軒曼漫步街頭,看著周遭百姓有的奔波街頭忙於生計,有的設攤鬧市隻為獲取溫飽,有的無所事事卻賊眉鼠眼想發橫財。


    明明是熙熙攘攘、車水馬龍的鬧市卻讓人從心底裏感覺到一股淡淡的淒涼之感湧上心頭,原本大好的心情此刻也跌到了冰點,心中思緒雜亂久久不能平靜。軒曼找了個人少的小巷走了進去,靠著一麵牆坐了下來,那妃色的抹胸裙已經染滿汙穢,泥點斑駁,她將臉埋入雙臂,想要平複心情,但外麵的喧鬧不停的敲擊著她的內心,此刻的她愈發煩躁不安,她不明白此時的她為什麽會這樣。


    日落西山,天邊還有一片殘雲點綴著昏黃的天空,火紅的夕陽照映它們。就像天上掛著幾團火焰一樣,接替太陽繼續照耀大地,可它們也隻是片刻之光,待到日薄西山終會消散,軒曼目送著太陽落下。


    夜來樓頭望明月,唯有嫦娥不嫁人。軒曼思緒雜亂,想到自己的今後,不知歸望何處。不過還是先顧眼下吧!月上柳梢頭,街上的行人忽然變多了,不過不是那些瘦骨嶙峋的底層百姓,來者皆是膀大腰圓、油滿腸肥的官人商賈,個個手裏都沾滿勞動人民的鮮血,百姓有多窮苦,他們就多有錢。


    隻有有錢人才能享受這晚上才有的隻屬於富人的娛樂,或一二結伴,或三五成群,都往南街走去,軒曼跟在他們後麵,不多時就走到了一座恢宏壯闊的樓宅前,外牆向兩邊延伸,伸入黑暗之中。月光射在牆壁上,閃出斑駁銀光仿佛流動的水珠,順牆而下,門口有兩個接引童子各持一盞銅燈,引著來人往裏走,軒曼也混入其中,走進大門隻聞得園中異香撲鼻,似乎是花朵的芳香,混合著某種熏香,聞之使人精神煥發,一掃積攢一天的疲憊。


    借著月光看清了,滿眼都是幽藍色的花朵星羅棋布的鋪滿院子,異草仙藤纏繞其中,牽藤引蔓,累垂可愛。花園中間是一條直通深邃之處的青石板路,一群人在這兩個童子的引領下走入深處,右方有一方小池,月光撒入池塘水中映出一輪圓月,看此情景仿佛天地顛倒,入墜天地分界之地,軒曼看著這番景象十分茫然,如此精細的布置,這般繁瑣的流程。不知這曲徑通幽處,通往何處?


    軒曼悄悄的跟在人群後麵,聽著他們的耳語:


    “唉!老四,你聽說了嗎?範二爺最近剛拿下了一個極其漂亮的姑娘,不知是誰家的千金,以前沒見過。”


    “是啊!我也聽到風聲了,據說還是個膚若凝脂、冰清玉潔的美人。”


    “實在是可惜,如果能看一眼就好了,畢竟沉魚落雁之容隻有書中才有啊!不過這紅院裏的素裳姑娘也不錯,不知道柳媽今晚如何安排素裳姑娘啊!”


    “哪有你什麽事啊!沒看到走在最前麵的複成嗎?這紅院可是他的義弟範二爺手底下的,有什麽好玩的肯定輪不到你我開葷啊!”


    “也是啊!唉,我們就跟著看,能不能撿個便宜吧。”


    軒曼聽著他們談話心中暗自大喜:這次是來著了,複成在這裏省的我白跑了,不過這個素裳和柳媽是何許人也,希望不會壞我的事。


    跟著這人群來到一處門樓前,從外麵看平平無奇,於外麵大街上的樓宇沒什麽不同,內部卻別有洞天。


    樓前有八個衣著暴露的女子侍立兩側,見到童子領著客人來了,八人不約而同的圍了上來,無形之間將這群人分成了八組,一人帶一組往裏麵請。複成獨自一人由一侍女領著,看來是有專席,軒曼走在最後,其中有一個侍女撇了她一眼,沒把她當迴事,隻當她是那個大人領來的小妾。


    跟著人群走進大廳,一片金黃燦爛衝進眼眶,眼睛都要被晃得睜不開了,適應了良久才緩過來。一個鎏金的五嶽燈吊在這一丈二高的大廳中,燭火閃爍映著金漆,使得整間屋子熠熠生輝。


