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賤人!賤人!賤人!”


    “等我迴到了沛國公府,一定要你們這群賤人好看!”


    夜色如墨,陸惜寧臉上身上掛了不少彩,蹲在隱蔽濕潮的角落裏,一邊拿著硬毛刷子刷洗恭桶,一邊惡狠狠地咒罵。


    如今雖是夏日,但深山老林中還是冷的。


    原本嬌生慣養的千金大小姐,才在尼姑庵待了短短小半月,就已經被折磨成了鄉野村婦。


    方才被洗衣棒槌砸爛的手指,也沒能及時處理,此刻凜然在冷水裏,已經泡得有些浮腫泛白了,宛如死屍一樣。


    陸惜寧惡狠狠地盯著自己泡爛了的手,隻要一想到陸晚音死了,心裏就無比痛快!


    隻要爹娘,還有哥哥們依舊記掛著她,裴思恆心裏也還有她,那麽她就能東山再起!


    陸晚音啊陸晚音,人算不如天算!


    就算攝政王再抬舉你,再庇佑你,又能如何?


    如今還不是紅顏未老身先死?


    真是可笑!


    命裏就不該你陸晚音飛黃騰達!


    陸惜寧陰狠地低聲咒罵著“慘死”的陸晚音,暗暗向上天禱告,希望陸晚音不得好死,死後下十八層地獄,被黑白無常割舌剜目,下放到無間烈獄受盡酷刑!


    最好投胎成妓女,被無數醃臢髒汙的男人們玩弄而死!


    死了也不得一副好棺槨,就丟到亂葬崗喂了野狗!


    這尼姑庵裏的尼姑大多是一些上了年紀的,地處偏僻,尋常很少有人過來,自然也沒什麽達官顯貴捐贈香油錢。


    因此格外清貧。


    尼姑們又醃臢,用的恭桶還是那種破破爛爛的舊木桶,都不知用了多少年了。


    日積月累的,木桶裏都結了厚厚的一層汙垢。


    陸惜寧從前可是堂堂沛國公府的千金小姐!


    那可是錦衣玉食,嬌寵無比,一年到頭十指不沾陽春水的。


    如今卻被迫給這些醃臢婆子們洗刷恭桶,難以忍受的惡臭,持續侵襲著她僅剩不多的理智。


    她隻有不斷地咒罵陸晚音,才能咬緊牙關忍受。


    驀然,她感覺到有兩束火辣辣的光芒正盯著自己。


    猛一抬頭,就見夜風徐徐,庭院的角落裏梧桐樹影搖曳,一身紺青色的身影,不知何時站在了院門口。


    也不知什麽時候來的,又站那裏看了多久。


    陸惜寧的心突然狠狠跳動了一下,在經過了短暫的驚慌和錯愕後,眼淚慢慢在眼眶中凝聚。


    哽咽著喚了聲:“裴郎。”


    然後下意識丟開刷子,起身往裴思恆的方向奔去。


    可她這幾日都沒填飽過肚子,又一直在幹粗活,腳下不小心絆到了恭桶,居然當場摔了個四仰八叉。


    刷過還有沒刷過的恭桶,劈裏啪啦倒了一地,在她周圍滾來滾去的。


    陸惜寧摔得頭暈目眩,眼冒金光,原本泡得稀爛的手指,也在一片髒汙中,分辨不出原先的纖細白皙了,成了比豬蹄子還要難看的存在。


    更糟糕的是,她的僧帽掉了,露出一個光溜溜的圓腦袋。


    頭皮上還布滿道道結痂的傷痕。


    陸惜寧自己都接受不了這副狼狽模樣,慘叫一聲後,就迅速抓起僧帽往頭上戴。


    可是遲了。


    裴思恆已經看了個清清楚楚!


    隻一眼,他就開始後悔,今夜為何會來此地了。


    “寧兒,你,你……”他結巴起來,臉上布滿了錯愕和難以置信,眼底甚至還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嫌棄。


    他的寧兒,明明香香軟軟,如清水出芙蓉。


    如今儼然成了個醜陋又醃臢的禿頭尼姑了!


    裴思恆忍受不住這院子裏的臭氣,嫌惡地往後退了幾步。


    也就是這幾步深深刺痛了陸惜寧的眼。


    怎麽,昔日喜歡我的時候,恨不得跪下來給我洗腳。


    如今我落難了,不複昔日貌美了,你竟敢如此嫌棄於我!


    可陸惜寧沒有表現出來,還擺出了一副泫然欲泣的可憐模樣。


    曉得自己髒汙,就提起一旁的水桶,將井水嘩啦啦澆在自己身上。


    裴思恆驚唿:“寧兒!你這是做什麽?”


