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春雷不失時機地跑上台來要幫我點歌,吉他王則說要我隨便點一首,他來給我伴奏。我感謝他的好意,但感覺我們兩個在台上如此親密無間地一個彈一個唱,實在是有點娘娘腔。


    所以我最後還是選了伴奏錄像帶,我說我唱一首薑育恆的"再迴首"吧,董春雷飛快地找出了伴奏帶來,隨後我就在小電視機上看到了薑大哥年輕時一臉憂鬱的經典pose。


    當熟悉的前奏響起時,我又想到了2009那個炎熱的夏天,感覺自己已經在這個既熟悉又陌生的時代,呆了有一個世紀那麽漫長了。我已經習慣了現在的生活,或者說習慣了夢想中的過去的生活,但是依然想念著二十一世紀的日子,那個有著完整家庭和簡單幸福的生活,至少在2009年,除了老婆沒有女人為我製造情感糾葛。


    再迴首,背影已遠走。是的,隻是不知道是誰的背影。我想我這次恐怕是我唱得最有感情投入的一次了,因為歌詞讓我想起我的過去和未來,想起這一切莫名其妙的命運。


    唱著唱著,周序在台下彈起了吉他,和著我的聲音也在那兒唱著,幾乎所有人都沉醉在歌聲中,倒不是因為我的嗓音有多麽的天簌,而是這歌聲中包含了太多的惆悵與傷感,使人迷醉於它的旋律與歌詞之中。


    趙小宣也在和著拍子輕輕嚅動著嘴唇,當唱完最後一句"隻有那無盡的長路伴著我"時,我看到她長久地呆坐在那兒,眼睛就一直看著我,周圍則是一片雷鳴般的掌聲,周序第一個鼓掌且激動得無以複加,他跑上來大聲地說:“周大哥你唱得真好,真象那個人呀!”


    我一邊走下台來一邊就問他:“你說象那個人?”


    周序想了想說:“是挺象呀,連聲音都象。”


    “你說什麽呀?”我摸不著頭腦了。


    “就是我上次跟你提過的,在街心花園彈吉他一級棒的那個歌手呀!我那次也聽到他唱這首"再迴首",真是唱得很感動人。”


    “你說那個歌手?他也唱過這首歌,也用吉他伴奏?”


    “對呀,隻是你現在沒彈吉他而已,聲音真是一模一樣的。”周序肯定地迴答。


    我頭腦中又一片迷茫了。算了,不去想別的了,還是開啤酒吧。


    我剛坐定,就看到趙小宣還在那兒傻傻地看著我,好象中了魔障一樣。我把手在她眼前晃動了兩下後,笑著說:“小宣,你聽傻了不成?有那麽好聽麽?”


    趙小宣的眼睛終於轉動了一下,紅著臉低下頭說:“真的很好聽。”


    我也感到有點難堪了,就讓吉他周序快點開啤酒。說著我轉身去找啤酒箱,一扭頭就看到,就在我們這桌旁邊的角落裏,坐著一個身材嬌小的女孩子,靜靜地看著我,一動不動,卻象趙小宣剛才一樣直楞楞地看著我,就象是第一天才看到我一樣。


    即使燈光再昏暗一萬倍我依然能一眼認出她來,那個女孩是包麗娜!


    天知道她什麽時候進來的,天知道她為什麽坐在那兒卻沒有一點聲音,隻是這樣看著我,既不鼓掌也不喝彩,隻是眼含著淚光地看著我。


    “包麗娜!”我失聲叫道。所有的人都被我這一嗓子叫得嚇了一跳。


    麗娜則象是個夢遊的人被人突然叫醒一般,渾身一顫就下意識地站了起來,然後頭也不迴地朝門外跑去。


    我象是本能反應那樣,直接從椅子上跳了起來,完全不加思索地緊跟著她跑了出去。這個時刻,我一點都沒想到別的,沒想過生日聚會,沒想過趙小宣周序劉麗麗和董春雷,這些所有的人都與我無關,現在與我有關的人隻有一個,那就是跑出門去的包麗娜。如果說當我坐在課堂上無所事事時還拿不定主意,如果說我在唱再迴首時隻是迷惘和困惑,那麽現在這些疑慮全都不複存在了。


    人要靠本能才會明白自己真正要的是什麽,對我而言,現在我隻要追上包麗娜,把她抱在懷中,什麽李樹生的圖書城也好,什麽書店需要裝修費也好,什麽同學老師會怎麽樣看待我這個卑鄙小人也好,這些統統與我無關。


    本能的選擇才是最正確的選擇。


    所以我象一陣風似地吹出了菁菁校園卡拉ok廳,留下身後那些人目瞪口呆地看著我的背影,留下周序抱著吉他在那兒站著發傻,留下趙小宣凝固的張大的嘴巴。


    在昏暗的路燈下,我看到一個嬌小的人影正向心理係前的池塘快步走去。此刻我的百米奔跑速度已經趕得上博爾特了,因此在短短幾秒鍾內,我已經衝到了那個身影之後,不顧一切地抱住了那個人,不思考不觀察不遲疑,就象百米衝刺的運動員撲向終點的標誌彩帶那樣。


    如果抱錯了人的話,那將是我終生難忘的醜聞,但是這個時刻沒有錯誤,這個人也沒有錯誤,我從身後緊緊抱住的人正是包麗娜,所以說直覺和本能是如此偉大,以致於自認為木訥呆笨的我,也會在瞬間變得敏銳而堅毅。


    巨大的衝擊力幾乎使包麗娜跌倒在地,她驚叫了一聲,拚命地扭過身來,看清是我,更是驚恐地掙紮起來。


    我大聲地說:“為什麽不等我?”


    “為什麽要等你?”


    “你難道不後悔嗎?”我盯著包麗娜的眼睛問道。


    “後悔。我已經後悔了!”包麗娜喃喃地說著,忽然緊緊地抱住我,把臉埋在我的懷裏。


    “那以後就別再後悔了。”我撫摸著她的頭發,柔聲說。


    “嗯,再也不會了。”包麗娜仰起頭來望著我,然後就把她的嘴唇吻上了我的唇。她的口腔中充滿了甜蜜的滋味,就象剛剛吃過糖一樣,很甜。


    我們就這樣站在心理係前的池塘邊,不顧一切地熱吻著,包麗娜用手按著我的腦袋,幾乎不讓我有喘息的機會,她的舌頭瘋狂地在我口腔中深入著,就象在攪動著一杯咖啡。


    “很甜。”過了很長時間,她才放開我的頭,我低聲對她說:“你的舌頭好甜。”


    直到這個時候,包麗娜才羞澀地推開我,又緊張地看了看四周,然後才說:“你這個該死的混蛋!”


    “還有呢?”


    “傻蛋蠢蛋笨蛋。”


    “還有呢?”我繼續笑著望著她羞紅的美麗的臉龐。


    “鴨蛋!”包麗娜甜蜜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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