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賈環將黛玉高高抱起,黛玉又羞又惱,雙手用力捶打著他的肩膀,口中嗔怪道:


    “你這沒臉沒皮的,也不怕旁人瞧見笑話!”


    賈環卻似渾然不覺,抱著她在殿內轉起圈來,玄色的袍角與黛玉月白的衣袂交相飛舞,恰似春日裏蹁躚的蝴蝶。


    “怕什麽,這殿內此刻也沒旁人,妹妹且聽我把話說完。”


    賈環笑著停下,將黛玉輕輕放在榻上,自己也挨著她坐下,雙手仍緊緊握著她的手,生怕她掙脫跑開。


    黛玉雙頰緋紅,恰似春日裏盛開的桃花,又羞又惱地啐道:


    “你這促狹鬼,還有什麽話可說?


    莫不是又要編排我去做那些荒唐事?


    昨兒折騰了一宿,如今還不讓人消停,你就隻知道拿我尋開心!”


    說著,便要掙開賈環的手,奈何被他握得緊緊的,動彈不得。


    賈環指尖摩挲著黛玉腕間翡翠鐲,忽見窗外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新政十疏》上,金絲楠木案頭的水晶沙漏正簌簌流著辰光。


    他忽地斂了嬉笑,鎏金護甲輕輕刮過黛玉掌心紋路:


    “昨兒欽天監說紫微垣有客星犯帝座,妹妹可知我連夜改的遺詔?若此番……”


    黛玉指尖猛地按住他唇,羊脂玉簪上的墨梅瓣兒顫得厲害,倒映著賈環眼裏跳動的燭火:


    “渾說什麽!上迴西寧郡王叛亂時你也這般瘋話,後來不照樣踏著神武門的積雪迴來?”


    賈環順勢咬住她指尖,玄色龍紋廣袖拂落案頭幾顆瑪瑙算珠:


    “那時妹妹在坤寧宮摔碎羊脂玉鎮紙,碎碴子嵌進青磚縫裏,倒比兵部的烽火圖還烙得人心疼。”


    他忽地將人攬近三分,暹羅香混著鐵鏽氣噴在黛玉耳後:


    “這次不同,玄武營兩萬人可是完成了從冷兵器到熱武器的進化……”


    “你當我是那些深閨婦孺?”


    黛玉掙開他懷抱,月白裙裾掃翻青瓷筆洗,墨汁在杏黃龍袍上暈出孤雁形狀。


    “去年你說‘最厭金玉姻緣的俗氣’,如今倒要學漢武帝留個鉤弋夫人在長安?”


    殿外忽傳來火器營試炮的轟鳴,震得多寶閣上鄭和寶船模型的水鍾叮咚作響。


    賈環鎏金護甲勾住黛玉鬆脫的禁步流蘇,眼底映著窗外漸暗的天光:


    “妹妹忘了那年蘆雪庵聯詩?‘皚皚輕趁步,剪剪舞隨腰’——


    若有個小丫頭舉著比你當年還精巧的火銃,踏著雪喊父皇……”


    黛玉忽地抓起《列女傳》擲他,書頁紛飛間露出夾著的泛黃桃花箋,正是那年大觀園詩社的《問菊》稿:


    “三天後就要出征,這會子倒有閑心演‘孔雀東南飛’!”


    賈環淩空接住書冊,玄色皂靴踩住滾落的翡翠算盤珠:


    “好姐姐,昨日內務府呈的彤史……”


    他忽地貼近她沁汗的額角,聲音混著簷下鸚鵡學舌的“祥瑞”聲:


    “禦醫說你這月信遲了七日……”


    “作死的!”


    黛玉緋紅著臉揪他耳朵,蝦須鐲撞上龍紋玉帶鉤迸出火星。


    “上迴拿人參養榮丸誆我診脈的事還沒算賬!”


    指尖卻悄悄撫上小腹,羊脂玉戒圈碰著杏黃絛帶微微發顫。


    賈環忽然打橫抱起人往鎏金拔步床去,月華裙上銀線纏住他袍角金蟒:


    “若真是個公主,表字我都想好了——就叫‘燧玉’,取火石之堅貞,美玉之靈秀。”


    他笑著躲開黛玉拍來的鮫綃帕,“要不學你當年葬花,喚作‘烽煙’也……”


    “呸!”


