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那殺虎口者,乃長城的要隘,亦為大周的軍事要塞與邊貿通道。


    其地與女真、漠南蒙古、漠北蒙古接壤,因多年貿易之故,於數國相連的草原處,自生一貿易之區。


    此區名曰風息草原,蓋因風於此棲息,而風者,自由之象,亦表草原異族自由奔放的靈魂。


    昔日,三國不與大周相善,然大周的勳貴、官員,兀自趨附,借走私鹽鐵、茶葉諸般物事,以謀私利。


    四國相安多年,共守此聚寶之地。


    奈何羌國崛起,勢不可擋,漠北蒙古為其所並,漠南蒙古則附於大周,女真則作壁上觀。


    由是,昔日繁華的貿易區,遂成荒蕪之地矣。


    至今日,風息草原複有人馬喧囂,然已無貿易之歡,唯餘肅殺之氣彌漫其間。


    羌軍這邊,內應被擒,神秘的“瘟神”也沒了蹤跡,連續攻打殺虎口半月後,蘇赫巴魯滿心無奈。


    這日,他站在營帳外,望著鉛灰色的雲層,不禁歎道:“冬天到了!”


    左右聞之,皆為一怔。


    對於這些羌國勇士而言,他們最懼怕的並非敵人的刀劍弓弩,而是這草原上殘酷無情的寒冬。


    一旦大雪漫天而降,整個草原都將被厚厚的積雪掩埋,糧草運輸的通道會徹底斷絕,屆時人馬都將陷入絕境。


    “將軍,您這是決定退兵了嗎?”


    一位部下鼓足勇氣詢問,其餘人心中也泛起了退兵的念頭。


    這場戰爭已經持續近三年,他們無比思念家鄉,若是再不迴去,家中的帳篷恐怕就要被他人霸占了。


    一想到別人住著自己的帳篷,與自己的妻兒相伴,打罵自己的孩子,享用自己的牛羊,他們歸家的渴望就如燎原之火,在心中熊熊燃燒。


    蘇赫巴魯看著這些滿臉風霜、疲憊不堪的部下,從他們的眼神中看到了對家鄉的眷戀和對戰爭的厭倦。


    他眉頭緊皺,眼神中閃過一絲失望,大聲斥責道:


    “瞧瞧你們現在的模樣,可還是曾經那些在草原上縱橫馳騁、令敵人聞風喪膽的勇士?


    你們眼中的戰鬥之火已然熄滅,隻剩下對家中帳篷、妻兒和牛羊的牽掛。


    我們是羌國的戰士啊!


    可如今,你們就像被抽走了脊梁的野狼,在寒冬和思鄉之情麵前,喪失了鬥誌!


    我們出征是為了榮耀,是為了讓羌國更加強盛,可你們現在這副樣子,如何對得起祖先的英靈?”


    他那沙啞的聲音在唿嘯的風聲中傳開,如同重錘一般,狠狠砸在每個士兵的心上。


    眾兵聞之,皆慚而低頭。


    士兵們聽了蘇赫巴魯的斥責,都羞愧地低下了頭。


    這時,一位年長的士兵抬起頭來,眼中閃著淚花:


    “將軍,我們知道您的憤怒,但我們真的是太累了。


    我們在殺虎口外苦戰了三年啊,多少兄弟都永遠留在了這片土地,我們的鮮血和汗水都揮灑於此。


    如今寒冬將至,我們不是畏懼敵人,隻是擔憂家中親人的安危。


    要是我們死在這風雪中,誰來守護我們的家園呢?”


    他的話讓眾多士兵默默點頭,蘇赫巴魯心中也不禁一軟。


    他深知這些士兵的痛苦,他們本是草原上自由的子民,卻被這場漫長的戰爭束縛了太久。


    蘇赫巴魯深吸一口氣,環視眾人:“我理解你們的思鄉之情,也明白你們的苦楚。


    但我們是戰士,如果此時狼狽退兵,我們又怎能真正守護家園?


    敵人會因此而嘲笑我們,還會趁我們虛弱之時再次發起攻擊。


    我們絕不能讓祖先蒙羞,更不能讓羌國陷入危險。”


    恰此時,雪花飄落,一片雪花落於蘇赫巴魯肩頭。


    彼望雪花,語氣沉重:“我等可退,但不可失了尊嚴。


    當使敵知,我等羌國勇士,雖臨嚴寒與思鄉之苦,亦有勇力應對一切。”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殺虎口方向,眼中燃起怒火,抽出腰間的彎刀指向那裏,語氣激昂地說道:


    “在那城牆上,站著一個名叫賈環的大周少年。


    他殺害了我國最年輕的勇士,還取了我國最榮耀的戰神的性命。


    如今,他還妄圖殺我這個身經百戰的將軍。


    你們說,我們能就這樣灰溜溜地走嗎?


    我們要為死去的兄弟報仇雪恨,要讓那個少年知道,我們羌國的怒火,他根本承受不起!”


    眾兵齊聲怒吼,聲震風雪,眼中複燃戰鬥狂熱。


    再表賈環這邊,其於城牆上持望遠鏡觀羌軍之態,忽一箭射來,眼都未眨一下。


    旁有一人,伸手穩穩接住此箭。


    陳靖先皺眉看賈環,心內思忖:這小子忒大膽,若此箭傷他,我何以麵對太上皇與妹子。


    遂取箭上之信,看後遞與賈環,笑道:“蘇赫巴魯急了,下戰書與你,約於風息草原一決雌雄。”


    賈環接信,略看一眼,見內容滿是挑釁,搖頭歎道:


    “這蘇赫巴魯年逾不惑,行事卻如此魯莽,真如毛頭小子一般……


    罷了,想是他思親心切,我便成全了他,令其父子團聚。”


    言罷,吹一響亮口哨,隻見小青於空中發出尖銳啼叫。


    此乃先鋒營集合之號也。


    賈環扛馬槊下城牆,見陳靖亦來,訝然道:“主帥不在城中坐鎮,隨我來作甚?莫非要與我爭功?”


    陳靖神色平靜:“各憑本事罷了。我久未臨戰,今手癢難耐。


    這蘇赫巴魯乃羌國名將,我亦欲見識一番。”


    賈環聞之,會心一笑,對陳靖更生幾分好感。


    想當初鎮羌堡之戰,王子騰雖帶兵與己出城,然多在後方指揮。


    似陳靖這般親赴戰場與敵將交鋒的主帥,實不多見。


    今賈環先鋒營中,多有舊識。


    如狩獵大賽結識的王孝存、馬再興、戚建輝者,皆來投效。


    此數人曾為巴特爾所敗,自見賈環輕取巴特爾後,皆為賈環的仰慕者。


    賈環上馬,朝旁側柳強笑道:“強哥,你可記仔細了,待我斬將,你便去奪旗,你我兄弟共立戰功,同享富貴。”


    柳強身旁的無名聽到這話,不禁一陣牙疼。


    在如此嚴肅的戰爭氛圍中,從賈環嘴裏說出來的話,竟讓這緊張的局勢仿佛變成了菜市場分肉般輕鬆隨意。


    “那馬弓手,為何發呆?打起精神!”


    無名一驚,見眾人皆望自己,心內叫苦,忙應道:“是,統領!”


    賈環朝他得意挑眉,一副欠揍模樣。


    想那無名,昔日拒自己管家之邀,如今卻隻為帳下一小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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