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標的眼眸中,透露出一抹陰寒,但這也耐不住心中的極寒。


    從未想到,朝中的糾紛,竟然已經演變到了這種程度。


    怪不得,蕭寒連夜入揚州,原來不管是浙東先生,還是江南文官集團,又或者是淮西勳貴,都已經入局。


    “本身朝中的局勢,就已經是晦澀不明。”


    “現在更是越來越難看明白了。”


    秦王朱樉的眼眸,也是泛起一抹寒芒,隨即,輕聲開口道。


    “嗬嗬。”


    “怕什麽?”


    朱棡瞥了一眼朱樉,便是張開嘴笑道:“一個都別放過,不就行了。”


    老朱家骨子裏的血腥,可是完美遺傳。


    “殺!”


    朱樉的嘴角,同時劃過一抹殘忍。


    “太子殿下,我答應過楊憲,留他一條血脈,還請殿下,別讓微臣食言。”


    坐在地上的蕭寒,再也扛不住了,隨即,話音落下,便是閉上眼睛,直接栽倒了下去。


    “寒哥!”


    朱樉與朱棡,驚唿一聲,便是直接跑到蕭寒的身邊,一把扶住蕭寒,隨即,朱樉摸了摸蕭寒的額頭,麵色頓時驚變道:“好燙!”


    “廖永忠。”


    “孤將楊憲交給你。”


    “不管是誰,給孤一個名單!”


    “不然,孤第一個砍了你!”


    朱標緊緊攥了攥拳頭,瞥了一眼蕭寒,便是看向一旁的廖永忠,冷聲道。


    “遵命!”


    廖永忠連忙抱拳道。


    心中對於楊憲,乃至浙東與江南,更是充滿無法洗刷的恨意。


    “走!”


    朱標走至蕭寒的身旁,直接將昏迷的蕭寒抱起,方才繼續開口道:“肅寧侯說過,留楊憲一條血脈,那便留一條血脈。”


    “謝太子殿下。”


    楊憲的眼中,閃過一抹激動,連忙磕頭謝恩。


    隻要能留下他楊憲的一條血脈,管他浙東先生,管他江南文官集團,有甚關係?


    畢竟,遺臭萬年,已然是楊憲注定的曆史結局,所以,還反抗什麽?


    我死後!


    管他洪水滔天!


    況且,人之將死,其言也善,楊憲也算是大徹大悟。


    這一遭,終究還是受製於權力,若不然,他楊憲一定是為民請命的好官。


    真希望,有來世。


    隨後,楊憲又是眼神複雜的看向昏迷中的蕭寒,又是叩首納拜道:“楊憲謝過肅寧侯,此恩,今世無以為報,願來世,結草銜環,報答肅寧侯之恩!”


    而朱元璋派來的禦醫天團,已經到位,但麵對風寒入骨,高燒不退的蕭寒,根本束手無策,皆是連連搖頭。


    “肅寧侯的情況,究竟如何?”


    朱標看著搖頭的禦醫,心中隱隱浮現出一抹不安,便是連忙出聲問道。


    “啟稟太子殿下。”


    “老臣實在是無能為力。”


    那禦醫的嘴角,劃過一抹苦澀,隨即,便是抬起手,看向朱標如實道:“侯爺的身子骨,始終太弱了,良藥無方,而猛藥,老臣不敢下,畢竟,一個不慎,肅寧侯就可能”


    隨即,禦醫輕輕歎了口氣,便是沒有再說下去,至於意思大家都明白。


    “你說什麽!”


    “救不活?”


    朱樉一把抓住禦醫的脖子,眼中更是閃過一抹暴虐道:“伱記住,若是本王的兄長,今日要是有什麽好歹,本王絕不會放過你!”


    “兄長。”


    晉王朱棡的身影,微微一震,差點栽倒,隨即,也是抬起眼眸,更是抽出手中的寶劍,指向那禦醫,極具煞氣道:“本王從不威脅別人,但你若是救不迴兄長,本王就殺盡你的九族!”


    當朝最具權勢的兩大親王,加起來的權力,就算是比不過朱標,但也差不到哪裏去,若是他們想,就沒有他們不敢的事!