    黛玉扯散他赤金瓔珞,東珠滾落在《大觀園行樂圖》上。


    “你當生孩子是作詩?昨兒教三丫頭擺弄火銃,今兒又……”


    話音漸低,羊脂玉簪終是滑落在枕畔,驚起鎏金香爐裏一縷暹羅青煙。


    賈環指尖掠過黛玉鬆脫的衣帶,忽然從枕下摸出個鎏金掐絲琺琅匣。


    匣蓋開啟時,暹羅香的青煙裏竟漾著西洋玫瑰精油的甜膩。


    “上月工部呈的《天足運動疏》,妹妹可還記得?”


    他挑起匣中月白綢緞,暗紋在燭火下泛著珍珠母貝的光澤。


    “這改良版訶子,用的是波斯商人進貢的蕾絲……”


    黛玉瞥見那不足三寸的細帶,羊脂玉般的耳垂霎時染了海棠紅:


    “作死的!這勞什子比晴雯補雀金裘的西洋布還透!”


    “姐姐有所不知。”


    賈環將蕾絲胸衣在掌心攤開,金累絲芙蓉扣叮咚作響。


    “太醫院上月解剖死囚,發現傳統肚兜竟壓迫檀中穴。”


    他指尖虛點黛玉心口,“《黃帝內經》雲‘膻中者,臣使之官’,此處受阻,如何能開得動十二連發手銃?”


    黛玉扯過杏黃絛帶就要捆他手腕:“你當我是雲丫頭?


    上迴拿望遠鏡哄我看英吉利戰艦,結果……”


    話未說完,賈環又抖開條玄色織物。絲襪在鎏金香爐映照下泛著流水般的光澤,襪口綴著對翡翠螭紋環:


    “這是照著馬王堆漢墓帛畫改良的裲襠脛衣,兵部試驗過,穿著能日行三百裏不磨足。”


    “呸!”


    黛玉抓起《女則》擲他,“當年趙飛燕的留仙裙也沒這般不成體統!”


    書頁翻飛間露出夾著的西洋解剖圖,恰是賈環上月哄她看的“骨骼運行說”。


    賈環趁機將人圈進懷裏,下頜抵著她發間顫動的墨梅簪:


    “好姐姐,上迴你嫌騎裝繁瑣,這套改良訶子配西域天馬靴……”


    溫熱氣息拂過她頸間禁步,“等燧玉會走路了,朕要帶你們娘倆去木蘭圍場,看紅妝女兒開三百斤硬弓。”


    黛玉掙動間忽覺胸前一涼,月白蕾絲竟已貼上肌膚。


    金絲芙蓉扣自動咬合的刹那,多寶閣上的西洋自鳴鍾恰好叮咚報時,驚得鄭和寶船模型裏的銅珠滾落如雨。


    “這暗扣是工部二十八匠人琢磨的機括?”


    她低頭輕觸胸衣上盤旋的蹙金孔雀紋,忽然察覺異樣,“等等!這蕾絲經緯怎好像在三姐兒房中見過……”


    賈環的鎏金護甲已滑至她腰間,玄色絲襪掠過《大觀園行樂圖》上未幹的墨跡:


    “蘇州織造上月改良的提花機,能織出比威尼斯更細的網眼。


    姐姐細看這花紋——”


    他指尖勾起蕾絲邊緣,“正合你舊年‘孤標傲世偕誰隱’的菊譜。”


    殿外忽地傳來火器營試射的轟鳴,黛玉趁機扯過杏黃龍袍遮身。


    羊脂玉般的足尖踢到個琺琅匣子,滾出的物件令她倒抽冷氣——


    竟是副金絲纏枝薔薇的吊襪帶!


    “這……這成何體統!”


    她緋紅著臉去勾滾進床底的東珠,“老祖宗要是知道……”


    “老祖宗那會子還穿開襠褲呢。”


    賈環笑著在黛玉似嗔似怒的目光中替她穿上。


    鎏金香爐迸出個火星,恰落在改良訶子的金絲芙蓉扣上。


    賈環忽然正色:“若此番親征有變,兵符就藏在……”


    “渾說!”


    黛玉用絲襪堵他的嘴,翡翠螭紋環硌著龍紋刺繡:


    “上迴你說遺詔藏在自鳴鍾裏,結果掀開鍾蓋卻是……”


    話未說完,耳垂已被咬住。


    “卻是姐姐十三歲那年掉的珍珠耳璫。”


    賈環笑著摸出個鎏金懷表,表鏈正纏著那枚泛黃的珍珠。


    “朕要把它嵌進傳國玉璽,讓後世皇帝都知道……”


    黛玉的嗔罵被淹沒在西洋鍾表的叮咚聲裏。


    子初的更鼓傳來時,那件改良訶子早已沾滿朱砂墨跡,恍若雪地裏怒放的紅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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