    “這裏已經沒有什麽寧兒了。”陸惜寧淚眼婆娑地轉過身去,啜泣道,“貧尼法號莫愁。”


    “寧兒!”裴思恆強忍著惡心,大步流星衝了過去,一把握住了陸惜寧的手,一握之下,差點被黏膩冰冷又濕滑的觸感惡心得狠狠甩開。


    他佯裝鎮定,低聲道,“對不起,寧兒,我知道你怪我當初沒有保護好你……對不起,是我不好,我來晚了,讓你受苦了,寧兒……”


    “裴郎!”陸惜寧哭著轉身往人懷裏撲,哭得楚楚可憐,“我不怪你,我真的不怪你!要怪就怪我自個兒命不好,為何不能是沛國公府真正的千金!如今的我,已經配不上你了,裴郎。你,你還是把我忘了吧,以後別再來了……這裏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寧兒,這些日子以來,讓你受苦了。你莫說這樣的話,我裴思恆當初就跟你發過毒誓,今生今世,非你陸惜寧不要!”裴思恆忍了又忍,才好不容易才胃裏的翻江倒海忍了下去,沉聲道,“寧兒,你放心,如今陸晚音已經死了,再也沒有人能阻止你我在一起了!”


    “可是……”


    “沒有可是!我不在乎你到底是誰的女兒,也不在乎外麵那些人如何非議你!我隻知道,你是寧兒,是我喜歡了整整三年的陸惜寧!”裴思恆是動了真心的,哪怕麵對著跌落塵埃的陸惜寧,依舊願意伸手拉她一把,“寧兒,你且再忍一忍,待風頭過去了,我一定救你出去!”


    “那我要等到什麽時候?”陸惜寧哭著仰頭看他,故意作出平生最無辜最柔弱的表情。


    可她未施粉黛,還掛了彩的臉上,不知沾了什麽髒東西,顯得整個人髒兮兮的。


    裴思恆實在忍不住,將人從懷裏推開了。


    陸惜寧再次跌倒在地,原本就發涼的心,徹底冷了下來,死死抓住了一把泥土。


    “對不起,寧兒,我,我隻是……”裴思恆有些語無倫次,咬了咬牙,落下一句,“我過幾日再來看你!”


    就頭也不迴地離開了。


    連帶給陸惜寧的衣物吃食,都忘了拿出來。


    與此同時的攝政王府。


    陸晚音正在和攝政王賭氣。


    原因是,攝政王下午同她玩下棋,說好了,輸的一方,可以向贏的一方臉上畫個黑墨團。


    結果一下午過去了,陸晚音臉上,脖子上,就連鎖骨都被畫滿了紋路。


    還在陸晚音的臉上,畫出了貓咪的胡須。


    好不容易等陸晚音贏了一局,她就要在攝政王的臉上畫烏龜。


    攝政王聽說後,說什麽都不肯。


    陸晚音覺得這個男人玩不起,就賭氣地一把推翻了棋盤。


    任憑攝政王如何哄她,始終不肯搭理。


    “螢兒,不過是下棋罷了,怎值得你同為夫置氣?本來病就剛好,若是氣壞了身子,為夫可是要心疼的。”


    攝政王笑意吟吟地哄她,臉上白白淨淨的,一點墨水都沒有,而反觀陸晚音已經成了小花貓。


    他還拿著圓溜溜的大葡萄喂小花貓。


    陸晚音冷眼睨他,覺得這個輸不起的男人真沒品。


    攝政王自知理虧,可在臉上畫烏龜實在不雅,他可是堂堂攝政王,如何能被一個婦道人家,騎在頭上欺辱?


    可是晚音不高興了。


    晚音嘴巴噘著了。


    晚音不理他了。


    攝政王哄了一會兒,沒哄好。


    看著氣鼓鼓的陸晚音,無奈地長歎口氣。


    “好了,是為夫的不是,明明輸給我們螢兒了,居然不肯認賬,該罰。”攝政王將毛筆塞進了陸晚音的掌心,主動將自己的臉湊了過去,“螢兒畫吧,想畫王八,那就畫王八好了。”


    “是烏龜!”陸晚音賭著氣糾正他。


    “好好好,你說什麽那就是什麽。”


    管它是烏龜還是王八,隻要陸晚音這個女人高興就好。


    陸晚音抓著毛筆,望著麵前湊近的俊臉,心裏還是有幾分畏懼的,手也僵在半空中不動。


    她總有一種,如果自己在失憶時胡作非為,那麽恢複記憶後,就死定了的錯覺。


    “怎麽了?”


    “哼。”


    “哼什麽?”


    “……”


    陸晚音啪的一下摔了毛筆,氣鼓鼓地轉過身子,像極了置氣的孩童。


    攝政王喜歡她這副樣子,還笑著握住她的手,往自己麵頰上貼,戲謔地問:“哦,我知道了,我們螢兒不舍得了,是不是?”


    “呸!”陸晚音幹脆利索地啐了一口。


    攝政王朗聲大笑,一把將人扛了起來,嚇得陸晚音哇哇大叫,紅著臉讓她放下。


    “放什麽放?你我是名正言順的夫妻,我想抱就抱,想親就親,旁人敢說什麽,就拔了他們的舌頭!”


    攝政王將人扛上了床,輕車熟路與之糾纏在了一處,看著陸晚音羞得通紅的臉,笑得更開心了,“螢兒生得美,為夫也不醜,生出的孩子一定很漂亮。”


    “誰要跟你生孩子?你這個無賴!”陸晚音氣得罵他,耳垂紅得都快滴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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