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綾一屁股坐在床榻上,突然感覺床上有異,抬起屁股一摸竟然從床榻下摸出三張信紙來。


    “這是什麽啊?有幾張紙,段大頭給本公主念念。”


    虞綾遞過信紙,這三張信紙,兩張已經發黃生脆看起來時間很久了,另一張略微發黃。段霖抬手接住也不去看,轉手遞給了安自東。他猜測可能是安父留下的家書一類的,自己個外人看了不禮貌所以才遞給他。


    “無妨,是封家書。但不是我家的,倒像是仇大俠寫的。這張發黃的好像是仇大俠寫的訣別書。”


    ‘罪夫林鄂,愧對賢妻。那日,吾失手殺人,雖是為民除害卻出手過重,在街上誤殺油九。被官府通緝,吾無以施為,隻得隱姓埋名、隱走他鄉,這倒是苦了汝。吾近來得知汝為吾之事,日夜奔走,但成效甚微,反而遭受許多冷眼相視,吾得知真是痛心疾首、追悔莫及。吾已擬一封修書,萬望汝念當年夫妻情分,萬不可拒絕。待與吾斷絕夫妻關係之後,尋得一戶好人家,安安穩穩的過下半生吧!


    罪夫林鄂再次拜別,賢妻樂正安菽親收。’


    念完這封家書,安自東的手早已顫抖不止,但還是平複了心情拿起那張微微泛黃的那張繼續念了起來。


    ‘


    安菽,你還好嗎?這幾年你過得怎麽樣,小珦還好麽。我一直沒有勇氣給你寫信,那封家書我早就寫好了。卻一直沒有機會給你,我真的很想你,很想我們的兒子。不過現在好了,高宗繼位大赦天下,我現在是無罪之身。不過身上的盤纏花完了,我一邊賣藝掙錢一邊趕路。估計半年就能迴家,到時候我一定給你和小珦好日子過,我們一家三口就再也不用分開了。’


    ‘安菽,我今天遇到了一戶好人,不僅留我借宿,我給他們講了我們的事,他們明天還要贈我路上盤纏。他們有兩個可愛的孩子,年幼的那個才七歲,如此算來差不多小珦也是這個年齡吧!如果有機會一定讓小珦和他做朋友……’


    信的內容到這裏戛然而止,應該是正寫著呢,出了什麽變故。


    段霖悲上心頭:“可憐無定河邊骨,猶是春閨夢裏人。”


    安自東也咬緊牙關不讓自己哭出聲來,他直到現在才知道仇大俠的真名,更明白了當年憑著仇大俠的身手明明可以脫身。偏偏為了保護他們母子二人,不惜舍棄性命殺光追兵,也要護得我二人周全。


    原來…原來,還有這段緣分在其中,想到這裏,看向屋外那經過十幾載寒暑依舊屹立不倒的屍骨,此刻的他再也忍不住了,噗通一聲跪在了段霖麵前。


    “段兄,拜托你一定要找到構陷我安家的仇人,報仇雪恨,也讓仇大俠在天也瞑目。”


    “原來仇大俠也是個苦命人啊!”


    念完家書,虞綾早已淚流滿麵。


    “段大頭,你那麽厲害,能不能找到這位安菽姐姐,好歹讓她看看仇大俠的絕筆啊!”


    段霖扶起自東,對二人說:


    “不是我不幫,是我也無能為力。”


    “什麽叫你也無能為力啊!你這麽無情啊!你這麽大的本…”


    虞綾正欲發火,段霖一個擺手打斷了她的話:


    “不是我無情,而是萬事自有定數,但現在不能告訴你們。等這件事結束之後我一定一五一十的告訴你們。”