    屋內擺著八張八仙桌,每張桌上都放著一盤芙蓉八寶糕,還配著一壺金瓶玉嘴的好酒,一看就知道是上的的極品。大廳北麵有一座高台,上有屏風圍著四周,好像有一人坐在屏風內,一股新奇的熏香充斥著整個房間。侍女們領著達官顯貴們落坐,隻有軒曼格格不入的站在一邊,好在沒人去注意她。現場奏起了優美的音樂,現場眾人皆陶醉其中,沉醉在這音樂的世界,享受著悠揚的天籟。


    軒曼聽在耳中,記在心裏,演奏的曲子正是《江南煙雨》,聽著聽著竟然聽出一絲悲傷,無法言表。


    “好,好啊!”


    現場爆發了熱烈的叫好聲,鼓掌聲幾乎快掀翻屋頂,軒曼感覺十分聒噪,想先出去靜靜,四周忽然靜了下來。


    音樂忽停,有一人從台上探出頭來,半抱琵琶扶欄而坐,俯視著下坐之人。


    “哎,快看,是素裳姑娘。哎,素裳姑娘。”


    “哎呀!今天居然能見到素裳姑娘,真是沒白來啊!”


    “柳媽呢?柳媽!怎麽安排啊!”


    軒曼也看到了那名女子,原來這位就是素裳姑娘,確實值得這些人如此期待, 配的上‘雲想衣常花想容,迴眸一笑百媚生。’,不過這如此女子在此地當頭牌,真是委屈了,若是在京城之中想必也是搶手吧。這柳媽應該就是那所謂的‘老鴇’了吧!


    但其實唐代的妓女之首應為“行要”,指的是妓女之首,娼人之頭,而妓女也不叫妓女,叫做“落雀”,給妓女的錢也不叫錢,另有一雅稱喚作“金翎”。因為在唐朝國風開化、包容百納,人們普遍的認為妓女隻是一種職業,一種不是很光彩,但很正規的職業,用現在的話來說就是——合法但不道德。大多數人還是比較接納的,曆朝曆代的妓女就好似籠中鳥一般,失去自由。所以才用“金翎”代指給“落雀”的賞錢。


    從那高台上又探出一個人來,細細一看是個風韻猶存的美婦人,對著下麵叫喊的那個人邊笑邊罵:


    “你個賴皮馮,上次那墨兒姑娘的‘金翎’還拖著呢!”


    那被柳媽喚作“賴皮馮”的人,笑嗬嗬的從口袋裏掏出一個錢袋,擲在桌上發出一聲悶響,似乎十分的有分量。


    “柳媽,你瞧。這次可是連本帶利的,你快快的叫素裳姑娘下來,這些都是你的了。”


    那柳媽見他這次出手如此闊綽,也自滿臉堆笑但還是告訴他:


    “這次可輪不到你,你沒看到複大人還在下麵坐著呢!”


    那人才想起這次複成也來了,頓時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似的倒在椅子上,滿臉愁容的說:


    “那,那柳媽,你還是讓我的墨兒姑娘下來陪我吧!”


    柳媽抿嘴一笑:“好啊!那今晚就讓墨兒姑娘好好伺候一下,但是今晚要把‘金翎’算幹淨,不然就把墨兒姑娘讓給別人了。”


    說完向身後一招手,有一身著素墨服的端莊女子走下台階,眾人聽著都哈哈大笑,笑聲中摻雜著笑罵聲,那人也不生氣,走上前攔腰抱起走入偏屋開始用功了。


    眾人不去理會,轉頭看著高台之上的柳媽和素裳,今天晚上有素裳姑娘在此,可不能乘興而來敗興而歸啊!


    “姑娘們,都出來服侍大人。”


    一拍手,從後堂走出一大堆姑娘,都圍了上去,每桌每人都摟著曼妙佳人,沉醉其中。原本安靜的大廳一下子陷入了燈紅酒綠、醉生夢死的境地中去。


    素裳探頭看了一眼複成莞爾一笑,又看著角落裏坐著的軒曼,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便轉身離去,那複成正想上前,卻見素裳扭頭離去大感不解。這時柳媽走了過來對複成解釋道:


    “素裳姑娘今日正值月事來臨,實在是不方便,複大人見諒。”


    “那就有勞柳媽,替在下另尋一個‘落雀’了。”


    複成也不生氣,他知道強人所難隻會難上加難,不如順水推舟,反正這紅院是我義弟的,害怕你跑了不成。


    “一定一定,複大人放心,我們這裏個個是人間極品,一定讓您滿載而歸。”


    柳媽笑嗬嗬的答應。


    “要是不能滿載而歸,那就勞煩柳媽重出江湖了,如何啊!”


