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環凝目細瞧賈蕪,愈看愈覺這小子有幾分自己昔日的影子,心下便起了幫襯之意。


    他神色從容,緩緩解下腰間一把匕首,遞與賈蕪,口中說道:


    “蕪哥兒,既你心懷壯誌,欲效那武安君之威名,這習武一道,便是根基所在,不可不勤。


    武之精要,貴在快、狠二字。


    往後於那草原之上謀生,非得比他人更快一步、更狠幾分不可。


    我的授業恩師,名喚無名,現今為大同府守備。


    我會將你與你母親安置於大同府,且安排你到恩師身旁修習武藝。


    你如今將滿六歲,正是開蒙習武的絕佳年歲,萬莫虛度了這大好韶光,辜負我的期許。”


    賈蕪雙手接過匕首,眼眸之中光彩熠熠,滿是興奮與新奇之色,他輕輕摩挲著那鋒利的刃口,仿若已瞧見自己於草原之上策馬奔騰、威風八麵之景。


    “三叔,侄兒定當勤勉向學,精研武藝,將來成就不遜於武安君之威名,必不負三叔之厚望!”


    其稚嫩的嗓音飽含堅定,透著一股決然之氣。


    賈環麵露滿意之色,微微頷首:“此匕首曾隨我陣前殺敵,我親手用它結果了那羌國箭神蘇赫巴魯,方掙得這冠軍侯的爵位。


    盼你日後亦能用此匕首,為自己博得個武安君的尊號。


    那時,我定會大開中門,以迎功臣之禮待你歸府,讓闔府上下皆知曉你的赫赫戰功與榮耀。”


    賈蕪緊緊攥著匕首,用力點頭,胸膛因激動而起伏不定:“三叔放心,侄兒必當全力以赴!


    隻是,侄兒先前讀那邸報,好似言及那蘇赫巴魯是與三叔比試箭術,力竭而亡,這匕首……”


    賈環聞言,臉色微變,抬手在他後腦勺輕拍一記。


    心下暗忖這小鬼著實惱人,如此快便戳穿自己的“英勇事跡”。


    雖說實情也相去不遠,可被個孩子這般直白道出,終是有些麵上無光。


    “戰場之上,局勢瞬息萬變,我豈容他有詐死之嫌?


    故而用這匕首補了一下,以絕後患,此乃兵家之智,你懂甚?


    你需牢記,身處戰場,生死相搏之際,所謂仁義道德皆為虛妄,唯有不擇手段取敵性命,方可保自身安危、求戰事之勝。”


    賈蕪被這一拍,頓時老實了許多,連忙討饒:“三叔息怒,侄兒明白此中道理。


    昔年那白起,為絕趙國降卒反複之患,痛下殺手,雖背負殺神之名,卻也成就秦軍之勝勢。


    侄兒雖年幼,亦曉得此間厲害。


    待侄兒他日領兵出征,定也會依形勢抉擇,保我軍之勝。”


    賈環聽著賈蕪這番稚氣未脫卻又透著狠厲的言語,既覺好笑,又有些無奈,他雙目一瞪,斥責道:


    “你這頑皮小兒,休要學得如此心狠手辣、嗜殺成性。


    為將者,當有勇有謀,更需懷有仁心,懂得權衡利弊。


    知曉何時該戰、何時該和,何時當寬宥、何時宜嚴懲,切不可一味隻知屠戮。


    若僅憑殺伐,縱能一時取勝,亦難服人心,終非長久之道。”


    賈蕪似懂非懂地點頭,瞧著賈環神色肅然,便也乖巧地抿了嘴,不再言語。


    隻是那雙手仍緊緊握著匕首,眼神之中透著一絲倔強與不服輸。


    “罷了罷了,你且先隨師傅用心修習,這些道理日後歲月漫長,你自會慢慢體悟。


    此去大同府路途遙遠,你要悉心照料你母親,凡事皆依她所言,莫要頑皮淘氣。


    若是途中闖出禍事,惹你母親傷心,待我知曉,定不輕饒。”


    賈環瞧著賈蕪,目光雖嚴厲,卻也難掩關切與期許之色。


    賈蕪趕忙應道:“三叔放心,侄兒一定聽母親的話,安穩趕路。


    到了大同府,也定會潛心習武,絕不給三叔丟顏麵。”


    賈環微微點頭,又從袖中取出一錠銀子,拋與賈蕪:


    “常言道,大丈夫不可一日無權,小丈夫不可一日無財。


    你雖尚年幼,卻也該知曉錢財的用處。


    這一路上,莫要虧待了你母親,該花銷之處不必吝嗇。


    待到了大同府,若有所缺之物,隻管遣人來告知於我,我自會妥當安排。”


    賈蕪滿心歡喜地接過銀子,眼珠子滴溜一轉,鬼鬼祟祟地朝四周迅速掃量一番。


    而後手腳麻利地如猴兒般攀爬上院中的大棗樹,尋了一處枝繁葉茂之所,小心翼翼地將匕首與銀子藏於樹洞之中。


    還特意用樹葉仔細遮掩了幾迴,這才靈活地溜下樹來。


    “三叔,這般寶貝可得藏嚴實了,萬一被旁人瞅見,可就不妙了。”


    賈蕪拍了拍身上的塵土,撓著頭憨笑道:“我娘平日裏看得緊,雖說吃穿用度不曾短缺,可月錢從未經我手。


    偶爾幫著姐姐跑跑腿,所得也不過是些碎銀,哪曾有這般多的錢財。


    如今得了三叔的賞錢,定要好好藏著,待日後攢夠了,買匹好馬去。”


    賈環聞聽此言,本欲送他一匹良駒,但轉念一想,若讓他憑自己之力存錢買馬,於他而言,或許更具意義,便按下此念,又勉勵了幾句,便朝著正屋方向走去。


    賈蕪望著賈環離去的背影,心中滿是感激。


    在這府中,眾人皆隻將他視作頑童,唯有三叔視他為可造之材,還為他指引前路。


    他想起那戲文中武將功高震主終被皇帝賜死的橋段,心下暗忖,三叔如今於府中、於朝堂皆有建樹,可莫要落得那般下場。


    他暗暗發誓,待來日三叔有難,他必定在斡難河畔集結大軍,直搗京城,效仿那戲文中的故事,為三叔披上一襲黃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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