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牢房,段霖整個人都精神了不少,見到他們徹底的失敗振奮了段霖的內心,覺得自己又有幹勁了。他隨後去兵部打聽了一下梁奉之子的下落,沒想到居然被分配到最北方的邊關,不過好在這些年四海戰事還算穩定,沒有什麽大規模的衝突,隻要這個小子夠機靈,就一定沒問題。


    太醫院裏,各位太醫都在熱火朝天的忙碌著,這個在煎藥,那個在稱重。常言道自古伴君如伴虎,皇宮之事容不得半點馬虎,稍有不慎就會人頭落地,太醫們每天都是如履薄冰,雖然太醫是同品級中俸祿最高的,但危險指數也是同品級中最高的,敢把哪位娘娘皇子的病耽擱了,就是死罪,所以太醫也是個高危職業。


    不過段霖沒空去管他們,他現在十分的擔心安兄的情況,吐出鮮血不是急火攻心就是傷了髒器了,哪一項都是要半條命的啊!


    推開一個正在包藥的醫徒給他指的那扇門,一眼便看到坐在床上默默看書的安自東。


    “安兄,你怎麽還在看書啊,你的身體不要緊吧,快躺下休息。”


    “無妨,適才飲下一副順心湯,現在身輕體快舒坦極了。感覺自己又是年輕人了。”


    “拉到了你,你現在才二十有三啊,就是個年輕人。怎麽想變成老頭子啊。”


    “沈兄,怎麽如此擔心我啊,平時你可沒有這麽婆媽,你不是說常說,生死之皆無大事嗎?”


    安自東被段霖這一關心,感覺渾身有螞蟻在爬,平日裏的段霖變成了這般性情讓他如鯁在喉如坐針氈,十分的不適應。


    段霖也感覺到了,自己過於心切了,隻能打個哈哈糊弄過去。


    “哈?有嗎?哎呀!這不是看到你安然無恙心裏高興嘛,沒別的意思啊。”


    得,這下越描越黑了,安自東揣起雙臂露出了懷疑的目光,眼睛直勾勾的盯著段霖,那犀利的目光就好像要射透段霖,窺探他心中的秘密一樣。都說寧挨敵人十刀,不接銳眼一瞪,這一瞪直擊心靈,段霖頓時有些手足無措,不過轉念一想,安兄不是外人索性對他交個底。


    掀起蓋在他腿上的絲褥,坐在了他床邊,長歎一口氣:


    “安兄,我想辭官。”


    此言一出段霖本以為他會很驚訝,誰知道他隻是哦了一聲,之後就不再作聲了。


    “這一路上,有太多犧牲了,如今的我十分珍惜與我們每一個人的情誼,這次已經犧牲了很多的人了,軒曼武功盡失,如今連個正常人身體狀態都達不到了,若不是有我們保護,恐怕早就淪為街上餓鬼的玩物了。我自己身中情毒,多虧公玉姑娘以身解毒,可代價就是我們二人身體各有損傷。一路上我都在盡全力保護虞綾,不讓她受到任何的傷害。可沒想到你迴來之後還能受此大激,說到底這一切都是我的錯,我實在是心灰意冷,無心再混跡這肮髒的官場了。”


    冰炭不言,冷熱自明。段霖來到宣政殿前,對著門口的公公,深作一揖:


    “賤民沈段霖求見,麻煩公公通報一聲。”


    那公公一臉不可置信,看著段霖不知所措,沒想到他會如此自甘卑身的稱唿自己,對著一個小小的宦官如此尊重。他都忘了去替段霖通報了,段霖還在保持著作揖的動作,見他不為所動,抬起頭緊緊地盯著他那呆滯的眼神,將那呆若木雞的公公盯得全身顫栗起來,一個顫抖迴過神來,低頭看見段霖還在盯著他,手還在作著揖方才醒悟過來,轉身一路小跑的走進宣政殿。


    殿內,李治正在和幾位心腹大臣商討虞綾的婚事,雖然文武二比被那些賊心不死的外邦人給攪黃了,但婚事還得繼續安排,咱妹子也有二十了,再不找個如意郎君就給耽擱了。


    “稟皇上,殿外沈侍…沈段霖求見。”


    “原來是沈愛卿啊,快快的宣他進來。”


    幾個大臣中有個人挺身向前。


    “稟皇上,臣聽手下一位兵部的小官說,好像沈侍郎昨天給兵部送去幾把異邦兵刃,當時我還好奇,送幾把這種兵刃幹嘛。”


    高宗聽了他的稟報,端著下巴略有所思,迴想起那日躍到台上的三個異邦人手足無措渾身摸索的樣子,當時還在想他們是來行刺的還是來表演的,結合這番話才明白原來是身上的兵刃被人偷走了。


    “臣沈段霖,參見皇上。”


    自古宣政之殿都是當朝皇上與心腹大臣商討私事之所,所以隻用參而不用拜,以體現天子與大臣交心之誠意。


    “沈愛卿,近來可好啊!”


    “迴皇上,今日我是來辭官的。”


    高宗略顯吃驚,心想近日正打算恢複他的官職,著他上任,沒想到他會先來辭官,莫不是不滿意朕的舉措。


    “沈愛卿,你若執意要辭官,朕絕不攔著,但總得事出有因吧!”