    昨晚,段霖夜訪軒曼,與她推心置腹,拜托了一些事情。


    “軒曼,你畢竟是江湖上的大盜,響馬中的賊偷,江湖通緝榜上也有你的三分之地,你跟著我們光明正大的行事不方便。你就去悄悄的調查,紅院、酒樓啦,這些人多混雜,消息靈通的地方,幫我調查一個人。就是那天見到的富商複成,這隻響哨給你,相傳是太古時代的一種鳥的脊骨做成的,此鳥全身燃火,日飛千裏,飛幾裏路就啼鳴幾聲,叫聲高亢激昂。即使遠各數重山依舊,清晰可辨、震耳欲聾。後世人多用此鳥必做遠大的誌氣和抱負的人,也稱鴻鵠之誌。傳說雖未知真假,但此哨確實可發千裏之聲,隻要你吹響此哨我必會聽見。”


    軒曼聽完了這些,暗自記在心裏,卻有幾分疑問:


    “去酒樓倒是可以,紅院是什麽意思啊!讓我去找份工作?”


    自嘲完之後一臉壞笑的端臉窺望段霖。


    “那我就開台,包你一輩子。”


    這許諾終生的話從段霖嘴裏這麽輕易的說出來,看起來不像是違心之言。


    這倒是在軒曼的心裏泛起漣漪,她突然發現眼前的這個滿嘴繞話的男人竟然讓自己有幾分心動,究竟是什麽時候啊?


    軒曼玩弄著朱紅的哨子,這小哨子真的能想這麽遠嗎?心裏難免產生懷疑,算了,答應都答應了,言而無信非為人之道,站起身來走到門口。


    “我要是真的遇到危險了,你真的會來嗎?”


    軒曼迴頭問道。


    迴答她的是段霖最溫柔的笑:


    “穿的有女人味點。”


    “滾啊!”


    軒曼摔門而去,震得段霖兩耳鳴響、大腦發懵,好似腦子裏好像有萬鼓齊鳴啊!


    軒曼迴到自己的房間裏,看著銅鏡中的自己,真的沒有女人味嗎?趁著夜色敲開了一間裁縫鋪的門,門板上寫著——辰時啟板。


    咚咚咚、咚咚咚、咚咚咚,軒曼樂此不疲的敲著門,邊敲邊想自己選什麽樣式的衣服。


    “誰呀!大半夜的有病啊!敲什麽門啊!眼瞎的看不見門上所寫啊!”


    掌櫃罵罵咧咧還是拖著疲憊的身體披上一件汗衫打開了門板:


    “你是什麽……?”


    突然一隻托著一錠十兩的大銀的纖纖玉手伸在他的眼前,原本掌櫃那渾濁麻木的眼睛突然閃爍出一絲亮光,如獲至寶的伸手去接。


    “你剛才想說什麽?”


    軒曼冷冷的問。


    “我說歡迎光臨,歡迎光臨。嘿嘿。”


    軒曼沒理會這個見錢眼開的老板,但這家店的口碑確實好,問了幾位女子都對此間的縫衣手藝讚不絕口,她趁著夜間來此就是為了避開擁擠的人潮。


    “我想訂做一件衣、衣服,辰時之前就要做好,能不能辦到?”


    “有點趕啊?要不明天?”


    “還我!”


    “唉,別!這一錠銀子夠我仨月的了。我趕趕,我趕。你有什麽需求嗎?”


    軒曼說了自己的需求,那掌櫃聽的一愣一愣的這都是什麽需求啊!短而不漏、色而不賤、誘而不詭,這不就是那些頭牌們的穿搭嗎?再抬頭看,怎麽也看不透眼前的女子,好好的姑娘做什麽娼妓啊!


    軒曼在屋中轉來轉去,躲避著老板投來的異樣目光。


    辰時雞鳴破曉,陽光應時而升。軒曼穿著剛做好的衣服走出店門,一襲妃色短衣穿在身上,上至雙肩下至膝蓋,腰封上垂著兩根長長的朱色飄帶,在軒曼的小腿處擺來擺去,好像隨時會爬上她的腿,將她綁倒在地。街上的行人和剛開門的商鋪都投來異樣又癡迷的眼光,仿佛此時的軒曼就是他們隨時可以得到的尤物一樣,甚至有幾個狂妄之輩的走到近處指指點點的。


    “你看,那女子好生的嬌豔啊!”


