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冷的月光照耀之下,綠茵穀地邊緣的山嶺間,恍若響起了一道源於大地的高亢悲鳴,灰塵和焦土的氣味於刹那間泄入穀地。


    羅格思正坐在自己的臥室之中,他清晰地感受到了來自地麵的顫動,天花板上的水晶燈也開始不斷的搖晃,使得屋內的光影跟著晦明變幻起來。


    “開始了。”


    他微整著裝,撐著手杖起身,朝伴在他身側的艾莉娜說道。


    隨即又是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待羅格思打開房門,隻見漢斯正滿臉焦急地言道:


    “少爺!艾莉娜小姐!西側的元素洪流暴亂不堪!像是起了災厄!我已經準備好了馬車,你們快跟我來!”


    羅格思緩緩搖頭,認真的朝著漢斯說道:“沒有黃金階強者的當下,我就是領地內的最強者,我必須盡到領主的義務,去阻擋災厄,守護領民的安全。”


    “消息已經發給了布瑞德伯爵大人,不出兩個小時就會有強者趕來,現在您的安全才是最重要的事情。”漢斯聞言微愣,臉上流露難以遏製的慌亂與擔憂,疾速出言勸道。


    “等不了那麽久了。”羅格思望著遠處那鋪天蓋地席卷而來的塵土,用手杖輕頓著震動愈發強烈的地麵,繼續堅定搖頭。


    漢斯本想接著張口勸告,但看到羅格思堅決的眼神,以他多年來侍奉的經驗,便知道自己肯定勸阻不成了。


    “我會陪著他,無論到哪裏。”艾莉娜見到漢斯投來的求助目光,輕笑地吐露出了一句讓這位侍從更加絕望的話語。


    “以我的名義,去吩咐治安官,要求他們盡快組織領民向東逃難,我會為他們爭取時間。”


    羅格思輕拍向漢斯的肩膀,以命令的語氣言說道。


    沒等對方的迴應,他便召出魔導書,以磅礴的魔力驅動起風元素,一邊抵禦著來自土元素湍流的幹擾,一邊又單手攬上身側艾莉娜的腰肢,徑直騰空而起。


    別墅於兩人的視野中快速縮小之後,艾莉娜單手抓著羅格思的上衣,側仰著頭,眯眸注視著羅格思的麵龐,語氣冷然道:


    “是誰教你這樣抱一位淑女的?”


    她此時正如一件布偶般被羅格思隨意地單臂環腰,因方才猛然高速升空的緣故,還使得她身子猝不及防地搖擺了幾下。


    “抱歉,我不是有意的,不過淑女應當不會因為這種事情就動手打人吧……”羅格思感應著莉拉維娜的方向,準備繼續加速之時,察覺到艾莉娜遞來的危險目光後,略顯心虛地陪笑道。


    或許是因為知曉當前事情緊要,艾莉娜隻是朝羅格思露出了一個和善的微笑,便也沒再多言什麽。


    “你吃的遠不如露菲亞多,為什麽上手的感覺好像還要比她重一些?”


    羅格思疑惑的話語剛剛落下,就明顯感覺到了艾莉娜手上力道的驟然增加,他話鋒一轉急忙言道:


    “風屬無形無質,而土正好與其相對,進入塵暴之後,哪怕鼓動大量魔力相抗,也不一定能保持穩定飛行,我們需要直接衝進核心,你抓穩了。”


    語畢,他立馬用手杖開啟一道護盾,隨即便開始疾速俯衝,一頭紮進了如巨幕般推進的塵暴之中。


    不過片刻,在經過幾乎目不能視的塵埃巨幕之後,視野再次變得開闊不少,一頭正在用四肢狂奔的塵土巨人即刻映入羅格思的眼簾。


    這巨人的麵目雖然模糊,但羅格思依舊能感覺到與阿爾坎有著頗多相似之處,就在土黃色巨人的背部及腰側,能看到不少像是在掙紮著試圖逃離的巨大手臂。


    而就在巨人身後,還有著仿佛在正被它拖行的、一個邊緣不斷崩壞又重組的大石台,莉拉維娜便站在平台的正中央。


    待羅格思攜艾莉娜穩穩落地解除護罩,他迴眸望向石台之後那被犁到崩裂,後又快速隱於塵埃之中,不住發出轟鳴的大地。


    “接下來由您控製嗎?馬上就要接觸到人類聚居區了,如果造成大量傷亡的話,之後萬神殿和帝國那邊肯定會有強烈反應的。”