    更何況,區區幾名禦醫。


    而一直站在常茂身後的常清靈,更是直接衝到蕭寒的床榻邊,看向仍然昏迷不醒的蕭寒,頓時放聲大哭起來。


    聲音是那般撕心裂肺。


    好不容易,好不容易,可以嫁給自己心中的少年郎了。


    但現在,蕭寒卻是命若懸絲的躺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這讓常清靈如何能不傷心?


    “舅舅,如果風雪哥哥活不了,淸靈也絕不獨活。”


    霎那間,常清靈的哭聲,微弱了下來,可伴隨常清靈聲音的響起,藍玉的心,便是提到了嗓子眼。


    這一程,不僅搭上了小先生,還得搭上自家外甥女?


    這可不行,這絕不行!


    誰不知道,常遇春對常清靈的寵溺,那是捧在手怕掉了,含在嘴裏怕化了,這要是出點事,不僅僅是藍玉,就連常茂都死定了。


    可此時,除了這群禦醫,誰還能幫得上忙?


    沐英?


    何文輝?


    朱文正?


    包括藍玉與常茂,眼中皆是閃過一抹無奈,讓他們打仗還行,至於治病,還是別了吧,容易死!


    “下!”


    “若是能救活兄長,孤記你們首功,而若是救不迴兄長,那也是命該如此,孤也保全你們。”


    沉默半響的朱標抬起頭,眼眶微紅的看向禦醫,輕聲道。


    “大哥!”


    朱樉與朱棡的麵色又是一變,便是齊齊看向朱標道。


    “閉嘴!”


    “與其等死,倒不如讓禦醫放手一搏。”


    “至於剩下的,全看天命造化了。”


    朱標的眼眸一冷,便是看向自家的兩個兄弟,隨即,又是喃喃道:“兄長,一定會平安無事,一定會平安”


    “請太子殿下放心,老臣自當盡力!”


    禦醫微微躬身,便是齊齊看向蕭寒,緊緊握拳。


    他們明白,救不迴蕭寒,他們可以活命,但仕途就算是終結了,而被朝廷打上庸醫,便是一輩子抬不起頭。


    所以,蕭寒的性命,就是他們這群禦醫的性命!


    要是救不迴,他們還是等於死!


    “廖永忠,我活剮了你!”


    朱文正眼中的怒氣,已然壓製不住,隨即,便是走出房間,朝著大牢的方向而去。


    “我也去!”


    沐英與何文輝咬了咬牙,便也是跟著朱文正一同走了出去。


    “攔著他們一點。”


    朱標的眼眸微微一皺,便是看向一旁的常茂,出聲道:“別讓他們惹禍,什麽事,等迴了朝廷再說。”


    “遵命。”


    常茂重重抱拳,便是追了出去。


    “太子殿下,讓侍衛燒火,一定要將房間燒熱,不然,肅寧侯扛不住。”


    禦醫又是出聲道。


    “嗯。”


    朱標點了點頭,便是看向一旁候著的揚州知府呂堅白,輕聲道:“呂知府,麻煩你了。”


    “啟稟太子殿下。”


    “麻煩倒是不麻煩。”


    “但府中所備的柴火,就那麽點。”


    “如果您現在要用,微臣隻能去征調,而且,您得給微臣一點時間。”


    呂堅白先是點了點頭,隨即,又是有些為難的看向太子朱標躬身道。


    “調用?”


    “那要等到什麽時候?”


    朱樉沒好氣的看了一眼呂堅白,便是看向朱標說道:“懶得聽你廢話,大哥,直接給旁邊的房子拆了,先把房間中的溫度整上去。”


    “對。”


    “大不了迴了京師,我賠他揚州府的房子。”


    朱棡也是點了點頭道。


    人命攸關的大事,豈能猶豫?


    “拆。”


    朱標也沒有廢話,直接一個字,拆!


    三兄弟的做事風格,簡直如出一轍,更是看呆了揚州知府呂堅白,心中對於蕭寒,更是閃過一抹敬畏。


    肅寧侯蕭風雪,不愧是在朝中最為朱元璋倚重的臣子,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這絕逼惹不起。


    隨後,常茂帶來揚州的三百驃騎,便是火急火燎的拆房子,然後燒柴,給蕭寒的房間中添柴火,溫度這才上去。


    而這其中,自然也少不了朱標三兄弟,但是忙過來忙過去,真是做到了事事親躬,這也足以見得,他們對待蕭寒的真心,絕非作假。


    直至天又黑了下來,禦醫們才長長出了口氣,但眼中仍然閃過一抹擔憂,蕭寒的病情總算是穩下來了,但能不能扛過這一晚,沒有誰能說得準。


    “啟稟太子殿下,秦王殿下,晉王殿下。”