    “是啊!我可不記得那家青樓中有如此漂亮的小娘子。”


    “不知這位的價格如何呀,哈哈哈。”


    幾個流氓的話語全聽在軒曼耳朵中,心裏暗自盤算著:這樣目標就會自己找上門吧!真是好手段啊!但是這些人真是粗俗無恥,盡然敢在大街上說出此番言論。涉世未深的軒曼自是不在乎他人怎麽說,但這幾個狗皮膏藥粘著恐怕會壞我事,想到這裏轉頭給了三人一個兇狠的目光。沒想到三人更興奮了,竟然妄圖圍過來,好在魏如海帶著一眾隨從,從二者之間跑過,向著嶽陽樓就去了。


    等混混反應過來軒曼早就不見了蹤影,個個捶胸頓足:


    “怎讓如此貌美的小娘子跑了,煞是可惜啊!”


    “是啊是啊,這輩子恐怕都再難得見了。”


    軒曼按照段霖給的路線,走走停停絲毫不在意旁人的目光,不一會就走到一座美輪美奐的酒樓,門前車水馬龍、熙熙攘攘的人群簇擁著軒曼進入樓內。


    軒曼立在酒樓前,不停的給自己打氣:


    “你可以的,你可以的!”


    確實,讓她來應付這種風月場合確實是為難她了,但她也是出了名的要強,既然許諾別人的事,豈有言而無信的道理。


    就伸手去推門,還沒有摸到門板門就自動打開了,裏麵左右門後各有兩位侍女,拉開門探出頭來正欲開口說話,待到看清來人麵孔時,突然心一驚,竟木然的緊緊盯著軒曼,怎麽有這麽好看的女子。連嘴裏的歡迎詞都忘記說了,軒曼無視她們的注視,徑直走了進去,眼前浮現出一片輕歌曼舞、人聲鼎沸、觥籌交錯的酒樓圖映入眼簾,有人推杯換盞講述天下不平之事;有人嚐肴讚歎,評價菜品的點睛之筆;有人左擁右抱;仿佛置身於人生之頂點,會當淩絕頂,一覽眾山小。


    此番喧鬧令軒曼十分不適,這與自己所居山洞的寂靜空靈判若雲泥,心裏生出一分厭惡,但還是要把任務完成,隻能忍著厭惡之感,去迎合這些陽奉陰違、虛與委蛇之輩。


    有的可能在孩子麵前是頂天立地的父親,有的在丈夫麵前可能是溫柔賢惠的妻子,有的在百姓麵前可能是兩袖清風的朝廷命官。但在這裏,人人都可以褪下自己的麵具,做迴真正的自己,無需偽裝自己,隨心所欲即可。


    軒曼正自打量著酒樓的規模和格局,審視的在座的每一個人,在心裏揣測這些人的真實情況,不知誰能為自己提供信息。可她突然發現剛才還人聲鼎沸酒樓,隻剩下幾人的竊竊私語,不一會那些竊竊私語也都消失了,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約而同的投了過來,全部落在了軒曼身上軒曼看著那些癡漢投來猥瑣的目光,攤手去摸口袋裏段霖給的赤哨,還好還在。


    那些傳菜上酒的侍女也都駐足癡望,滿眼都是讚歎和難以置信,其中還夾雜著一些嫉妒。男人則都是兩眼放光仿佛此刻的軒曼就是她們的囊中之物、枕邊之人、胯下之…。


    軒曼見他們看著自己,臉上生起一片紅暈,沒想到那群人看到如此嬌羞的軒曼,更是興奮了,有幾個嘴角都流出口水,也顧不上擦了,任由它們滴進麵前的菜裏,也毫不在意,生怕少看一眼。


    軒曼頂著眾人那如狼似虎的目光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做了下來,一招手,示意店小二過來,那店小二早就看呆了,哪裏反應的過來,見軒曼向他招手,生理和職業的驅使下,鬼使神差的用一種怪異的姿勢走了過去,甚至沒有留意到麵前腳下有個台階,直接摔了個五體投地,頭重重的磕在地上,發出“咚”的一聲悶響,這一響倒把眾人從幻想中拉迴。眾人頓感失態,各自迴過神來,繼續與麵前之友推杯換盞,但眼神還是不老實的往這邊瞅。小二走到麵前,一般小二都是離客人三步處停下,這叫做三敬。離得近了不妥,過於親近,離得遠了不對,略顯怠慢。但這個店小二也不管什麽三敬了,直接走到離軒曼一步之遠的地方,他甚至都能聞到那女子獨有的體香了,撩撥的他神遊物外、忘乎所以。