    二人齊聲哈哈大笑,自是一番融洽。


    軒曼繞過大廳,提著自己那沾滿清塵濁水的裙子,花遮柳掩的避過眾人的視線向後堂走去。後堂沒有什麽東西,就隻有一條長長的走廊,走廊盡頭是一戶雕花的門板,吧唧一聲輕輕關上。


    “想必那素裳姑娘就在此間,也隻有她這樣的頭牌能配得上這奢華的門戶。”


    軒曼心中盤算著該如何勸說這位人間極品,已走近門前,細細一看這道門戶更是被炫的兩眼發光,原來其上鑲嵌了不少金釵玉鐲,據說都是來此的客人賞的,卻被她用來裝飾門戶,可見此女絕不是那種貪戀金錢之輩,我若如實相告,說不定可以得到她的幫助。


    想著,看了下四周,見四下無人便抬手去扣門,“噔噔噔。”連敲三聲,卻無人迴應,軒曼感到詫異。


    難道不在?


    又敲了三聲依舊是無人迴應,軒曼伸手推門而入,一打開門就感覺到一股暖流直撲麵門,屋中溫暖如春,正中間有一張圓桌放著一壺茶水還冒著熱氣,似乎是為誰特意準備的似的,一張床靠牆擺著,床邊有一盞燭台,罩著紅色的燈罩,滿屋的紅光給人一股安心的感覺,一席紅紗帳罩在其上,床上好像有什麽東西,不過紅紗比較濃厚極盡目力之所及也不能看透床上之物。軒曼悄無聲息的靠近,試圖看清床上的事物,待她走近伸手去撩開紗帳的一瞬間她看清楚了床上之物,原來隻是一個枕頭。她輕拍胸口鬆了一口氣,正欲迴頭忽覺最被人用手帕捂住了,左手也被人掰到身後,隻能伸出右手去拽嘴上的手帕,一股刺鼻的藥味直衝大腦,她越是掙紮劇烈唿吸越是急促。等她反應過來的時候已經晚了,隻聽見耳邊響起一個空靈的女聲。


    “這‘七消滅勁塵’的味道如何啊?吸入一絲全身無力,吸入二兩頭暈眼花,吸入三寸神魂出竅。不過你放心。我的這個可是摻了別的東西在裏麵,專門針對你這種失足少女的,一定讓你滿載而歸。”


    吸入大量的迷藥讓她的神經渙散、神誌不清,右手再也使不上勁,漸漸的滑了下去,昏倒之前最後一眼看到的就是素裳那張充滿嗤笑的俏臉。


    軒曼昏昏沉沉的睜開眼,她清楚的記得自己昏倒時看到的那張臉,就是那位素裳姑娘,不過這個女人,先是引誘我上鉤,再弄昏我,怕是有什麽陰謀啊!不過我現在能醒來,就說明她不是想害我。此地不宜久留,還是先走為上。


    剛想起身就感覺不對,身下軟軟的涼涼的,伸手一摸,自己怎麽躺在一片草地上,坐起身來環顧四周,此時的她身處一片樹林之中,麵前有一大團黑影正對著自己,身上一層極細的類似絨毛的事物,隨風飄蕩,還發出奇奇怪怪的聲音,似乎是在啃咬什麽。此時,烏雲散開,頭上明月高懸,借著月光軒曼終於看清那東西的廬山真麵目,待到看清楚的一瞬間整個人都不鎮定了,頭皮發麻,全身打顫。隨時都會失聲尖叫、精神崩潰,麵前的是一隻足足有一人高的花白猛虎,一身白毛純淨無瑕,與那血紅色的眼睛形成了鮮明對比,正低著頭啃食著一具屍體。看他的穿著,竟與那複成一模一樣,那不可一世的複老爺難道已經成為虎口亡魂了不成,那白虎似乎是察覺到軒曼醒了過來,猛的抬頭,一雙血紅色的眼睛死死的盯著她,嘴角的白毛沾滿了血液,還在一滴一滴的淌著,顯得十分猙獰可怖。軒曼已經被嚇傻了,忘記了逃跑,忘記了唿救,就算叫了也不會有人來。心中一陣絕望:本想陪同那三人調查真相,做件善事,好將來說起,也算是不白活一生,可沒想到會遭此劫難,看來是在劫難逃了,段霖你在哪裏啊?