    “就看肅寧侯今晚撐不撐得過去,而微臣盡力了。”


    那為首最年長的禦醫,轉身看向朱標三兄弟,又是躬身道:“這下,真的是全看天命造化,非人力所能幹預,必須要肅寧侯自己扛過去,要不然,縱然再多的猛藥,也救不迴肅寧侯的性命。”


    “謝過了。”


    朱樉與朱棡兩兄弟還想說什麽,但卻直接被朱標揮手打斷道:“下去領賞,孤知道你們盡力了。”


    “謝太子殿下。”


    “微臣告退。”


    禦醫們這才緩緩退下,至於領賞,還是等蕭寒醒了再說吧,要不然,這銀子,這輩子都拿不安穩。


    “大哥。”


    等禦醫們齊齊退出房間,朱樉才又是急忙看向朱標說道:“你真相信這群禦醫?”


    “難道相信你不成?”


    “你會治病?”


    朱標瞥了一眼朱樉,但是做了一個小聲的動作道:“風雪還在病榻上,都小點聲音,免得驚擾了風雪。”


    “那也至少得讓他們守在這裏,免得出現什麽變故。”


    朱樉長長出了口氣,才看向朱標說道:“畢竟,就像你說的,我們誰都不懂醫術,要是中途有什麽變故,那可就是我們害了寒哥的性命。”


    “這一點,你比老大聰明。”


    “我去讓他們在旁邊候著。”


    朱棡頓時高看了一眼朱樉,隨即,便是火急火燎的走了出去,準備給那群禦醫再拉迴來。


    “不錯,開始動腦子了。”


    朱標也是微微點了點頭。


    “我怎麽感覺你倆像在罵我?”


    朱樉不好意思的撓了撓頭,但怎麽都感覺有點不對勁,隨即,便是狐疑的抬起頭,看向自家老大,不滿的說道。


    “清靈妹妹,你去隔壁房間歇息一下,孤已經讓人把那裏收拾出來。”


    朱標隻是瞥了一眼朱樉,便是看向已經趴在床榻前的常清靈,輕聲說道。


    “不用了,太子哥哥。”


    “清靈就想在這裏陪著風雪哥哥。”


    常清靈擦拭了一下眼淚,搖了搖頭道。


    “放心,風雪一定會沒事,孤認識他這麽多年了,他一直都是吉星高照。”


    朱標來到床榻前,看向仍然昏迷不醒的蕭寒,依舊輕聲道:“況且,若是對自己的身體沒有把握,他怎麽可能連夜向揚州,所以,不要太過於傷心,要相信風雪。”


    “嗯。”


    常清靈心不在焉的點了點頭,目光仍然停留在蕭寒的身上,從未動過。


    “我們就守在隔壁,如果有事,記得喊我們。”


    眼見勸不動常清靈,朱標又是歎了口氣道。


    畢竟,雖然他們是兄弟,但蕭寒始終在昏迷中,而常清靈又是蕭寒的未婚妻,那他們這些做兄弟的,待在這裏始終不太好,傳出去,以免遭人閑話,還是守在旁邊。


    “嗯。”


    常清靈依舊點頭。


    “章舜,守好你家侯爺,孤要去一趟大牢。”


    而出了門的朱標,便是拍了拍童章舜的肩膀,又道:“至於風雪所做的事,孤明白,接下來的事,就交給孤。”


    “屬下明白。”


    “請太子殿下放心。”


    “來揚州的路上,侯爺就交代過。”


    “太子殿下若到揚州,所有事,便交由太子殿下。”


    童章舜微微躬身道。


    劉伯溫號稱算無遺策。


    蕭寒難道就會有所疏漏?


    那自然不可能。


    就憑他們幾兄弟的情誼,蕭寒一旦來了揚州,況且還是冒著風雪而來,朱標一定會不顧一切,衝向揚州,屆時,這件事便可以轉手交給朱標。


    雖然,依舊會卷入風波之中,但在這件事上,蕭寒已經是退無可退,那何不大鬧一場,讓這些記住他蕭寒的文臣,全部都死無葬身之地,至於朱元璋那邊.


