晴雯聞之,掩口而笑,連聲道:“前兒三姑娘巴巴兒地從京裏使人捎來一劍,說是劍樣新奇,特為爺留個念想。


    我瞧那劍上紋路煞是獨特,隻當是尋常好物,豈料竟是隕石所製。


    如今聽爺這一說,三姑娘可不就成了那冤大頭,平白花了五百兩銀子從拍賣會搶來。”


    賈環亦忍俊不禁,搖頭笑道:“三姐姐向來自負才情,不想此次竟被忠順親王哄了去。


    罷了,咱家現下鍋灶裏也不缺這點火星子,她有這片心意,也算難得了。”


    晴雯微微點頭,又將那照片拿在手中翻看,直至末頁。


    隻見湖灘之上,“晴雯”“賈環”之名赫然而書,外繞一顆愛心。


    晴雯見了,粉麵飛霞,嗔怪道:“爺也真是的,在那湖灘行事,也不怕旁人瞧見了笑話。”


    賈環笑著將她摟得更緊,道:“我但求與你相關之事皆有跡可循,旁人品評,又何足懼。”


    晴雯輕哼一聲,將照片仔細收起,說道:“這照片我可要收好了,若爺日後有半分薄情,我便拿出來與眾人理論,讓他們瞧瞧爺的‘真心’所在。”


    賈環忙道:“好晴雯,莫要再提這話,我對你之心,天日可表,斷無更改。”


    晴雯聞言,笑意難掩,當下便朝賈環懷中撲去。


    “爺,天色漸晚,也該安歇了。”


    次日 清晨


    香菱因不慣塞外風霜,每日起身皆遲。


    她來大同後,與晴雯同榻而眠,今早醒來,不見晴雯蹤影,心內納罕,遂整衣起身,出了房門。


    行至正廳,見晴雯正與賈環笑語相對,用著早膳,忙趨步上前,行禮道:“爺,您可算迴來了!”


    賈環拉她在旁坐下,細細端詳,隻見香菱麵容較在京城時圓潤了些許,塞外陽光灑落,肌膚上似染了一層淡淡霞色,更增幾分嬌俏。


    賈環打趣道:“香菱,你這一覺睡得沉,起得又晚,莫非要我來服侍你不成?”


    香菱生得越發水蔥兒似的,性子依舊嬌憨。


    聞賈環之言,忙紅了臉,擺手道:“爺莫要拿我打趣,我不過是初來乍到,被這塞外氣候擾了,有些迷糊罷了。”


    言罷,偷眼瞧了晴雯一眼,見她似笑非笑,忙低下頭去,蚊蚋般輕聲道:


    “晴雯姐姐定是早起為爺操勞,我卻貪睡,實是不該。”


    晴雯輕拍香菱手背,道:“你這丫頭,才來幾日,且慢慢將息便是。”


    又轉頭對賈環道:“爺,您可別逗香菱了,她臉皮薄,禁不起。”


    賈環哈哈一笑:“罷了罷了,我見香菱模樣可愛,不過說笑幾句。


    香菱,你在這大同,可遇著什麽新鮮事兒?”


    香菱抬頭,眼眸亮晶晶的,迴道:“爺,這大同街市與京城大不相同。


    前兒我與晴雯姐姐出去閑逛,見著好些稀罕物件。


    還有那皮毛鋪子,皮子軟暖,摸起來極是舒服,隻是我與姐姐都不通曉行情,未敢貿然買下。”


    賈環輕彈香菱額角,笑道:“往後你在這大同買東西,隻消報出冠軍侯姨娘的名號,量也無人敢欺你。


    隻是你與晴雯外出,身邊定要多帶些護衛,這塞外之地,難保沒有那起子不長眼的。”


    香菱忙搖頭道:“如今爺迴來了,我便在府裏好生伺候,不再出去了。”


    三人又說笑片刻,晴雯昨夜未得好眠,便迴房休憩去了。


    賈環靠在椅上閉目養神,香菱在旁為他輕輕捶腿,屋內靜謐安寧,唯餘衣料摩挲之聲。


    香菱抿唇思索良久,終是鼓起勇氣,開口道:“爺,此次我來,林姑娘有吩咐,讓我瞧瞧爺可有像蝌二爺那般,帶個西洋女子或羌國公主迴來。”


    賈環聞之,啞然失笑,睜眼看向香菱道:“林姐姐怎如此多心?


    我豈是那等風流無度之人,心裏隻念著府裏姐妹,怎會在外招惹是非。”


    香菱聽了,如釋重負,長舒一口氣道:“我也知爺不是璉二爺那般,什麽髒的臭的都往屋裏攬。”


    賈環來了興致,笑問道:“聽你這話,璉二哥又鬧出什麽事端?”


    香菱微微皺眉,輕歎一聲道:“爺有所不知,自您走後,璉二爺在府裏越發沒了規矩。


    他與那鮑二家的媳婦依舊藕斷絲連,府裏傳得沸沸揚揚。


    前兒個,為了給那鮑二家的買名貴首飾,竟挪用公中銀子,被大太太知曉,狠狠罵了一頓。”


    賈環一怔:“鮑二家的都死過幾遭了,怎又來一個?


    這鮑二莫不是克星,克死幾個老婆,還有人敢嫁?”


    香菱往晴雯房裏覷了一眼,湊近賈環耳畔,悄聲道:


    “這是鮑二家的第三個媳婦兒。


    原是多渾蟲的婆娘,叫多姑娘。


    多渾蟲酗酒死了,鮑二家續娶的也沒了,多姑娘便嫁了鮑二。”


    “咳咳~”


    賈環猝不及防,被口水嗆了一下。


    定了定神,方道:“這府裏亂成一鍋粥了。


    璉二哥這般行事,尤二嫂子也不管管?”


    香菱一邊為賈環撫背,一邊啐道:“尤二奶奶哪裏管得住。


    如今老太太不管事,府裏大老爺說了算。


    前不久,大老爺把房裏的秋桐賞給璉二爺做屋裏人。


    您說,這成什麽體統!


    三姑娘氣得不許巧姑娘去璉二爺院子請安,怕沾了醃臢氣,壞了名聲。


    可璉二爺全然不顧,依舊與那些不三不四之人廝混,把府裏攪得烏煙瘴氣。”


    香菱言罷,搖頭歎息,滿臉憂色。


    賈環聽了,正身而坐,方想起大觀園在榮國府內。


    賈赦被流放,榮國府爵位定要被收。


    至於榮國府,賈母尚在,或可保全。


    然賈母歸西之後,卻難預料。


    如此,姑娘們在園子裏的逍遙日子,全看賈母福壽幾何了。


    現下西府能撐門麵的,也就政老爹了。


    話說這次政老爹做為江南糧道,為北征大軍籌備糧草之事可費了不少心力。


    五品到四品是道門檻,如今政老爹已經邁過了這道坎,說不得以後還能往上提一提。


    至於西府的未來,寶玉是指望不上了。


    不過賈蘭倒是有些出息,如今已追平了他爹賈珠的學曆,是個秀才了。


    聽說今年還參加了鄉試,也不知結果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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