    “小二,麻煩上壺清酒,小二。”


    軒曼連叫兩聲才喚他迴神。


    “好嘞,您稍等。”


    說完一步三迴頭的走向後廚。


    “哎!小二,過來過來,給這位美人加壺烈酒,算我頭上。”


    一個人拉住小二。


    “好的,範二爺。”


    “哎!我加盤龍須酥。做甜點啊!”


    “我加盤水晶片,記我賬上。”


    還沒走到後廚,單子上已經寫了一大堆菜了,原本那一壺清酒,已經被亂七八糟的山珍海味給遮掩了。片刻功夫,軒曼的桌上就已經擺上了一桌子的珍饈美饌,甚至又搬來兩張桌才全部放下。


    軒曼不緊不慢的起身,對著滿屋眾人行了一禮,這一禮不要緊,反倒勾起了男人們的好勝心,個個摩拳擦掌的躍躍欲試,看誰能與這位國色佳人搭上話。


    但是軒曼對著滿桌的佳肴無動於衷,自顧自的喝著清酒,範二爺見此情景,心裏就已經有了盤算。不吃菜隻飲酒,心裏有事;一人獨坐,為情所傷。


    ‘好,正觸著我的點子了,範二爺啊我專門解救癡情美人,這邊到我展現的時候了。’


    軒曼這邊雖說是演的,但有三分是真情流露,那方何其優秀,明明就在我麵前,卻求而不得。


    不多時,那六兩清酒就見了底,正所謂酒不醉人人自醉,酒入愁腸愁更長啊!軒曼借著酒勁想再喝一壺,範二爺拉住拉住店小二,取過他手中的清酒,在眾人那訝異的目光裏,走向還在要酒的軒曼,這時有幾人推門而入。軒曼看清來人大吃一驚暗道壞了,原來正是辰時那幾個紈絝啊!這番如果被認出就要玩完了,將頭藏於袖中裝作爛醉之姿,想要躲避那幾人的目光。那知軒曼實在是太過驚豔,就算低著頭也被認出了,那幾人徑直的走向軒曼,每走一步眾人的眼神就隨著他們的步伐一動,等他們圍住軒曼時,全場還是鴉雀無聲,軒曼也覺得不對勁:


    ’怎麽沒聲音了,莫非是走了。’


    從環臂中抬起頭來,心中一驚隻見幾人像一堵牆一樣把她圍在中間,幾人的目光如出一轍的好似極餓之徒麵前有一桌美食一般。。


    “小娘子,你挺能跑啊!不過你覺得你跑的出我們的五指山嗎?”


    為首的紈絝笑嘻嘻的得瑟道。


    軒曼伸手去摸背上的琴,卻摸了個空:


    “糟了,沒帶。”


    心裏正盤算脫身之策,突然手腕被人抓住了,軒曼本身身高不算太低,用現代的話來說就是個純純的禦姐,但常年的飲露食藥讓她的十分的瘦弱,那為首的甚至一隻手就將她從座位上提了起來,口中頻出調戲之言:


    “別跑了,小娘子,能與我們一起歡度良宵,是你的榮幸,哥哥們是不會虧待你的。”


    言罷,竟然直接上了手。


    軒曼一巴掌掄在他的臉上,後者不怒反笑。


    “娘子,還沒有,洞房,怎麽就打夫君呢?”


    腦子裏都開始腦補自己馴服這位風情烈女的場景了,絲毫不在意到現場還有這麽多人,更沒有留意到身後的嶽州城二爺範迴。軒曼被幾人圍住,又無路可逃,隻能乞求的看著範二爺,做出楚楚可憐的樣子,希望對方能出手相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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