    嗬嗬。


    德慶侯廖永忠去的肅寧侯府。


    太子朱標追到了揚州。


    所以,光是他們倆,就能把事兒扛了,至於蕭寒,來了揚州,生了一場病,幾乎什麽事都沒辦成,老朱也沒理由猜忌他了吧?


    反正,從頭到尾,蕭寒已經做到了將自己撇幹淨,不會留下一點把柄,至少,在蕭寒的心中,這件事,十分的圓滿。


    果不其然,朱標三兄弟離開以後,蕭寒便睜開了眼眸,雖然的確是風寒入骨,高燒不退,但就像朱標所言,他對自己身體的了解,完全超過了那些禦醫。


    “風雪哥哥。”


    而緊緊盯著蕭寒的常清靈,看著醒過來的蕭寒,差點喊出聲,但是瞬間,就被蕭寒捂住了嘴巴,同時,搖了搖頭。


    “嗯嗯。”


    常清靈頓時明白了蕭寒的意思,便是小雞啄米似的點了點頭。


    “丫頭,我沒事,不用擔心。”


    蕭寒這才鬆開常清靈的嘴巴,同時,仍然很虛弱的開口道:“隻是病了一場,要不了我的命。”


    “那哥哥,剛剛.”


    常清靈完全不明白蕭寒的操作,那為什麽剛剛,一直都是昏迷不醒?


    “裝昏迷,又不難。”


    蕭寒輕輕的搖了搖頭,又是指了指桌子上的熱茶道:“丫頭,先別說了,快給我整口水,渴死了。”


    “嗯嗯。”


    常清靈努力的點了點頭,同時,心中也是鬆了口氣,隻要蕭寒沒事,那不管蕭寒做什麽,她都可以原諒,隨即,便是躡手躡腳的起身,為蕭寒倒了一杯熱茶,然後端了過來,一點一點的喂蕭寒喝下。


    “丫頭,一定要保守住今日的秘密,誰都不能提起,要不然,我這個罪,就算是白遭了。”


    喝完水的蕭寒,總算是舒服了許多,隨即,又是看向常清靈,輕聲道。


    “嗯嗯。”


    “丫頭不問。”


    常清靈重重的點了點頭,然後便是抱著蕭寒,臉上也浮現起一抹開心的笑容,反正,風雪哥哥一直都是對的,他就沒有錯過,不管做什麽,那都是對的。


    “傻丫頭。”


    蕭寒微微搖了搖頭,心中卻是劃過一抹暖流,整座大明朝,能像這般沒心沒肺的丫頭,應該不多。


    不用多想,就這麽一家,常遇春家的寶貝。


    至於,其他的勳貴家中有這麽一個寶貝,不得氣死?


    “沒什麽不能告訴你,畢竟,朝中的事情,愈發的複雜,朝中的局勢,也是愈發的撲朔迷離,而從楊憲這件事上,更是引出來一個巨大的陰謀。”


    “可是這個陰謀,我不能參與,淮西勳貴也不能參與,所以,我是一個引子,隻有我到了揚州府,太子才會到揚州府,而隻有太子到了揚州府,這件事,才不會石沉大海。”


    “至於我就像太子所說,對於自己身體的了解,遠超過那群禦醫,況且,我從來不做沒把握這事。”


    蕭寒緩了一陣,才看向常清靈,又是苦笑道:“不過,接下來,我恐怕就得養病了,這畢竟是風寒入骨,大病一場,要是不好好休養,遲早落下病根。”


    “我會好好照顧風雪哥哥。”


    “其他的事情,清靈不問,清靈也不管。”


    常清靈依舊溫柔的看向蕭寒說道。


    或許,在外麵,在家中,常清靈都是一個舞刀弄槍的瘋丫頭,但唯獨在蕭寒這裏,女子該有的溫柔,她不曾缺過,甚至猶勝一籌。


    “嗯。”


    “也趁著這個時間,好好歇息一下。”


    蕭寒直接躺在常清靈懷中,又是輕聲呢喃,隨即,又是沉沉的睡了過去,而聽著那平穩的唿吸聲,常清靈又是摸了摸蕭寒的額頭,總算是不燙了,看來,應該是乏了。


    隨後,常清靈便是直接抱著蕭寒的胳膊,更是依偎在蕭寒的身旁,沉沉的睡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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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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