    莉拉維娜看著監視她的捕夢網從虛空浮現,懸於艾莉娜腰側後,揮手驅動魔力化作隔音屏障,擋住外側的強烈噪聲,開口朝著羅格思問道。


    “我控製不了。”羅格思迴眸朝著莉拉維娜解釋道:“地動之災於這個巧合的時段出現於東境,就已經完成我打擊皇室的目標了。


    “如果你想要的話,我可以將這個大災當做賜予你的獎賞,但前提是你能趕在造成傷亡前吸收掉它,不然我隻能將它強行獻祭了。”


    莉拉維娜臉上的好奇逐漸收斂,轉而露出了難以置信的神情。


    按照契約,她幫羅格思完成當前事項後就能獲得自由,羅格思完全沒必要再給予她任何恩惠。


    這其中一定有什麽算計!魔鬼的自私是刻入根性當中的,絕對不可能如此慷慨!


    但一直以來的夙願與渴求變得觸手可及,龐大的欲望也跟著衝向莉拉維娜的腦海。


    “時間不多了。”羅格思以最大功率催動著【啟迪特典】加【立契特典】,一邊煽動著莉拉維娜的欲求,一邊輕聲言道。


    莉拉維娜眉心緊皺,眼神顯出焦急和困惑,她焦急著時間的緊迫,困惑著羅格思的圖謀。


    “無……”


    羅格思緩緩抬手,作勢要唿喚無底坑諸神,準備獻祭之時,莉拉維娜突然急聲打斷。


    “我要!我會銘記您的賜予!日後一定會迴饋給您滿意的迴報!”


    她臉上浮現討好的笑意,背後的小蝠翼不住地煽動,隨即像是害怕羅格思反悔般,她快速張開小口,從其中傳來一股極強的吸力,瞬間便拖拽住了前方狂奔巨人的腳步。


    巨人身軀上的塵土開始劇烈的翻滾,塵埃化作一道道洪流,不斷朝著莉拉維娜的嘴中奔湧而去。


    羅格思靜靜地注視著對方這幅暴風吸入的模樣,伴隨著數百怨靈的哀嚎,莉拉維娜的小腹亦在緩慢的漲大。


    直至快要接近尾聲之時,羅格思伸手摸索著下巴,臉上帶起一抹慨然,語氣感慨地詢問道:


    “阿爾坎呦,如你所願,綠茵穀底成為了伱與族人們的歸宿,現在的你感到滿意了嗎?”


    原劇情中,也有莉拉維娜吞食災厄的支線,而對方的下場則是因控製不住而暴走失控。


    不過那時的地動之災,是由一頭形似蜥蜴的黃金階地龍獻祭而來的,規模遠比當前要劇烈許多。


    為了增大一些成功的概率,羅格思隻能煽動一下阿爾坎,希望這位被他看重的好友能繼續發揮應有的價值。


    莉拉維娜聞言臉色巨變,待她將巨人的最後一縷殘骸吞入腹中之時,她的腹部也開始出現了不規則的律動與腫脹,就好似有什麽東西在其內奮力錘擊一般。


    “你究竟想幹什麽?!要想殺我的話完全沒必要……沒必要這麽麻煩!”


    莉拉維娜臉色猙獰地跪在地上,一手撐著地麵,一手用力安穩著腹部,吐露震驚的話語時嘴中還不時噴出些許塵土。


    “抱歉。”羅格思像是才察覺到話語有失一般,伸手撓了撓頭,滿臉歉意地迴道。


    “你……”莉拉維娜顫顫巍巍地抬手指向羅格思,然而喉嚨不斷湧出的塵土卻讓她難以發出更多的話語,與此同時,她的皮膚亦在不斷地枯黃開裂,就像被蹂躪過的大地一般。


    “祈禱,莉拉維娜,向祂祈禱,你肯定能獲得平穩。”


