄啊......


    氣氛越來越尷尬,他想開口說點什麽,卻也和索拉雅一樣,不知該從何講起。


    過了一會,聚精會神開車的艾文聽到副駕上傳來一陣輕微的抽泣聲。


    偏頭望去,索拉雅的眼眶已經變得通紅,滿臉委屈地抱著自己的膝蓋,將臉埋在裏麵。


    艾文見狀趕忙停車,伸出手將她抱進自己懷裏:“對不起寶寶,是我太過分了......我不該那樣說你的。”


    索拉雅並沒有暴怒發火,也沒有哇哇大哭,她隻是看著艾文,嘴裏委屈地嘟囔著:“你這麽罵我,罵協會裏的大家......”


    “就算先不說我,難道你覺得柯拉姐姐、埃裏克叔叔、斯莫爾教授還有老爸他們,都像你說的一樣不堪麽?”


    艾文搖搖頭:“我從來沒覺得你們哪裏不堪,真的。”


    他摸摸索拉雅焉巴的貓貓頭,真誠說道:“在我心裏麵,我認識的所有自由之子的成員,都是值得尊敬的,包括你也一樣。”


    “每次看到你們,我就會忍不住嘲諷自己的懦弱......你們身為貴族,卻都原意放棄自己優渥的生活,冒著風險為一個更美好世界的夢想而努力,我卻沒有那樣的勇氣。”


    索拉雅抽了抽鼻子,眨著自己的大眼睛,有些驚訝的看著艾文。


    從之前拉他入會時發生的事來看,她一直都以為艾文內心中並不支持協會,最後也隻是因為親朋好友們的關係才與協會合作。


    但他這次的讚美之詞,聽起來甚至都有些像芬德霍恩的那位大詩人了。


    “那親愛的你既然如此認同協會,為什麽白天的時候,還要罵得這麽難聽......?”


    艾文有些哭笑不得:“我那時候就說了呀,真不是在罵你,我隻是陳述一個事實。”


    “你們都是真正品德高尚的貴族,但正因為你們是貴族,所以下意識的不會將這些農奴算成人,這很正常。”


    他的語氣很平淡,仿佛真的就是在輕描淡寫地講解。


    但索拉雅還是覺得他就是在罵人。


    眼見氣氛又開始有些不對,艾文立馬繼續聊天:“你想想,最對帝國不滿的人群,到底是哪些人?”


    “不是你們這些高尚的貴族,也不是那些落魄的律師、軍官和商人。”


    “對帝國怨恨最深的人,正是這些每天在老爺們的鞭子和皮靴下生活的奴隸。”


    “這不光是幾句自由平等的空話就能解決的,你們需要真正地想一些辦法,將這些奴隸變成你們的力量。”


    “可是......”索拉雅剛想發問,沒說兩個字卻立馬閉上了嘴。


    因為她機靈的小腦袋已經反應了過來,她沒說出口的那些話,和白天那位騎士老爺好像沒什麽區別。


    “可是他們就是很蠢很懶很不思進取,像個軟骨頭一樣見人就知道下跪,對麽?”艾文笑道。


    索拉雅臉上浮現出一絲被看破心思的羞恥,猶豫了許久,最終還是細若蚊蠅般地嗯了一聲。


    “那親愛的,你知道解決這個問題的辦法麽?”


    “很抱歉,我也不知道。”艾文重新啟動了魔導車。“但總會有的。”


    索拉雅沒有繼續說話,又變得沉默了下來,仿佛在思考著什麽。


    ......


    接下來,兩人繼續趕路。


    在風餐露宿了幾天之後,到了三月出頭的一個清晨,他們終於驚喜地看到,車輪下坑坑窪窪的土路逐漸變成了石板路。


    當時握著方向盤的索拉雅頓時就興奮地叫出聲來,就連踩動力閥門的腳都變得更有勁了。


    不光是道路變得更好更寬,這條大道上匯聚的人流也越來越多。


    無數的馬車從四麵八方的小路匯聚到主幹道上,還有不少人走在路邊,帶著滿臉的虔誠與狂熱看著同一個方向。


    雖然有些擁堵的道路讓車速不得已慢了下來,但兩人都沒有急於一時。


    再怎麽慢,今天都能趕到聖盧利亞。


    索拉雅這幾天已經被折磨夠了,隻要能舒舒服服吃一頓飯,洗一個澡,在床上睡一覺,多久她都等得起。


    臨近中午,遠方的地平線上終於出現了城市的輪廓。


    這一次,艾文卻是比索拉雅更加驚訝和興奮。


    雖然對聖教會並不感冒,但這是他兩輩子以來,第一次體會到了,一個以宗教為核心的城市是有多麽的雄偉、壯麗。


    聖盧利亞似乎是一個建在小山包上的城市,論麵積來說或許還沒有特維爾港大。


    但山腳和山頂周圍那兩圈潔白到能夠反射太陽光芒的城牆,讓在法蘭諾爾見慣了魔導器的他,有了一種穿越到中世紀西幻的錯覺。


    城牆外的平民建築顏色各異,而內城的建築從遠處看起來都是城牆一樣耀眼的潔白。


    在山頂上的那一圈小城牆裏,他更是看到了如同史詩般宏偉的聖盧利亞大教堂,和它對麵那潔白而優雅的聖天使堡。


    這條路上的行人們,有不少都和他一樣,注視著教堂上那高聳入雲的塔尖。


    “聖盧利亞......真漂亮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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