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釧兒本是個心性單純、未曆世間險惡的小女子,哪堪承受那等血腥屠戮之景的描述。


    賈環但將那戰場慘狀細細道來,直說得繪影繪聲,仿若使玉釧兒置身於那屍骨堆積、血河淌流的修羅戰場之中。


    一時間,玉釧兒但覺三魂去了七魄,嬌軀綿軟,兩條腿兒止不住地篩糠打顫。


    竟似一隻迷了途、受了驚的小鹿一般,慌慌然偎入賈環的懷中,簌簌抖個不停。


    賈環見其如此怯弱模樣,憐意頓生,忙將她緊緊摟定。


    一隻手輕輕在她背上摩挲著,口中軟語慰藉:“莫怕,莫怕,皆已過了。如今,可曉得我的厲害了?”


    玉釧兒仰起臉兒,嗔怪地瞅了他一眼,嬌聲道:“爺就會欺負我,往後,我再不依你了。”


    她那額上香汗微沁,在燭光映照下,更顯得容色嬌俏,楚楚動人,引得賈環情思繾綣,又將她擁在懷內,纏綿親昵了好半晌。


    待得迴過神來,方覺天色漸晚,暮靄沉沉。


    玉釧兒依依而起,理了理衣裳,曼聲道:“爺,我且迴去了,待日後得閑,再來侍奉爺。”


    賈環自背後攬住她的腰肢,在她那粉嫩脖頸上輕輕啄了幾下,方滿含眷戀地與她作別。


    玉釧兒蓮步輕移,出了營帳,那清涼晚風拂過滾燙雙頰,方令她有了幾分清醒。


    忍不住迴首望了一眼賈環營帳,嘴角噙起一抹羞怯而又甜蜜的笑意,旋即加快了腳步離去。


    賈環神完氣足地步出帳外,卻見忠順親王不知何時已立在當地,正滿臉鄙薄地瞧著他。


    “好你個賈環,才至此處,便與我行中管事勾連在一處,真有你的手段!”


    賈環渾不理會他的調侃,隻懶洋洋打個哈欠道:


    “你不在城中享那富貴榮華,卻來這城外受冷風吹拂,所為何來?”


    忠順親王嘿嘿一笑:“你尚不知曉麽?陛下欲將風息草原劃作數塊封地,賞與此次北伐有功之人。


    本王便是奉命來此查看劃分之事的,不意竟撞見你在帳中風流快活。”


    賈環眼睛一亮:“哦?竟有此事?陛下此舉當真豪爽。


    隻是這草原遼闊無垠,欲劃分停當卻非易事,可有什麽章程?”


    忠順親王自懷中取出一幅羊皮卷,徐徐展開:“瞧,此乃朝中諸大臣商議出的法子。


    依著軍功大小,大略劃分了區域。


    你此番戰功赫赫,自當得一塊上好封地,就在那靠近水源的肥美之地。”


    賈環瞧著羊皮卷,見諸多舊識之名在上,摩挲著下巴道:“如此甚好,有了封地,將士們也有個安身立命之處。”


    忠順親王點頭,收起羊皮卷,又道:“此次擒獲不少羌國貴族,審訊之下,供出諸多與他們私相勾結、暗中走私的大周勳貴之名。”


    賈環見他那副幸災樂禍神情,心中一緊,試探問道:“可有我賈家之人?賈赦?”


    忠順親王似笑非笑地看著他,眼中閃過一絲玩味:“那是自然,四王八公,哪個能清白無辜?


    陛下正因這事煩惱……


    賈環,若陛下命你徹查此事,你待怎生處置?”


    賈環咧開嘴一笑,目光炯炯盯著他:“但憑陛下旨意,我便率先鋒營將四王八公滿門抄斬,又有何難!”


    忠順親王聽得眼皮一跳,忙道:“休得胡言,如今大周正值興盛之際,當一致對外,你不可莽撞行事!”


    賈環冷笑一聲:“王爺這是何意?方才還暗示我賈家有罪,此刻卻又怕我行事孟浪?


    王爺莫要忘了,我賈家亦是大周忠臣,忠心不二。


    若真有那叛國走私之人,我自不會輕饒,可若有人蓄意誣陷,我亦絕不答應。”


    見他這般大義凜然模樣,忠順親王嗤笑一聲:“賈環,你這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倒與我有幾分相似。


    實話說與你知,賈赦走私鹽鐵已非一年半載,早在你未出世時便已起始。


    陛下念你之功,可饒他性命,著你想個折中之法。”


    賈環聽了,心中雖對賈赦死活不甚在意,然陛下既如此眷顧,他亦樂意領情。


    沉思片刻,賈環笑道:“羌軍既已潰敗,如今蒙古草原隻剩些零散遊勇,不足為懼。


    斡難河那片土地,何等肥美,若閑置豈不可惜?


    不若請陛下將與走私有涉的勳貴之家,皆遷到斡難河附近,令其戍邊屯墾。


    一則,離了京城,他們再難興風作浪,也算懲戒;


    二則,可憑其家資人力,開墾荒田、畜牧牛羊,為大周固我邊防。”


    忠順親王聽了,亦是眼睛放光,拍手道:


    “好主意!如此,他們一應補給皆須經風息草原,我們便可拿捏在手。


    且若遇遊勇襲擾,還得仰仗朝廷出兵,他們更不敢有貳心,隻得乖乖聽從朝廷差遣,一心戍邊了。”


    忠順親王聰慧過人,一點即通,賈環與之交談,倒也暢快。


    隨後,二人進城尋了一家酒肆,推杯換盞間,暢論諸多在蒙古草原生財興業之策。


    忠順親王提議,日後可遣親兵扮作馬匪,不時劫掠那些勳貴,一則練兵,二則防其坐大難製。


    賈環則道可著力開發狼胥山,將其打造成一處勝景,遊客付些資費,便可在軍隊護衛下遊玩。


    二人皆對彼此主意稱奇,頻頻舉杯互敬,直至夜深,方各自散去。


    且說晴雯,本為照料賈環起居而來大同,不意兩個多月過去,連賈環人影兒也未瞧見。


    這日,見一群士卒風塵仆仆往府裏搬箱籠,問詢方知是冠軍侯得勝歸。


    晴雯聞之,滿心歡喜,忙命人預備熱水,隻等賈環迴府。


    奈何熱水熱了一迴又一迴,賈環卻遲遲不歸,直等到夜深漏殘。


    陪坐的香菱困乏難支,苦勸晴雯不住,隻得自迴房歇息。


    待賈環醉醺醺踏入家門,隻見燭光之下,一女子身姿婀娜,亭亭而立。


    晴雯聞得動靜,忙迎上來,未語先帶三分嬌嗔:“爺,你可算迴來了,這一去數月,可曾念著晴雯?”


    賈環抬眼望去,隻見晴雯眉若春山,目含秋水,雖微有薄怒,卻更添幾分嫵媚風情。


    賈環揉了揉眼睛,又定睛細看,口中喃喃:“晴雯不是在京城麽?怎此處又有一個?莫不是我思念過甚,見了幻象?”


    晴雯聽了這話,心中怨氣全消,撲哧一笑,投身入賈環懷中,嬌聲道:“爺,我想你想得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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