內務府之中,殿堂雄偉峻拔,雕梁畫棟之間,卻彌散著一縷難以名狀的森冷之氣。


    忠順親王既掌理內務府諸般事務,於這一方天地自是頗具威嚴,令人敬畏。


    賈環與惜春隨忠順親王款步邁入內堂,但見室內陳設精美雅致,且井然不紊。


    諸般珍玩擺件羅列於幾案之上,雖皆散發著溫潤光澤,然眾人皆為這宮廷的肅穆凝重氛圍所拘,似無人有暇賞玩。


    忠順親王延請賈環與惜春安坐,遂命人奉茶,朗聲道:“此乃暹羅所貢之茶,二位且品鑒一番。


    本王品來尚覺尚可,然王妃卻言此茶不佳,倒教本王亦有些迷惘,不知究竟該如何評定此茶優劣了。”


    言罷,端起茶盞,輕抿一口,似在迴味咂摸。


    賈環欠身謝過,繼而端起茶盞,先嗅其香,而後緩緩飲下,微微皺眉道:“此茶滋味略遜,太過寡淡,色澤亦欠佳。”


    旁側惜春亦輕抿一口,徐徐放下茶盞,輕聲而言:“我亦覺此茶失了幾分韻致,想是暹羅水土與我朝有異,所製之茶故而未得那份醇厚。”


    忠順親王聞聽二人評點,哈哈大笑道:“罷罷,暹羅不過彈丸小國,能育出何等好茶?


    棄之亦覺可惜,待稍後分予幾家勳貴便是。”


    惜春聞之,不禁目瞪口呆,神色緊張,悄然瞥向賈環。


    賈環見狀,微微搖頭,意似安撫惜春無須掛懷。


    忠順親王遂命人換了新茶,輕抿之後,點頭讚道:“此茶方合心意,乃是本王素日所喜之雨前龍井,茶香清幽淡雅,滋味鮮醇爽口,方不負這品茶雅趣。”


    言畢,複又看向賈環,道:“今日陛下罕有地上了早朝,勳貴們與羌胡走私一案之最終章程亦已議定。


    你們榮國府那幾位,遠赴草原之事恐難脫免,君來向本王求情亦是枉然。”


    賈環瞧著他摩挲手指之態,便知其言不由衷,然其亦無意搭救賈赦、賈璉。


    此二人留於京城,遲早恐生禍端,不若遣至遠方,或可保得善終。


    賈環遂微微拱手,神色安然道:“王爺莫要取笑,國有國法,家有家規,彼等既已觸犯律條,自當受罰,環豈會求情?


    隻是我那二姐姐自幼體弱多病,進食尚不及服藥之勤,常日藥罐不離身畔。


    其嬌軀柔弱,仿若弱柳扶風,一陣輕風吹過,便能使之傾倒。


    往昔於冬日,不過於園中暫立片時,略受些許寒邪,便需臥床數月,氣息奄奄,麵色蒼白如紙,全憑參湯維係性命。


    日常飲食亦極為挑剔,稍有油膩或生冷之物入口,便即嘔吐不止,身形消瘦,憔悴不堪。


    且其病症時愈時發,反複無常,眾醫皆言乃先天不足,後天失於調養,恐難痊愈,唯盼能勉強延續殘生。


    環委實憂心其於這般變故之下,如何經受得起折騰,尚望王爺於可能之處,略加眷顧。”


    賈環言至此處,眉頭緊蹙,滿麵憂色,眼眸之中似有真切之關切與無奈。


    惜春聞之,隻覺驚愕不已,滿臉震駭地凝視賈環,心下直欲問詢賈環所言二姐姐是否為同一人。


    在其記憶之中,迎春雖性溫和柔順,然身子骨一向康健,從未罹患重病。


    瞧著賈環這般睜眼說瞎話卻又一臉誠摯之態,惜春不由得於心底暗自為其點讚。


    忠順親王自亦不信賈環這番鬼話,亦無意再作虛飾,徑直伸出一指,攤牌道:


    “男丁之事休要再提,女眷嘛,本王可賣你個薄麵,十萬兩銀子一位。”


    賈環聞之,拍案而起,道:“王爺莫不是為銀錢迷了心竅?十萬兩,環寧肯扮作馬匪劫人,一萬兩一位,再多絕無可能。”


    忠順親王亦挽起袖管,欲與賈環暢意砍價。


    忽聞門外遠處傳來一聲嬌叱:“賈環,我可代你保全榮國府,隻需你應我一事即可。”


    賈環與忠順親王聞得此聲,皆不自禁地打個寒顫,當下亦不再議價,即刻以一萬兩銀子成交。


    賈環伸出手掌,迅疾道出二人之名:“賈迎春、賈巧姐。”


    忠順親王與之擊掌為誓,交易遂成,旋即目光警惕地望向門外。


    俄頃,一位雖身著素衣卻難掩傾國傾城之姿的女子嫋嫋婷婷步入。


    惜春見賈環如臨大敵之狀,不禁多瞧了來人幾眼,亦為其容色所驚。


    園子裏雖不乏美貌女子,然眼前此女卻似有一種超凡出塵之韻致,即便身著素衣,亦無法掩其高貴雍容與豔麗風姿。


    其蓮步輕移,每一步似皆攜著無盡故事與萬種風情。


    賈環見其前來,心下暗唿不妙,卻仍強作鎮定,勉強擠出一絲笑意,道:“公主來遲了些,環已與王爺談妥。”


    永樂公主狠狠瞪了忠順親王一眼,複又朝賈環強顏笑道:


    “環哥兒,隻要你應允掛帥出征真真國,你之所求,我皆可應承。”


    賈環心下實極不願與這女子周旋,兩國交兵豈同兒戲?


    其夫與公爹新喪,便哭鬧不休。


    豈不知南征之十萬水軍歸者不足半數,致使多少家庭破碎,又有多少將士亡魂滯留於那片異域他鄉。


    賈環撓了撓首,麵有難色道:“公主殿下,環下月便要成親,且緩兩年再議,好歹容我賈府留存血脈。”


    柳如煙聞得賈環之言,麵色一沉,眼中閃過一抹慍怒:“賈環,你便能夫妻團圓,盡享天倫,然我又當如何?駙馬他……”


    言至此處,聲音竟微微哽咽,眼眶亦泛起紅暈。


    忠順親王見自家皇姐刁難一有功武將,實有失皇家體麵,遂輕咳一聲,打圓場道:


    “皇姐,賈環不過一介武夫,戰與不戰非其所能決,皇姐當往兵部那群文官處問詢才是。


    我記得上次出征真真國,便是兵部尚書步庸率先提議。”


    此招禍水東引似有成效,柳如煙暗自將步庸之名默念數遍,忽朝賈環伸手道:“帖子!”


    賈環一愣,良久方迴過神來,忙將請帖遞與她。


    實則賈環本未打算邀她,畢竟請一寡婦赴己之婚禮,未免有挑釁之嫌。


    其令探春書此帖子,不過為防萬一,不意竟真有此用。


    柳如煙接過請帖,略一觀覽,微微頷首:“你我三人現今掌控這神京城大半賺錢營生,既為合作夥伴,亦算得朋友。


    無論我家中境遇如何,你成親,我定當備上一份厚禮,唯願你與新婦琴瑟和諧,舉案齊眉,白頭偕老。”


    賈環趕忙連聲道謝,心下卻暗自慶幸,唯盼永樂公主自此莫要再生枝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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