    羅格思於漫天塵埃下墜時再次出現湧動跡象之際,一手攤開掌心,用魔力勾勒出一個閃爍著輝光的符號。


    這個符號是由三個螺旋紋樣勾勒出的三曲腿,而後三曲腿又組成了一個規則的圓,緩緩旋轉浮動之間,盡顯三重的奧妙。


    莉拉維娜怔怔地望著那個她傳承記憶之中從未見過的符號,按照一般的邏輯,羅格思作為無底坑的聖子,其他諸界的神明都絕對會拒斥羅格思。


    而這個充滿秩序規則的符號,也不像唯一有可能抽風的失序淵的手筆。


    難以理解,她突然發現自己愈發看不透眼前這個無底坑聖子了。


    如果是來自無底坑的隱秘神明,以羅格思的身份,完全可以招來注視,根本無需專門饒此一遭。


    “這是你唯一的機會了,如果不接受他的補償,下一刻你就會被他習慣性地獻祭掉。


    “而且你已經知曉了他太多的秘密,以你為素材的獻祭,絕對也會是不計一切代價去抹滅你的所有分身為目的。


    “你要麽不斷承受他的饋贈,要麽遭遇一整個神係的絞殺,留給你抉擇未來命運的時間不多了。”


    艾莉娜目含憐憫,俯視著跪在地上的莉拉維娜,她很早之前就悟出了一句堪稱真理的話語,凡羅格思主動遞出的金幣,都必然是帶有劇毒的。


    莉拉維娜逐漸粗糙難辨的麵容開始不住地扭曲,透露出混雜的情緒,也不知是因為大災帶來的苦痛,還是因為遭了羅格思。


    經過少頃的煎熬和掙紮,她最終竭力將雙手交握,眸光注視著那個螺旋與三重的象征符號,緩緩闔目祈禱起來。


    “果然,還是不夠虔誠……”


    羅格思感受著真名帶來的迴饋,於心中自語。


    但他也沒有過多的失望,隨即便主動抽取起了莉拉維娜身上地動之災的能量。


    他之所以沒有直接向自己強行獻祭,除了想用信仰與注視進一步控製莉拉維娜外,還有不樂意接受那些怨靈的原因,而莉拉維娜恰好就是一個比較合適的過濾器。


    萬物皆有靈性,而無限接近土元素象征的地動之災亦有,且它更加的純粹。


    羅格思一開始就沒想過去覬覦大災可以無限增強與擴張的特性,而是覺得大災中所蘊含的,更加本質的象征才無比重要。


    不過為了可持續性竭澤而漁,他還是好心地接收了不少地動之災的力量,借此來弱化大災對莉拉維娜的反噬。


    看著不斷躍動的、提示土元素親和上漲的提示框,莉拉維娜也漸漸恢複成了原本的樣貌。


    “六個分身嗎?隨便一個分身就可以輕易吞噬大災,集合起來應該很強吧。”羅格思散去象征符號,摩挲著下巴打量莉拉維娜心道。


    他剛才從祈禱中反向追溯了莉拉維娜的真名,也了解到了些許對方的情況。


    “這到底是哪位存在?!”莉拉維娜緩緩張開雙眸,滿目不可置信地凝視著羅格思。


    她本來已經做好了遭受極端反噬的準備,能被羅格思抬出的神明,肯定傾向於墮落陣營,而墮落陣營神明的賜福往往都伴隨著一定的代價。


    但這一位卻顯得極其溫和,不僅幫她壓製了反噬,過程中她還隱隱約約感受到了諸多神秘流過。


    她能篤定那些深邃的知識隨意掌握一點,都能帶來翻天覆地的改變。


    “有人稱祂為三重偉大者,這是一位極其和善,道德高尚,品性典雅的善良存在。


    “你以後要日日向祂禱告,祂不僅能幫忙壓製大災的反噬,說不定還能給予你更多的賜福。”


    羅格思麵露真誠地朝對方做出告誡,視線掃過塵埃未散的混沌天空後,他又從魔導書中拿出一張同印紙遞給莉拉維娜:


    “逃吧,接下來不隻是東境的強者,萬神殿大概率也會趕來,你可以逃往紙上寫的、南境一處無底坑教徒的據點中暫避。”


    因先前的諸多契約保障與當前新加的一層保險,莉拉維娜對他的威脅已經有了巨大的衰減。


    再加上他起初想拔除莉拉維娜的根本緣由,是對方極有可能化作最終boss的養料,但現在這隻魅魔已經徹底變成了他自己的養料,所以殺意便也跟著減少了許多。


    望著莉拉維娜神情複雜地轉身奔逃之後,羅格思又與艾莉娜對視一眼。


    之後他從魔導書中取出一枚儲血果咬在口中,身體“虛弱”朝後仰去,嘴角也隨之掛出一道猩紅鮮血。


    而艾莉娜則屈腿坐在地上,堪堪接住了快要仰倒在地的羅格思,淚眼朦朧的全力施展起了治愈係魔咒。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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