    一瞬間,軒曼想了很多,有後悔、有絕望、還有惋惜,她甚至想此刻先把段霖掐死,自己可不能走他前麵去。等等,段霖、段霖,才想起來口袋裏還有段霖給的一支骨哨,眼睛死死的迴視著白虎,手卻悄悄的去摸口袋。還好,骨哨還在,這隻老虎也是死死盯著軒曼,一人一虎就這麽對峙著,誰也沒有先動,麵對這種野獸就應該像這樣與它對峙,有些人驚慌失措拔腿就跑,可你怎麽能跑得過這久居深山的森林之王呢?隻有充滿勇氣的與它對峙,讓它從你的眼神中察覺不到一絲懼意,你才能有生的機會,可如果自亂陣腳率先有了動作,它必定是一撲而上,到那時就算是大羅神仙也無能為力了。


    軒曼心中思緒萬千,但此時她的腿因為緊張已經開始瑟瑟發抖了,喉嚨也幹的要命,如果再耽誤隻怕到時候想吹都吹不響了,不過就算吹響也是十死無生啊!


    不管了,吹!大不了一死拉到。她幾乎是帶著必死的絕望吹響骨哨,哨聲婉轉淒厲,直衝天際,把那白虎也是嚇了一跳,但這畜生很快就反應了過來,麵前的這個人隻是在虛張聲勢罷了,它也沒什麽顧慮,咆哮一聲震動山林,對著軒曼就撲了上去,眼看那滿口沾滿血汙的森森利齒就要碰到軒曼那白頸時,一把鋼槍橫著架住白虎的血盆大口,軒曼抬頭一看,原來是段霖橫架長槍以一個霸王舉鼎力拔山兮的架勢,架住虎口,在這危急關頭救下軒曼。段霖這個架勢用的好,就算這惡虎把兩個前爪都搭在槍上也不無法掙脫開來,段霖右腿後撤,雙腿形成弓步,猛地一收槍借勢一記‘白馬反蹄’正中那惡虎咽喉,喉嚨遭受重擊疼的它原地打滾,這招換正常人估計當場就命喪黃泉了,但這惡虎皮糙肉厚、骨厚毛密,這一腳竟然沒有要了它的命,不過也讓它難受不已,過了一會兒它緩緩起身,甩了甩發疼的脖子,怒抬頭直直的瞪著這個重創自己的人。段霖也持槍而立,一人一虎就這麽互相仇視著,那惡虎到底是畜生,率先忍受不了,四爪刨地躍至空中,勢要至此人於死地,在空中把腰一扭,用那數百斤的身軀重重砸下,段霖急忙後閃躲過這千鈞一擊,那惡虎見一擊不成馬上著地一滾抬爪連續的攻擊段霖。這一人一虎在這月下樹林裏一場驚心動魄的好殺,嚇得軒曼不敢睜眼看,抱著自己的頭盡量不去聽那嘈雜的聲音,心裏卻十分詫異。這裏不知是何處,卻蹦出一隻花白惡虎,而我一吹骨哨段霖就馬上出現在我麵前,真是奇怪。


    月光依舊是那麽潔明,如同高懸天空的一輪銀盤,將柔和的月光鋪開在這黑暗森林中。地上嘈雜的打鬥終於停了,軒曼緩緩的睜開眼,隻見段霖一臉肅殺之意的矗立著,身上全是鮮血,不知是他的還是它的,身上的衣服都被撕扯成一條條的了,左腳下便是惡虎的屍體。剛才還耀武揚威的森林之王,此刻已經洞胸穿腹,死的不能再死了。軒曼見此心亂如麻,此人竟然能隻身一人隻憑一杆銀槍就宰殺了這窮兇極惡的傷人惡虎,他究竟是什麽人。段霖抹去臉上鮮血的同時也將臉上那股肅殺之氣給泯滅了,蹣跚的走到軒曼麵前將她給扶起,給了她一個‘我沒事,不用擔心’的笑容。軒曼看著這個男人對付惡虎如此果斷淩厲,卻將自己最溫暖的一麵展示在自己麵前,十分的感動,正想說幾句關切之言,忽然感覺自己的臉龐傳來一陣異樣的感覺,似乎是被人撫摸,低頭一看,卻是段霖伸出左手,托著她的右臉,不知疲倦肆意的玩弄,不合人設的行為讓她及其震驚,甚至都忘記伸手推開段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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