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姨娘,可要我攙著你迴?”


    賈環嘴角噙著一絲似有似無的壞笑,慢悠悠地伸出手去,輕輕環住鴛鴦那柔若無骨的腰肢,話語裏滿是調笑之意。


    鴛鴦恰似那春日枝頭的紅杏,刹那間雙頰緋紅,直紅到耳根,羞惱地剜了賈環一眼,嗔道:


    “你這沒良心的三爺,作死呢!這般沒個體統地打趣我,若叫人瞅見了,可怎麽好喲!”


    言畢,她忙不迭地掙開賈環的懷抱,抬手理了理鬢邊稍亂的發絲,又整了整衣衫。


    而後像隻受驚的小鹿般,警覺地朝四下裏張望,待見周遭無人,才微微鬆了口氣。


    胸脯微微起伏,那嬌羞之態恰似那含露的芙蓉,越發顯得楚楚動人。


    賈環瞧著鴛鴦這般模樣,笑意從眼角眉梢溢了出來,隻是他也明白此時不可太過放肆,便輕咳一聲,收了收神色,一本正經地道:


    “好姐姐,你放心罷,我心裏明鏡似的,斷不會叫你為難。


    往後的日子,姐姐但把我放在心坎上,我賈環自會千方百計地護著你,絕不讓你受一絲一毫的委屈。”


    鴛鴦輕咬著下唇,微微點頭,那一雙秋水般的眼眸裏,悄然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繾綣柔情,仿若春日裏的暖陽,輕聲道:


    “既如此,我便信了你。隻是如今老太太跟前離不得我,我需得在她身邊盡孝。


    待老太太百年之後,我自去你跟前侍奉,隻望那時,你莫嫌我才好。”


    賈環聞聽此言,臉上的嬉笑瞬間沒了蹤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動容之色,仿若被鴛鴦這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深深觸動了心弦。


    他緩緩伸出手,輕輕握住鴛鴦的柔荑,目光誠摯而灼熱,說道:


    “姐姐這是哪裏的話?我豈是那等忘恩負義的薄幸之人?


    老太太待姐姐恩重如山,姐姐在她身邊盡孝,原是正理,我又怎會催你?


    姐姐隻需知曉,我對你的心意,恰似那磐石無轉移,哪怕等得海枯石爛,我也心甘情願。”


    鴛鴦垂首,臉上的紅暈尚未褪去,蚊蠅般囁嚅道:“你莫要隻在嘴上說得好聽,我既已將身子許了你,這輩子便跟定了你。


    隻是這府裏人多嘴雜,好似那雀兒窩一般,稍有不慎,便會惹出是非來。


    往後你我行事,可要千萬小心,切不可讓人瞧出破綻,否則……”


    說到此處,鴛鴦眼中滿是憂慮之色。


    賈環鄭重點頭應下,又將鴛鴦輕輕擁入懷中,在她耳畔絮絮說了好些體己話,直說得鴛鴦麵紅耳赤,心內羞怯難掩。


    直至鴛鴦連連催促,他才依依惜別地鬆開手。


    臨去之時,還不忘輕輕捏了捏鴛鴦的手,瞧著鴛鴦那又氣又惱又無奈的神情,這才一步三迴頭地去了。


    此刻的賈環,隻覺通體舒暢,好似心中的陰霾被一陣清風盡皆吹散,看待諸事也豁然開朗起來。


    他心下暗道:管那忠順親王、皇帝、太上皇如何在朝堂之上龍爭虎鬥、風雲變幻,我且守好自己這一畝三分地,安安穩穩地過日子便罷。


    在他想來,唯有那些沒甚根基、身單力薄之輩,才會如那藤蘿攀附高枝一般趨炎附勢。


    而以他如今在軍中的地位以及自身的能耐,是決然有資格在這紛擾繁雜的局勢中獨善其身、保持中立的,何苦要卷入那朝堂的漩渦之中,平白惹來一身的麻煩呢?


    次日,賈環正在書房中凝神處理公務,忽見小紅急匆匆進來,稟報道:“爺,西府老太太打發人來請您去榮慶堂呢。”


    賈環聞聽此言,心中猛地一驚,暗忖道:莫不是自己與鴛鴦的私情被老太太知曉了?


    按理說,依著老太太平素的脾性,即便知曉了此事,也多半會當作沒這迴事。


    甚至許還會為自己這一房的子嗣之事感到欣喜,又何必這般鄭重其事地派人來請呢?


    賈環滿心狐疑,懷揣著種種猜測,隨著來人徑往榮慶堂而去。


    待賈環進了榮慶堂,抬眼望去,隻見賈政、賈赦早已在堂內候著。


    除此之外,周遭竟連一個丫鬟、婆子的影子也無,整個堂內彌漫著一股凝重壓抑的氣息。


    賈環忙上前先給賈母行了個端端正正的請安禮,而後又轉向賈政、賈赦,依次行了晚輩之禮。


    這二人今日的舉動頗為蹊蹺,竟同時起身,神色尷尬地朝他迴了禮。


    賈環瞧著他們這般不尋常的模樣,心中愈發感到莫名奇妙,直覺有什麽重大之事即將發生。


    賈母輕輕咳嗽了一聲,打破了堂內的寂靜。


    她神色間透著幾分疲憊與憔悴,然而那股與生俱來的威嚴卻絲毫不減。


    她緩緩開口說道:“環兒啊,咱們這府裏如今好似那風雨中的孤舟,飄搖不定,已然到了一個緊要的當口。


    你大伯他……唉,犯下了那些糊塗事,觸怒了聖上的逆鱗,如今被發配到那荒遠的草原去另立門戶,這也是他命中的劫數。


    如今這府裏亂成了一團麻,我思來想去,覺得也是時候該分家了。”


    賈母說罷,微微頓了頓,目光緩緩在賈政和賈赦的臉上掃過,隻見二人皆低著頭,默不作聲,仿若有千鈞重擔壓在肩頭。


    賈母接著又道:“我心裏明白,這分家之事,從古至今都是個極難料理的麻煩事兒,可如今這局麵,不分家已是勢在必行。


    環兒,你如今也大了,行事也有了自己的主張,這府裏的大小事情你也知曉不少。


    我今兒個叫你來,就是想讓你當個見證。


    雖說你父親和你二伯都在這兒,可我這心裏啊,總覺得你是個伶俐乖巧的孩子,有些話,你聽著也好幫著拿個主意、做個判斷。”


    賈母邊說邊拿起手帕,輕輕按了按嘴角,似是要借此平複一下內心的波瀾。


    “這分家,自然是要分得公平妥帖,不能偏了這個、向了那個,可也不能失了咱們賈府百年世家的體麵。


    那些個產業、莊子,還有府裏的一應物件兒,都得仔仔細細地掰扯清楚。


    我這把老骨頭,也沒多少日子可活了。


    隻盼著在閉眼之前,能看著這府裏的事兒都有個妥當的安排,莫要日後再起什麽紛爭,讓旁人看了笑話去。


    環兒,你對這分家之事,可有什麽想說的?”


    賈母的眼神中透著幾分溫和與期許,靜靜地凝視著賈環,仿若在等待著他能說出什麽獨到的見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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