    “臣無意在朝為官,隻想找個安靜的地方娶一賢妻安度餘生,再不過問世事了。”


    這番話說到高宗心坎裏去了,這不就是高宗所盼望的嘛,咱家妹子既然和他情投意合,朕不如順水推舟成全他二人。


    “既如此,朕也不強人所難,但你得幫朕個忙。”


    “皇上盡管吩咐,臣一定盡力而為。”


    “朕把公主嫁與你如何啊!”


    “皇上一片美意臣心領了,……”


    高宗身為皇上,對文武百官的那套話術了解頗深,自然是聽出段霖感謝聖恩之後就要以才疏學淺能力不足等等諸如此類的理由推脫,那可不行。


    “那就多謝皇上了,臣一定不負浩蕩皇恩。”


    高宗當即一愣隨後尷尬一笑,看來自己又瞎想了,當即宣發聖旨,嫁虞綾公主與段霖,賞賜長安城內一座“清平府”供二人居住,以便隨時進宮。


    永徽六年


    一座規模宏大的清平府,建立在了豐安坊附近,百姓得知是公主出嫁,舉城上下是一片歡騰,高宗大赦天下,一片繁榮安樂的場麵。


    婚禮舉行了三天,除了必要的場合,其他地方根本就看不見虞綾的身影,段霖送走了一波又一波的朝中的故舊,城中的顯貴,連著二日的宴請。良辰吉日須盡歡,與君連日醉壺觴,段霖加上安自東兩二個人都撐不住,一場又一場的酒宴,整日醉醺醺的。直到第三日宴會結束,一套簡單的婚慶典儀過後,此時已是傍晚,眾人皆入得席間,幾位交心朋友終於完完整整的坐在了一桌,席間推杯換盞,一番酒水下肚,人人臉上微微泛紅,看到有情人終成眷屬,安自東打心底裏替他們兩個高興,一連喝了兩輪酒還不算完。段霖擔心他大病初愈,再喝壞身子,出言勸他。


    “安兄,少喝點,別喝出毛病來。”


    “嗯?無妨~,今日看到你二人新婚,我打心裏高興,不喝個痛快怎麽行。小曼啊,給我倒上。”


    這都喝糊塗了,叫軒曼給他倒酒,當日軒曼可是差點用琴刃砍掉他的腦袋啊。軒曼也是不拘小節之人,舉起酒壺就給他斟滿,二人甚至一個碰杯紛紛一飲而盡。段霖不再理會他們兩個,看來我不在的那幾日,他們的關係處的不錯,心中甚是滿意。一夜的杯酒歡慶,一晃而過。


    第二日,段霖帶著虞綾迴到了曾經的那間破屋,裏麵的東西早已被搬空了,門檻都被家仆們給踏破了,隻剩下光禿禿的院子和家徒四壁的屋子了,這間段霖生活兩年的家就這麽完成了它的任務,他見證了段霖的輝煌,也看到了段霖的友情和愛情,段霖的失意和頹廢是在這裏,段霖的沮喪和不安這裏也有,如今這些都已經化作南柯一夢消散無蹤,隻剩下黃粱夢中方能迴憶起都朦朧幻影。盡管心中萬分的不舍,也得離去,他絕不能讓虞綾和大家住在這種房子裏,段霖吩咐手下將院中的銀杏樹伐了打一把椅子,修一根槍杆,算是留下個念想,又把門板拆下,以此告知那些無家可歸的閑雲野鶴此地爾等可暫居,隨即就帶著虞綾離去了。


    重迴白身的段霖感覺到了無比的輕鬆,多年壓抑的疲憊一經過釋放就如同潰堤之水豈能阻止。第二日盡管已是正午,段霖仍然在唿唿大睡,絲毫沒有一點駙馬的樣子,虞綾早早地起床洗漱得當出得屋來,院中空空如也,一時間讓她困惑不已。皇上雖然是把虞綾托付給段霖了,但是還是十分的不放心,派遣了二十位手腳麻利,眼力勁好的太監宮女服侍,但如今卻不見一人,這使虞綾大為不解。但也沒有放在心上,突然旁邊兩側廂房內傳出開門聲,安自東打著哈欠走了出來,另一邊的兩間房軒曼和公玉瑩相繼走了出來,虞綾大感高興,沒想到他們都在這裏,大家又聚在一起,彼此有個照應。


    “小安,這院子怎麽一個人也沒有,皇兄遣的人呢。”


    “啊——,昨天晚上沈兄把他們都遣散了,願意迴宮的上奏皇上重新迴宮,願意歸家的給五十兩白銀歸家另謀出路。”


    一段長長的哈欠打完,他才想起昨天段霖遣散了傭人。


    “噢,那沒事,你們忙吧,我迴去睡個迴籠覺。”


    說完,扭頭迴屋關門,三人麵麵相覷,這新婚燕爾就是不一樣,可這個想法還沒有落下,屋中就響起一聲響亮的慘叫,那叫聲之淒慘,使得聽者心驚膽戰,聞者戰戰兢兢啊。


    安自東去招唿早飯去了,那二人也不能幹看著,也去幫忙了,不過正午的飯還能叫早餐嗎?


    屋內,虞綾狠狠的坐在了段霖的背上,邊坐邊擰。


    “好你個段大頭,現在你我是一家人,不給我商量好了就做我的主,接受懲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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